算是过了一回合吧,他攻我守,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快、狠、准,这三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泡菜真不亏是黑带高手,把简单的动作运用得出神入化凌厉凶猛,他也深知跆拳道大开大合的腿法弱点,知进退,见好就收,不给我近身缠斗的机会。
“啊……”泡菜嚎叫着再次发动攻击,双飞踢、横踢、侧踢、摆踢、后旋踢……一连串眼花瞭乱变化多端的腿法向我前胸、下鄂、太阳穴等要害部位疾风暴雨似地攻来。除了在电影里见过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我还没见过这么犀利的腿法,
泡菜的长相不敢恭维,但腿法却凶残讯猛,而且异常潇洒,如同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般的赏心悦目,看客们爆了个满堂采。
我以不变应万变,小心招架,并试图贴上去寻找对方破绽,但泡菜并不给我机会,用娴熟到变态的足技将我阻击在外。这样一来,我就有点被动,几次攻击无功而返,从容地被对方化解掉,到是我的胳膊被格得很痛。说实话,我不适应这种打法,因为我受的训练是以实战为主,追求一击致命,而不是他这种竞技打法,我更愿意硬挨两脚将他干掉,而不是浪费时间。但今天的前提条件是不能杀人,只能游斗等待机会。
对拆了两分钟,我的手、胳膊已经有点麻木,不免心浮气躁。泡菜见我一味拆招,大概认为我黔驴技穷,不由得加快进攻速度,沙漠战靴咄咄*人将我*向墙壁,我索性将计就计,靠着墙和他拉近距离找机会将他放翻。
在我心中窃喜之时,泡菜突然像坨螺一样弹向空中,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连贯动作,大致是侧空翻转体540度点地接空中360度单腿旋风踢,一气呵成。
众所周知,武术中任何一种招式都是建立在平衡基础上,平衡是产生最大攻击力的根本,身体的重心移动和高速高难动作都离不开平衡技巧,没有平衡就不可能攻击或防御。跆拳道者讲究上身不扭下身不摇,而泡菜这招如天外飞仙般的特技级腿法可不是谁都做能做出来的,弄巧成拙的可能性更大,伤不到别人反伤自己。因为身体的重心越高动作的速度就越快,力量也越大,弊端是身体平衡难以把握,泡菜敢在实战中使用,算是艺高人胆大吧。
“天刀旋风腿!天刀旋风腿!”棒子大兵手也不痛了,像见了外星人一样惊叫起来,说的是塞博坦式英语,显然有推销南朝鲜国技之嫌。在佣兵们惊呼喝采声中反牛皮沙漠战靴像脱手的链球一样轰雷掣电般向我脑袋砸来,单是强劲的腿风就足够骇人。
好歹毒!脑袋中招不死即晕。我飞速施展懒驴打滚翻倒在地躲过致命一击,同时一招兔子蹬鹰踢向对方裤裆。泡菜当然知道厉害,大吼一声,脚蹬墙壁借力空翻出去,如兀鹫般稳立当场,我也从地上一跃而起。
棒子大兵开始鼓掌,嘲笑我不如泡菜优雅。的确,我没有对方的格斗动作潇洒,相反还很狼狈。不过,潇洒与杀伤力有绝对关系吗?没有吧。
“吹牛的中国厨子,你不是说找到破解跆拳道的招式吗?”泡菜脸不红心不跳地讥讽我,那两个小鬼立马响应,聒躁起来。
我吹牛!能有南朝鲜人能吹吗?我也回敬道:“你的跆拳道是跟你妹妹学的吧?花拳绣腿,还有什么绝活尽管施出来,千万别保留。”
“哈哈,泡菜,人家不甩你。”内姆旺火上浇油,帮我激怒对方,泡菜的表情陡然变色,怒斥道:“猴子,你闭嘴!看我怎么教训这个烂厨子。”
我轻篾地笑着做个放马过来的手势,“呀……”泡菜被激怒了,咆哮着单腿连踢,向我进攻。我步步后退,见招拆招化解他的腿法,待他再拧腰时,我心里一乐,等的就是你犯错误!狠狠一脚踢在他屁股,泡菜跄跄踉踉地差点狗啃屎。
“噢,该死的泡菜,你他妈的冷静!稳住,我们压着钱呢。”一名佣兵吼叫着做场外指导。
“中看不中用。”我故意摇头叹息,再使激将法,泡菜摸着屁股,一张短面变成异常狰狞。
再次交手,他小心了许多,不耍宝了,多用小幅度鞭腿配合手刀试探性攻击,待我防御出现破绽时再变招。其实破解鞭腿并不难,盯着膝盖就可以,膝盖的朝向就是鞭腿的攻击方向,手刀更容易对付。我从容地化解攻势,待他一记鞭腿招已到老时,我侧身横抱,同时右脚将他支撑腿踢翻,像翻烧饼一样用力将他摔向马路。泡菜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啪!”结结实实地躺在地上,一定非常痛!
“*!快他妈的起来,继续打过。”
“坚持!别给我们丢脸。”佣兵们就是这样,平日队友间格斗搏击时绝对不会给失败者雪中送炭,相反他们更喜欢打击失败者,追捧胜者。这是一种冷血另类的激励法,刺激失败者迫发潜能迎头赶上。我们以前也常用这种方法,对此我并不陌生。
输在一个厨子手里,泡菜颜面无光,啮牙咧嘴地站起身来,怨毒的目光像眼睛蛇一样死盯着我,活动一下手脚又恶狠狠地扑上来,真是百折不挠!这次是腾空侧踢,快如闪电,我闪身后撤同时出手擒他脚踝,想把他摔翻在地,结果却上个恶当。
我擒住他右脚踝,却不料被左脚暗算,这种不计平衡在空中连环踢击腿法有点佛山无影脚的味道。我回防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沙漠战靴正中胸口,就像一记重锤般将我击坐在地,胸口发闷气血翻涌,呼吸不畅,还好是空中临时变化,没有太大力气,否则非断几条肋骨不可。
泡菜倒地后,双手一撑玩了个街舞似的双手旋转倒立花活,再博一阵喝采。然后对我勾勾小指,“COME!COME!”
狗日的!对手的挑衅让我杀性勃发,不跟他玩了。我双拳砸地站起身来,努力调均呼吸,向他飞出一阳指,佣兵们哄笑起来。
“找死!”泡菜叫嚣着,我能看出那对小眼里的凝聚的杀气。
我冷冷地盯着他勾勾小指,挑衅道:“COME,BABY!”
“去死吧!”泡菜吼叫着凌空飞起,我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绝招,但他肯定没机会了。泡菜可能是习惯使然,即使当了佣兵仍然眷恋跆拳道,也可能是韩国部队没其他格斗术,明知道对手动怒的情况下还用跆拳道,太逊了!
我身形一滑,他从我面前飘然而至,就像一只飞舞的大蝴蝶。我摆动胳膊,一记重拳向他夯去,就像击鼓一样,拳轮(握拳时小指弯曲的圆孔)正中胸骨剑突下心窝处的巨阙大穴(身体前正中线,脐上六寸处),这个位置也叫太阳神经丛,是人体最致命的地方之一。泡菜闷哼一声像断线的飞筝一样掉在地上,人事不省,我只用了七分力,他闭过气了,如用全力,他会直接下地狱报到。
看客们看得真真切切,立刻哑鹊无声,老刘和小高的表情却由担心变成凝重。
“混蛋!”歇斯底里的塞博坦式叫骂,我看见内姆旺端起枪来,紧接着我听到身后“咔嗒”扳动击锤的声音,不好!我本能地扭头并躲避,“砰!”一声巨响,大宇DP51手枪被击断枪管掉在地上,手掌被扎穿的棒子傻傻地站着,持枪的手被震得直哆嗦。应该是女狙击手干的,功夫不错!
“王八蛋!”险些阴沟翻船,我心头火起,一脚侧踢将他踢飞出去。佣兵们到也很光棍,愿赌服输,跑过去把泡菜架起来。内姆旺向我挤挤眼,意思是干的漂亮。
“先生们,这位朋友太累了,他需要休息。”我也卖了个拐。
“OK,事情到此为至,你们可以滚了。”近视眼冲两个棒子一摆手,大势已去,瘦子搀扶着那个倒霉蛋黑着脸扭头便走。我急忙把他们拦下,“等等!事情因你们而起,那张桌子当然该算到你们头上。”
二人连屁也不敢放,瘦子再一次破费了110美元,灰溜溜滚蛋。
“我是鲁格,可不是造枪的那个德国佬,你可以叫我教授,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近视眼向我伸出手。
教授也打仗?可能是绰号吧,有意思!我笑道:“当然,只要你们不吃霸王餐。”
“噢,我们会付钱的,刚好我的肚子饿了,希望你别让我的胃失望。”教授古怪地笑了笑,又对无线电里讲:“姑娘们,回来吧,天使你赢了我们的钱,必须请我们吃饭。”
一众佣兵再次涌进饭店,老刘和小高还傻站着,不相信危险已经化解,我拍拍老刘的肩膀,将110美元塞进他口袋说:“招呼客人啦,大哥!”
“噢……”两人才反应过来,匆忙招呼客人。两分钟后泡菜醒来,像鸡打鸣一样发出一声婉转舒长的呻吟:“哦……”
“哈哈,睡醒了!”
“噢,泡菜糗大啦!”
“真丢脸,以后别说我认识你。”一群佣兵开始打屁,躁得泡菜满通红,倏地站起,指着我鼻子叫阵:“再来啊,小子!刚才不算!”
“省省吧,先让他做菜,以后有的是时间。”教授可能是头,说话还挺管用,泡菜“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向我猛翻白眼,不服气!我点根烟,吸了一口,故意做个爽的表情钻进厨房,与老刘一道挥舞铲子,忙得热火朝天。半个小时后,十多道菜送了出去,我抿着酒,稍事休息一下。
“老板有没有洗手间?借用一下。”是内姆旺的声音,我急忙钻出餐厅,“这边走”将内姆旺带到洗手间,我低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既然你要在伊拉克浪费生命,我也只好回来陪你啊,不过你挺会躲的!”内姆旺眼神炽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好兄弟!”我感动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给你,教授看中你了,我们也向他举荐你,一起干吧。别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别自寻烦恼,更别在平凡中锈蚀!”内姆旺掏出贴身的一个塑料袋拍在我掌心:“这是你的新身份,别人都不知道,记住,我们互不相识。”不待我回答,他便转身离去。
摸着这个沉甸甸的塑料袋,我心潮起伏,感概万千。独自返回地下室,躺在床上,黑狗似乎知道我有心事,摇着尾巴过来乖乖地舔着我手指。我倒出塑料袋内的护照,一看就让我大倒胃口,国籍竟然是柬埔寨王国,看到姓名时,我的肺都气炸了,李马。
*!内姆旺真他妈的混蛋!我将护照扔在地上,恨不得踩两脚,这是什么狗屎东东!
“小马,那个眼镜请你上去。”我正郁闷的时候,小高下来叫我。我应了一声,无奈地捡起护照装好,简单整理一下,来到餐厅。一群酒足饭饱的佣兵正在调侃,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泡菜的小眼密布血丝,恶狠狠地注视着我,就像我杀了他爹一样。
“啊……厨师先生,有点别扭,别见怪。你做得菜很棒,我们很满意。你的身手不错,我看得出来你有实战经验,可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教授扔给我一支雪茄开门见山道。
“我们是佣兵,臭名昭著的战争野狗,随他们的便吧,他们都是俗人。佣兵可以合法杀人,还能周游世界,宗旨是为金钱而战,惟利是图,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个大块头向我补充道。
“来吧,伙计,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我们了,呵呵。”
“怎么拯救?把人们送进天堂吗?”我点燃雪茄戏谑道。
“不!大多数时候,我们更喜欢把敌人送进地狱。”一个黑人说。
“别犹豫了,朋友,当厨子有什么意思?”内姆旺给我使眼色。
“危险吗?”我故意问道。
“当然,这也是佣兵存在的原因,因为只有强者才能驾驭危险。我们就是强者!你想当弱者吗?”
“看来我别无选择。”我撇撇嘴,双手一摊。事实上,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也受够了,闷在饭店,早晚会出事,甚至会连累老刘和小高。而埃尔比勒之行让我认识到治疗PTSD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战场。与内姆旺重逢,我这种心情更为迫切。
“正确的决定!认识一下队友,以后就要共事了。这是美貌又危险的芙蕾雅、这是我们可爱的天使安琪儿、这是可乐、这是爵士、这是子弹、这是猴子、这是泡菜,噢,我忘了你们已经认识了。”教授帮我一一引见,泡菜虽然耿耿于怀,但成了队友也只能自认倒霉,皮笑肉不笑地与我握了握手。
“柬埔寨华人,李马。”我没脾气地自我介绍。
“拿酒来!”教授的话音刚落,小高就抱来一箱威士忌,挨个倒满杯子。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看来这小子早想赶我走。
“欢迎加入上帝之鞭(SCOURGEOFGOD)!”
“HOO-AH。”
威士忌滑入胃中火辣辣的燃烧着,我终于找回一点战场的感觉,不由的亢奋起来,打量着身边的新队友,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上帝之鞭!”我细细品味一下,其中含义我不了解,不过挺震憾,也挺正义。虽然我不欣赏老外将杀人放火的罪恶勾当推卸给上帝,但这个名字确实够威的。也许是当过几天厨子看过老刘的厨房秘笈,我忽然起狗鞭、虎鞭之类的东西,难不成……
“上帝的老二?”我傻傻地问了一句,众人闻听此言皆大惊失色,教授的眼镜几乎掉地,嘴呈“O”型。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喃喃地说:“上帝啊,请原谅他的无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