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道观,此时此刻让人说不出的诡异。一群人没有哪个能够发出一点声音,饶是一介凡夫,也能够看出这等事情,不是自己能够管的着的。金月也只能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眼前那白衣胜雪的女子,宛若寒雪中孤傲的红梅一般,笑了笑并不回答。
白翁淡淡扫了眼这四周,眼前的一群人表情自然而然的收归了眼底。看着茫然中又不失谨慎的一群凡夫,没来由的心中便升起了一股鄙夷。他向来就是身高气傲的人,若不是如此那许多年前的云梦泽比试也不会这么恣意的将昆仑的重宝肆意的发给徒弟们,为此还差一点和长桑道君翻脸。只是这样的小事,在他们漫长的生命当中并不能算作什么。在他而言,十五年也好,一百五十年也好,不过是弹指之间的刹那红颜,一睁眼一眨眼之间便这样匆匆而过。
只是这昆仑一脉,从天尊那里继承来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多少。骨子里面好面子的性情,在白翁这里同样也得到了完好的发挥。如今又是三御和朱雀天酣战淋漓的时候,突然间听闻自己爱徒和一个血海弟子苟合的消息无疑是当着正道的面子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可是饶是如此,他白翁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这无数年来李雪儿给他赢得的骄傲不说,单单是这么多年师徒两的情谊还是让他在百忙当中抽出时间来一探究竟。
短暂的沉寂之后,白翁凝眉想了想便对着李雪儿问道:“我收到的求救灵,应该是你亲手发的吧?”见到李雪儿点了点头,白翁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事情是这样,但是还是想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想尽量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在这样一件事情上面作出最大的让步。可是,该来的总该要来,白翁自问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尽管于心不忍还是最终作出了决断对着李雪儿说道:“了断这一切的孽缘,随为师回昆仑在说吧。”
李雪儿愣了愣,稍后便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她苦涩的笑了笑,果断的摇了摇头——白翁哪里是叫他了断什么孽缘啊,明明就是叫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至亲,她能办的到么?她一脸无奈,而白翁又何尝不是。未果却叹了口气试图继续对她劝说道:“你应该明白师门规矩,我这个师傅已经是在给你一条后路,即使你现在不答应,这些涉及的昆仑私密的人能够活着出去么?而你所做的不过是出手表明你的态度,到此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一句话,说到此处却让金家两口子听的心惊肉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那白发老头话中的意思。而此时此刻,自己的性命便在不知不觉当中捏在了李雪儿手上。两个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少年,自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金家两口子,全然把脸色冷下来,满脸希冀的看着李雪儿。可笑的是,他们两口子仿佛全然忘了当初对于李雪儿的不满。
李雪儿凄然一笑,事到如今也只有他们两口子上路的时候了。她朝着白翁磕了三记响头,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向着奄奄一息的李冬走去。两人双手相触的一刹那,一股刺眼的光芒顿时充斥了全场。画面一转而逝,那一刻李雪儿想起了许久之前两人仰天看星时,许下的山盟海誓,此生不变。也许两人这一刻的自爆,才是两人真正的最终归宿。
而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白翁才真正表现除了作为一个仙人应该有的水平。看见两人才一动手,他的眉头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然后一股绝强的威压无孔不入的充斥了整个道观。两人仿佛变作了木头一般,全身灵气晦涩无比。而那一刻,甚至连元婴的自爆也来不及。
两个人的小动作,在白翁眼中看来是那么的幼稚。可饶是如此,他也实在是很生气。在他眼中,原本孝顺懂事的徒弟,居然这么不知轻重,和以前判若两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子。“不过是一只不值一提的血海走狗罢了。”白翁如是想到,然后随手一点,看似轻描淡写,但李冬全身却开始由实转虚。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灰飞烟灭。
李雪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怀中那个男人,这一切并不突然。她看着他对着她淡淡一笑,虽然看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但是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笑容。往昔如风,从远处来,只是在脑海中停留片刻也就向着远处奔去。那一日,夫妻两人自知困守在这道观,终究也有被攻破的一天。思来想去,也只有李雪儿发动师门援救令。那一刻,两人针对可能面对的种种情况都做了最坏的打算。而这一切似乎都在他们两人的意料当中,剩下的也只有希望因为两人的逝去能够平息师傅心中的那一团怒火饶了金家和自己孩子一条命。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够开口,在自己的信中李雪儿并没有提及有关李无悔的一丝一毫。她害怕自己的儿子在师傅的怒火中,被波及的灰飞烟灭。因此,虽然在人生最后的关头,夫妻两明明都很希望自己的儿子陪在身边,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但是,这一切做的有意义么?李雪儿此时此刻,连自己心中都不知道那一份明确的答案。浑浑噩噩中,再一次清醒过来时,她看见的是自己身前那哭的不像样子的少年。那一眼一眉,多么像自己怀里面已经没有什么重量的男人。她不敢动哪怕丝毫,因为她怕自己轻轻的一动,李冬就这样湮灭。可是这人生,终于归尘的一天。她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在依稀听见哪一声淡弱轻烟的三个字时,泪终究还是绝了堤一般,滚落下来。看着手中那一抹淡痕,回想着那一抹温暖,世界一下子安宁下来,仿佛只剩下自己重复着丈夫最后的三个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