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收复清平(二)
刘立远对他这句话非常感兴趣,摸着下巴,说:“我还以为怎么的也要把小鬼子再熬上一秋一冬呢,真是高看他们了——杜鹃,杜鹃,通知各营长,跑步到团部开会。”
政委前往纵队开会不在家,胡柱子原平丰实张青以及各营营长教导员,接到通知后,迅速集中团部。
“很长时间不打仗,大家伙手痒痒了吧?”刘立远等众人到齐,开始他惯常的装腔作势。“来来,会看沙盘的往前靠靠。”
“出清平到开平的公路,明天开始放行,让平野次郎和他的联队通过,黄参谋懂日文,把通牒用中文日文两种语言写明白了,只给平野次郎五天时间,过期——严禁通过!”
“你说什么?放鬼子跑?我们白白困了他们几个月?”原平胡柱子惊讶,差不多异口同声问了同样的问题。
刘立远不满的看了看那俩人,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通牒今天写好,明天一早要送到平野次郎手里,这事儿张青能办到,还有,张青从明天开始,我要你把两个连从那条涵洞输送进城,给你三天时间,就藏在西城,能办到吧?”
“三天可以,能办到。”张青略一思索,回答。
“鬼子一旦出城,你们两个连,一个连负责清城,所有鬼子的营地、司令部、仓库和监狱,都要清干净;另一个连封锁城门,不许平野次郎联队中途返回。”
“保证完成任务!”张青再次高声回答。
“一营二营,从南岗、葛村撤离公路一公里;十里铺、清风口各营和团直属单位,同样撤离公路一公里。这两处的部队,待平野次郎联队通过后,一营二营返回原地驻守,三营其余连队,要在第一时间进城,补充守城的部队;十里铺清风口各部,带鬼子通过后,全部会合到清风口,炮营原地待命。至于十营十一营……”刘立远稍微停顿了一下,一边往烟斗里装烟丝,一边喝了口水,说:“还是把路让开,放鬼子过去。”
“这不还是把鬼子放跑了?不行,政委不在,这么大的事情。等政委回来再说。”胡柱子生气,但想改变刘立远的想法,他只能把政委抬出来做借口。
“他能穿越这五公里的阔地吗?”刘立远小口的抽了口烟:“关门打狗,叫咱们的炮兵好好找找感觉多好。”
炮营营长兴奋的直搓手,表态说:“团长副团长,你们放心吧,我保证不留活口,全给炸成肉酱。”
“平野次郎要是不出来怎么办?”胡柱子也觉得不错,不提政委了,很上心的问刘立远:“鬼子难道看不出来,你既要夺城,还要害他们?”
“几个月后,没有战斗力束手待毙——死路一条;明知道我让出来的路直达地狱,趁着现在尚有战斗力,搏一把,万一侥幸能活几个呢?”刘立远轻蔑道:“仗打到这份上,平野次郎只有侥幸这条路走了,出不出来,就给他五天时间,他真不出来,咱们就强行攻城,里外一起开花。”
通牒几经修改成文,精通日文的黄参谋将通牒译成中日两种文字,几经辗转,送至平野次郎手上。
牒文言简意赅——八路军南苑纵队独立团并团长刘立远令:即日起至五日内,许日军平野次郎联队,沿清开公路撤离清平。五日后,清开公路永久封闭。
平野次郎联队,其时已是一支疲军,被八路军困在清平数月,所有的补给都被中断,可怕的是,试图打通清开线援救他们的横路师团第三、四联队,不但没成救兵,反而跟松井联队一样损失了一个整编联队。在清平继续等待援兵,这个可能性太渺茫了,缺吃少喝还不是重要的,城里那么多中国家庭可以强迫他们满足皇军的需求,但没完没了的被人后院放火,熬过秋天没问题,一到冬天怎么办?士兵们不能穿着夏装在冰天雪地里跟八路作战吧?
上下求索,左右论证,彷徨了两天,平野次郎终于下决心,率联队拼死闯路。
“唉。”刘立远立在清风口高.岗上,看着在公路上小心翼翼蜿蜒前行的平野次郎联队,跟赶回来的政委叹气道:“人这脑子一进水,算是没治了,还不如切腹来的快点,傻鬼子,能让我大发慈悲放走你们,还不如相信老母猪上树呢。”
杜鹃被他如此形容自己逗乐。
“他们还真出城了?”政委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点常识难道都没有嘛?”
“驰骋华北华东屠城南京的时候,他们自诩是虎狼之师,在这儿八百里地界,我就是向他们索命的黑无常——杜鹃,通知炮营准备开炮!”
这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平野次郎联队通过赵庄后,远远看见在果林村飘扬的太阳旗,知道接应部队就在前面不远了,后面的部队生恐被阴晴无常的八路军追着屁股打,撒开丫子往前涌,前面的先头部队,眼瞅着亲切的旗帜近在咫尺,也是争先恐后的往前奔跑,一时间,都嫌手里的武器碍手碍脚,许多人索性彻底轻装,放开手脚进行这最后的五公里越野长跑。
炮弹恰如其分的在这个时候开始向他们倾泻,弹着点不是很准,但像雨点似的,疏而不漏。南边炮弹密集的时候,还能跑得动的鬼子,就拼命往北边跑;炮营的观察哨一看北边的情形,一调整坐标,北边立马被炮火变成重灾区。
“放,再放,好,太好了,别停手,再来……太他娘的过瘾了。”炮营营长嘴里不停,眼睛跟长在望远镜上差不多,恨不得炮管里能同时出膛几枚十几枚炮弹。
平野次郎联队,全军饮恨于这块阔地,无一幸免。
“从兵力上说,清平加上开平的鬼子,总数上比独立团多出不止一两倍,鬼子的指挥官按说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啊,怎么一动手就成联队的被歼?而独立团,就算再严重超编,充其量不过跟鬼子的一个联队人数相等。”消息传至纵队,纵队的作战参谋对这样两军兵力比例严重不等、武器装备优劣分明的战役百思不解,向身经百战的司令员取经。
“这就是用兵之道。”司令员很得意,在地图上指点着,说:“先是重兵集结十里铺,把两平给隔断,一边是兵力优势的开平,他只守赵庄而不攻敌,用阵地战和炮火封锁,让鬼子增援不成;一边是和他兵力相等的平野次郎联队,他一困清平几个月,就算平野次郎善战,一支被困了几个月的疲惫之师,在善于用兵的刘立远面前,好听点说,是中了他的计谋,说难听点,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想什么时候动手,*刀就是了。”
“不过,这家伙还真有点邪门。”程政委笑呵呵的说:“一对一,你跟人家耍横使蛮,凭力气大算一回;一对二,说他跟鬼子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也说得过去;一对三,可不是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吧?平野次郎在沽口,一个联队跟国军新七师对峙两年,毫毛无损,这回可好,全折在咱们独立团手里了,哈哈哈……许人家通关,限制了天数,却隐而不说是生还还是死路,行,这回他是真被鬼子盯上了,5000还得往上涨。”
“再多几个这价码的脑袋,我看这仗不用咱两个老伙计打了,哦,对了政委,新七师发来照会,说是他们一五八团近日要开赴清平,这事儿你可得跟小陈政委说好了,别让刘立远犯浑捅出什么篓子来,破坏联合抗战的帽子可戴不得。”
“不是冤家不聚首啊。”政委感慨道。
“大爷,我听说,国军一五八团进驻清平后,抓过咱们工作队的人,差点被独立团取消番号,有这回事吗?”
“你知道的还挺多。”司务长显然很兴奋,说:“那算什么?一五八团那个姓翟的团长,老以为天老大他老二,打仗不行吧,还就是喜欢搞小动作,头回拿工作队没事找事,被整的不轻,后来又玩花活儿,我跟你说过我们团长有个妹子叫杜鹃吧?”
我赶紧点头,附和道:“说过说过,小凤仙的胞妹。”
“全纵队没有人不知道,独立团有三个人物委屈不得,我们政委是一个、杜鹃是一个,还有卫生队的焦玉琴焦护士长,这三个人,我们在马坡岭上困难吧?再困难,再没吃没喝,我们勒紧腰带,也不委屈她们,那叫一个抱团……”
“杜鹃怎么了?”我看司务长有点要无边无际的意思,赶紧抢话儿拉回来。
“怎么了?翟团长要娶杜鹃做三姨太,把人给绑到一五八团了。”
“我的天!”我吃惊,稍一琢磨,忍不住又嘿嘿嘿的乐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孙子,这回算是折到家了。”
没有战事的时候,刘立远想开开小灶,一来,他很想享受享受和几个亲近的人围在一起,吃点小菜,喝点小酒,兴致来的时候,拿杜鹃谭健或者立妮逗逗乐子,何其乐也;二来,政委是山东人,山东人喜欢吃饺子,叫炊事班给团领导包饺子,那是搞特殊,所以才叫杜鹃小范围张罗小灶。
独立团开进清平后,清平城门大开,城门上下左右均无士兵把守,十里八乡的百姓随时自由出入,城里的店铺和街上的摊贩,红红火火的热闹。
不用跟着团长,也没有战事,闲暇的时候,杜鹃会一身女儿装上街,或逛街,或买菜,那一脸明媚的美丽,艳惊四城。城里有个如此美貌的女子,身为国军清平最高长官的翟团长,岂能不一饱眼福?
“悄悄跟着,看看到底是哪家的闺女,跟紧了听见没?”一眼就把自己看的馋涎的翟团长,命令副官盯梢。这清平城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瞧那小腰和饱满的身段,显然不像被鬼子祸害过,这等佳丽,岂有任之在大庭广众被人欣赏之理?得藏起来,藏在自己的屋里,归自己一个人鉴赏,金屋藏娇——是也。
副官回来报告说,那女子进了八路军的团部,悄悄找人打问,说是八路军独立团什么女干部:“就住在团部。”
这有点棘手。上门提亲肯定是行不通,那个刘立远跟自己有过节,跟他提亲,说要迎娶他们八路军的女兵,这混蛋弄不好又要来一次兵临城下。
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呢?让那美妞自己投怀送抱,岂不一举两得?翟团长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不已,翻来覆去思考了一晚上,不断的推翻,又不断的设立新的构想。天亮,救美案成熟。
刘立远去骑兵营的时候说,晚上丰实要来,问杜鹃能不能买点干辣椒回来,炸成辣椒油:“这小子,明明一北方大汉,偏偏好川人湘人那一口辣子,用滚油熟一下就得,不复杂。”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找不到干辣椒。杜鹃经热心人指点,叫她去校马场那几家干货店看看,于是前往。
两个看不出是兵痞还是当地流氓的家伙,拦在杜鹃面前轻浮至极,一边调笑着,一边还要动手动脚。城里有国军一五八团同时驻扎,政委和团长三令五申交代过,尽量避免与其发生摩擦,遇到这两个从衣着分辨不出来是兵还是街市上痞子的人骚扰,杜鹃本想躲开,但,没曾想,那两人得寸进尺,竟然把脏手伸到脸跟前了。
这几年在独立团,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何况两个小毛贼!杜鹃眉间生怒,拔出刘立远送她的勃朗宁,一枪就撂翻一个,另一个被这血糊糊的场面吓坏了,顾不上同伴是死是活,撒丫子跑了。
亲自导演了这场闹剧的翟团长,本想上前演出英雄救美,忽闻枪声,他惊讶的看着不远处这个玉面煞星,一激灵,躲进车里,挥手示意副官执行救美不成的替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