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拯救
“连长，这岭上听起来，那儿那儿都在响枪，赵虎他们的391高地究竟在哪儿呢？”
“岭上情况很复杂，敌我都有阵地，晚上分不清谁是谁，咱们还不知道口令，这样，咱们来个笨办法，顺着响枪的地方，一处一处找，找到自己人就好办了。”
一个小时后，小分队继续向北，分辨着不远处的枪声，再次出发。
这是什么打法？枪声清晰可辨的时候，庞大德一个停止的手势，小分队静若处子般蹲伏下来。借着下面微弱的火光，小分队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到一幕，一个宽不过并行三人的弯弯曲曲的简易工事呈现在眼前，没有碉堡，一挺美制机枪正相当有规律的在发射子弹，而射手和副射手则并排躺在地上，射手脚上缠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又绑在机枪的扳机上，脚一动，机枪就响，脚不动，枪声停止。
对面显然是志愿军的阵地，毫无动静。
“就一挺机枪？”吕明哲纳闷。
“应该都在工事里躺着睡大觉呢。”庞大德颇有经验，示意大家围过来，探着头跟大家说：“瞧见那挺机枪了吧？一组负责打掉它并控制住机枪，二组绕到西边，从后面打，小安把火焰喷射器给吕明哲，三组跟我在这边往下打，老吕，等我们一动手，你只管往下喷火，记住，第一轮先用手榴弹炸，之后，每个小组一个人负责投弹，其他人用枪封锁工事。”他看看表，又说，“不用对时间了，二组，以你们动手为信号一起打，准备吧。”
“别不是自己的就照死里使唤。”小安极不情愿的把火焰喷射器交给吕明哲，从他身上摘下几颗手榴弹，说：“这玩意你用不上，先借给我，回头还你。”
这回突袭，庞大德这13个人算是捡着大便宜了，第一轮手榴弹扔过去，躺在工事里睡觉的几十个美国大兵便被报销了一大半，剩下的懵里懵懂的爬起来，还没找着北，又被吕明哲长长的火焰烧的七荤八素，一条战壕成了火葬场，众人基本上没怎么动枪，美军阵地便由此易手。
仗打的容易，和对面自己人的阵地喊话联系，却是一度被疑，数度呼来喊去的证明自己是自己人，对面就是不信，没辙了，倒是小安急中生智，问对面有没有山东人，一说有，小安便当里个当当里个当来了几句山东快板，这才被自己人接纳。
此处阵地，没有赵虎，阵地上的人说：“391还得往上，391是海拔高度，我们这里是187，往北走，391在北边。”
“用步话机确认一下，他们路不熟，别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阵地指挥员交代道。
步话机确认，391高地，由此向北，翻越两座山岭后，可见一笔直向天的陡峰，陡峰下既是391高地。令小分队兴奋的是，赵虎安然无恙。
稍作休息，补充了弹药后，小分队告别187高地的友军，按照大致方向，向岭上攀登而去。
五原岭非一座独立山岭而成，但以中方为守军，美韩方为进攻一方，双方你争我夺的高地，仅有527.3和437.5两个高地，守方阵地最多能容纳两个营。环状山岭，能给予两个高地侧面支援的，仅有391高地，赵虎就跟着他们班在391高地的门户——一块前出阵地御敌。
庞大德和小分队一众人，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找到了赵虎。在坑道里确认赵虎既是赵云龙之弟无误后，391高地随小分队一同下来的通讯员亦跟班长说明了小分队的目的，看赵虎还老大不愿意的离开，庞大德一个眼神示意过去，膀大腰圆的队员，扛麻包似的把蹬着腿不服的赵虎扛走了。
看着队员逐个离开后，庞大德跟班长说：“老哥，我多句嘴，守这块阵地，你别把人都压上，美国佬的炮击能一下子叫你们全班玩完，一次上三个足够了，伤亡一个替换一个，只要弹药够，人能及时补充上，这块阵地丢不了。”
班长上上下下瞅了瞅嘴上没毛的庞大德，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瞅着别处，却分明在说庞大德：“新兵蛋子——全班警戒！”
被人骂新兵蛋子，刚参军那会儿，不舒服也得听着忍着，这会儿还被人这么骂，庞大德不是一般的生气，本来想回敬两句以示自己早就蜕壳成老兵了，但一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出言不逊争吵起来，耽误了时间不说，没准被人家告上一状不值。悻悻的甩手撵自己的小分队去了。
追上小分队，跟闹情绪的赵虎一再强调，从阵地上带走他这是军令，不是闹着玩，差不多说服赵虎了，身后那块阵地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炮声持续不断。
“完了。”从望远镜里观察那块阵地，烟雾散尽后，本应出现在阵地工事上的那个班，没有动静。“完了完了，一个班没了。”
赵虎痛苦的抓挠着头发，猛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庞大德的领口，咬牙切齿问道：“我哥把阵地给丢了？！”
“你胡说什么——松手！”庞大德一把推开赵虎，生气道：“你哥是我们全军的英雄，他用生命捍卫了阵地——人亡阵地还在！”
赵虎稍微冷静下来，手指着那块毫无生息的阵地，一板一眼的说道：“那是我的阵地，我哥没丢阵地，我也不能丢！”
包括庞大德在内，所有小分队队员，听到赵虎这句话，心里均是一凛，何其相像的一幕，赵云龙声嘶力竭呐喊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炸响。庞大德向小分队队员逐个看过去，与每个人的目光都碰撞了一遍后，凝神道：“搂草打兔子——咱们命好赶上了，全队都有，进入阵地！”
小分队前脚进入阵地，混杂着韩军美军的一百来号人，便从山下挤进不宽的坡面，开始试探性进攻。庞大德把赵虎他们班尚能使用的两挺轻机枪归拢起来，布置三个人间隔5米迎敌。还好，敌人进攻前的炮火虽然对阵地破坏不轻，但坑道完好，坑道内的弹药也算充足，在这样的地形打攻防战，守方多利，两挺轻机枪加一只苏制冲锋枪，只要始终保持有三个火力点，攻方想打人海战役也打不成。抢上这块坡地，每次投入的兵力最多超不过一个连，三个火力点居高临下交叉布防，想上来，就得看美韩军打算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一轮交手，小分队无一伤亡，进攻的美韩军，顶不住头顶上“哗哗”往下泼的子弹，愣是被打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趴在地上扭捏了小半天，撤了。
“进坑道防炮！”一声令下，正面阻敌的三个队员迅速撤离地面阵地，刚进入坑道，炮弹便劈头盖脑的砸在外面，声声巨响。
“连长，看这情形，没个三五天打不完，咱们在南边的山上放个暗哨吧，晚上咱们看不见，敌人万一晚上上来，暗哨一颗手榴弹，既能警戒，还不容易暴露自己。”
“去三个人，以防万一。”庞大德从队员中指点出三个人，交代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们只是警戒，万一我们这里守不住了，你们三个就从上面杀下来——赵虎。”他转向赵虎，想了想，掏出彭总司令的手令，说，“你听明白了没有？如果这里只有最后一组人上阵地的时候，你要自己上391高地叫援兵，然后拿着这个去找37师。”
这个看似作战布置，实则交代后事的吩咐，略有缺憾的是，既没遂了庞大德小分队的意，赵虎也没离开阵地。此后十几天，原本为战斗级的五原山战斗，因攻守双方陆续投入战斗的兵力多达10万人之上，升级为战役级，这块前出阵地和391高地，不论从形式还是实质上看，成了名符其实的“绞肉机”。小分队加上赵虎，14个人，十二天里，打坏枪支17支，发射子弹近20万发，投掷的手榴弹手雷不计其数，阵地前层层叠叠被美韩军士兵的尸体覆盖，有炮弹炸死的，更多的是被这14个中国大兵击毙的。
战斗胜利，小分队阵亡九人，伤四人，赵虎左臂轻伤。被救护队抬下山的时候，赵虎看着小分队幸存下来的、因缺觉缺水严重脱形的四个人，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别哭，有什么好哭的？”庞大德眼睛被纱布缠着，从担架上欠起身子，辨着声音说道：“你哥和我们九连丢不了阵地。”
一周后，四名伤势未愈的伤员带着赵虎，从赵虎所属部队借了一部吉普，驱车向西。归队复命。
《抗战老战友再聚首》活动在最为*的一天——陵园扫墓后，落幕。扫墓那天，所有与会的老战士、老游击队员，均由清平启程，至象山脚下后，徒步上山。我和三哥还有我妈，陪在奶奶旁边，前后长长一队精神瞿烁的老者。
那座依山修建的烈士墙前，那天前来凭吊瞻仰的人们，无不肃穆。烈士墙上依次石刻着949名烈士的姓名，紧邻烈士墙的一侧，篆刻着象山游击队、八路军独立团、四五九旅八年浴血抗战的简说。简说由军区首长撰写，我奶奶题名。
礼兵庄严鸣枪后，陵园正式对外开放。
那天，我终于见到从天津赶来的焦子，虽然时隔二十多年，但我幼时记忆里熟悉的饺子叔叔，依然亲切。看着他情不自禁的、孩子般的抱着奶奶啼哭，我都感到鼻子酸酸的。
自从和雯雯确立了恋人关系，每天睡觉前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就是和她通电话，我这会儿才恍然明白什么叫情侣之间的悄悄话，关上门，懒散的躺在床上，在电话里听着雯雯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说一些这了那了的情话儿，我都敢毛着胆子说更加露骨的话儿，但是，嘴上说的过瘾，引起的后果挺糟糕，有点引火烧身的味道，苦不堪言，哪次都是匆匆挂掉电话，辗转难眠。
相思苦啊。
省厅领导在我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给我一个意外惊喜，说是经过商量，同意商调雯雯，让我抽时间去取商调函。
《抗战老战友再聚首》所说画上完满的句号，但整个纪念活动才刚刚起步，我和曲冰洁都是组委会成员，忙的连去南苑医院看肖楠的时间，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以成行，去隔山隔海的青岛确实分身乏术，只好叫雯雯来一趟。
雯雯后天即到，我抓紧时间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跟我奶奶逗乐说：“奶奶，这回雯雯来，你好好当当地主老财，当丫鬟狠劲使唤她，没事就叫她给您捏腿捶背。”
三哥这阵子也是忙的够呛，他们的影视城一期，用他的话儿说，正如火如荼紧锣密鼓，恨不能一人掰成两半用，连王雨和曲冰洁写剧本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得不往后顺延，除了每天晚上来跟奶奶请安，一天很难见到踪影。
“这会儿知道三哥有多辛苦了吧？钱难挣屎难吃，绝对精辟！”三哥说话，一贯雅俗兼备，听说雯雯要来，专门找时间挺认真的跟我谈了一次话：“你小子有女人缘，有几句话三哥可得跟你说前面了，没有要结婚的女朋友前，男人嘛，有点花花肠子没多大关系，你情我愿的事儿，说破天顶多说你道德不怎么样，雯雯一旦来了，人家明摆着要跟你搭窝过一辈子，你身边那几个小妖精，你可柳下惠着点，工作以外尽量少在一起凑，就算你品质高洁，话儿一到别人嘴里就走调，难说传出什么幺蛾子来，跟你三哥学着点——出污泥而不染。”
我笑喷：“你怎么什么词都敢用，还荷花呢。”我拾起笑掉在桌子上的半截烟，吹吹，说，“说真的三哥，你发现没，咱们家，甭管男的女的，都遗传爷爷奶奶的脾性，男的霸道，女孩温顺。”
三哥哈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就给我一个瓢搧，挤兑我道：“我们霸道没错，你搭不上边。”也不管我能不能受得了，直接说，“你跟七妹九妹她们一样，随奶奶，温良恭俭让，你想想，除了你酒壮怂人胆跟人家雯雯霸道过一回，还被人家讹上了，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敢霸道？哈哈哈……”
我被臊的脸一阵一阵发热，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