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蹂躏平野次郎联队
“六儿，你不是问我，你爷爷怎么在家跟人动枪吗？”奶奶对我的问题答非所问道。我赶紧点头，有关我爷爷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家里开枪打跑什么什么小将的传说，杜鹃奶奶.头.回说起的时候，我基本上不信，追问过奶奶，奶奶一直讳莫如深。
“他们要带走你爷爷，说你爷爷是国民党特务，你爷爷偏偏又不信邪，要跟他们走，是奶奶开枪伤的人。”
我的天！本来我单腿支地，半蹲着倾听，奶奶一句话说完，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奶奶居然也……会如此暴躁？！
“三种人害怕你爷爷，鬼子害怕，国军怕他，美国鬼子怕他，朱总司令在群英会上，说你爷爷是解放军的上将军，六儿，你说这样的人，奶奶能让别人颠倒黑白吗？”
“奶奶你的手枪枪法不是特棒吗？怎么一枪打腿上了，该一枪毙了那孙子！”
奶奶微笑：“罪不至死，警告一下，叫他们知道天高地厚。”
横路师团第三联队再次于阵前全员挂失，开平城内的第四联队和清平的平野次郎联队，再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把责任归咎于情报失真，八路军一个独立团，不可能西围清平，东拒皇军王牌联队，而且，还能举手间击溃两个整编联队，并将其一武力摘牌。
他们深信，在赵庄盘踞的八路军，绝非一个独立团，很可能是一个到两个纵队级的八路军正规部队在此。
纵队程政委带着警卫员来到十里铺，看见村里村外和一些打麦场搭建了许多日军的军用帐篷，问刘立远，是不是村民家里安排不下所有部队：“一千多户的十里铺，每户安排几个战士不成问题啊？”
“住得下住得下，那些帐篷是骑兵营的，晚上要给这些牲口上夜草加餐，怕惊扰了老乡，就住帐篷了，挺舒服的。”刘立远掀起一个帐篷，叫首长查看。回头叫杜鹃去找政委来。
“听说，你跟一团长分赃不均，差点没动起手来？”程政委笑眯眯的问刘立远：“带我参观参观你们团的弹药库，这个要求不高吧——刘团长？”
“瞧首长说的，我那点家底，再厚能厚过纵队主力团啊。”刘立远打着马虎眼，在程政委面前给一团长上眼药：“我真是看错人了，一团长简直就是小人，说好了一家一半，分都分完了，临了，非要带走那几十匹东洋马，小人能做到这份上，我能让他得逞吗？”
“那不能，事后变卦说话不算数，这不能让他得逞。”程政委依然笑眯眯的模样，跟着刘立远边说笑，边查看了几个弹药库，不相信的问刘立远：“你们就这点弹药？”
“是呀首长，要不说我跟一团长翻脸呢，人穷志短啊。”
“那赶紧撤回马坡岭，这些弹药，再有一次就打光了。”政委老谋深算，直接往刘立远软肋上戳，说话的表情的很认真。
“我在……象山村还有点存货……”
程政委摇头，掐着手指说：“那也不够，还是上山吧。”
跟程政委耍心眼，刘立远自觉不是对手，彻底是泄气了，蔫头耷脑的说：“弹药够，南岗、下塘、葛村还有十个这么多，山上比这儿还多，程政委……等我收复了清平，我愿意开仓放粮给兄弟部队，说话算数。”
恰好女政委赶来，程政委隔空指点着刘立远和女政委，说：“你们俩呀，还真让司令员说着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绝配！”
女政委不明就里，红着脸小声问首长：“首长，是不是……因为刘团长和一团长分战利品的事儿？”
“你问他。”程政委开心的笑起来，跟尾随在身后的刘立远说：“到你地盘上了，晚上你拿什么待客呀？”
刘立远放下心来，冲女政委眨眨眼，回答道：“炖黄羊，我亲自下厨，保证让首长满意！”
程政委此次来十里铺，并非是跟刘立远算账来的，一团长回去也没告刘立远的黑状，两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做了笔油水很足的买卖，生怕一碗水端平的首长把自己那点存货分给别的兄弟部队，告黑状，那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一场战役下来，刘立远果然没有说大话，生生的吃掉了鬼子一个王牌联队，纵队首长将战况报到八路军总部，总部回电指示，嘉奖所有参战部队。国民政府很慷慨，除了点名刘立远授勋，还授意战区司令部，给独立团调拨了一批美制武器。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蒋校长的厚礼不要也罢。”刘立远会算账，也知道有时候做做顺水人情。拱手让礼，既能取悦其他兄弟部队，还能显示自己高风亮节的风度，所以，表态说自己不要蒋校长厚礼后，便大方说：“美制武器，纵队首长奖给一团吧，我们缺什么，还是自力更生自己想办法解决，那样踏实。”
“呦嗬，这可不像你刘立远的作风啊，有进步。”
对程政委的表扬，刘立远很腼腆，借着酒劲实话实说道：“我们独立团打鬼子，朱总司令通电嘉奖，我们受之无愧心安理得，我们是共.产.党八路军啊，是上下一条线的关系，国民政府凑什么热闹？呃，现在给点好处，是不是以后我还得听他的命令？甭来这套，无利不起早的买卖，我刘立远也拿手。”
“首长，他……喝多了。”女政委为难的看看刘立远，跟首长说：“刘团长说的没错，我们不要那批美制装备，给兄弟部队吧。”
“你们是上级首长，水平……高，你们跟国军斡旋吧，我是不跟他们……玩，你没瞧见首长，清平西城以前多漂亮的地方，现在没了，成废墟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撒酒疯道：“鬼子还没来，那一城的百姓，就被他们给抛弃了，还有我、原平、张青、丰实、谭健，我们五个也被国军抛弃了……没人性的东西给我授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子不稀罕！”
两个大小政委缄默不语。
清平的平野次郎联队，出不来城，又接不上开平的接济，被困四十多天后，开始没规律的向南岗炮击。团里本来已经要求南岗部队做了防炮措施，但一些基层连队，因围歼第三联队胜利而疏忽大意，清平城的炮击，给一二营带来一些减员。
“团里一再强调，清平被困以后，鬼子不会甘心受制的，你瞧瞧十营十一营，人家同样是在风口浪尖，人家怎么就是钢铁一块？叫你们防炮防炮，你们当耳旁风了！”胡柱子闻讯，带着几个参谋跑到南岗，把一二营营长一顿臭骂，减员相对严重的二营，营长被他就地降职副营长。
和刘立远碰头的时候，胡柱子把他的阵前降职处分，跟团长和政委说了。政委没说什么，刘立远点点头，说降职是轻的，撤了他营长的职务都应该，话头一转道：“防，不是办法，我们得想办法毁掉清平城内的大炮，一劳永逸。”
胡柱子一拍大腿，叫好道：“我去，正好用上你那个汉奸司令葛……什么才。”
刘立远白了他一眼，也不管胡柱子是不是能接受，直截了当跟他说：“城市作战你不行，叫张青带爆破队去。”
胡柱子到没那么小鸡肚肠，跟刘立远商量：“那，我跟着去学习学习，爆破我拿手。”
刘立远断然拒绝：“你是副团长，你的岗位在团部，不是当爆破手！”
胡柱子哼哼了两声，找人叫张青到团部报到，跟女政委小声嘀咕说：“那家伙心眼针鼻一样小，记仇，我上回说他没原则，支持葛什么才当汉奸，他这会儿还报复我呢，你千万别轻易嫁给他，考验考验。”
女政委笑吟吟道：“好啊老胡，你帮我考验考验，你心眼多。”
“哼，我心眼多？”胡柱子戳戳自己的胸脯，说：“那家伙这里面，揣着的肯定是马蜂窝——全是心眼。”
张青不辱使命，他独自进城摸清了鬼子设在城内的炮阵地，找葛广才弄了十几件鬼子的制服，然后，带着一队爆破手潜入清平，化装成巡逻队，借着鬼子打炮的机会，噼里啪啦的干掉哨兵和忙着装填炮弹的炮兵，把一群炮筒子还烫手的炮管里塞上炸药，炸了。
完成任务的张青小队，并没有急于归队，而是在东城立妮家的地窖里藏了三天。他跟刘立远无数次进城，对立妮家熟门熟路。三天后出地窖，他带着爆破队，又爆破了两处鬼子的油库和弹药库，这才原路返回复命。
“这就叫充分领会上级意图。”张青炸了炮阵地，还捎带脚的爆破了鬼子的油库和弹药库，刘立远满意极了，跟胡柱子吹嘘：“我说炸炮，他就知道重武器都能炸，这知心知肺的才是好兵。平野次郎现在除了还有三条腿的机枪，你说，重装备他还有什么？”
刘立远敲诈胡柱子，跟他一起出血款待张青和爆破队员。
唐安生，既是在那次的鬼子炮击中牺牲。炮弹落在他的身边，爆炸的同时，唐安生粉身碎骨。
李晓路制作的电视片，终于杀青。一共二十六集，小范围试映时，一上午才看了一半不到，效果好极，尤其是少见的画面和时而激扬时而婉转的音乐，加上李晓路和另一个男性很到位的配音，非常的震撼人心。其中涉及到的人物，包括我爷爷奶奶、杜鹃奶奶、丰实、关支队长、庞大德等人，都采用了真名实姓。
试映后，省台决定一周后正式于省电视台首播。每周在《红色经典》栏目两集播出，次日重播。我奶奶同意在片子总顾问一职出现她的名字。
经省民政厅审批，唐安生被正式追认革命烈士。
八月十五号，距这个日子还有一周的时候，我们协办的“抗日老战友故地再聚首”活动，开始接待来宾。来者，许多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我基本上就住在清平，每天工作结束，我都会跟这些当年的勇士唠嗑，听他们讲述当年的故事。我曾经构思的一个题材，被我自己否定了，和出版社电话里沟通了几次，编辑部非常赞同我以下部的形式，续写这部抗战题材的小说，要求我尽可能在年底前完稿。
原象山游击队司务长彭冠山，第一个莅临。这位比我奶奶还大两岁的老八路，腰杆被岁月压的幅度较大，佝偻着身子行走，但照样有速度，长相祥和。我不想说自己跟他们团长刘立远的渊源，数十年没有见面的老战友，即将近在咫尺的重逢，还是给他们多留一些时间和空间，去回味品尝这种特殊的激动吧。
没有个人情感因素的参杂，我更想获知那些久远的真实历史。
彭冠山回忆说，三九年那年，是象山游击队最为艰难的一年。人员在不断增加，但缺乏武器和粮食，困难的时候，游击队每人每天平均吃不到三两粮食。被客居游击队的刘立远几人毫不恭敬戏称为火头军的彭冠山，想一展身手，为游击队烹饪可以果腹的饭菜，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瞅着满山生长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蘑菇犯难，看着脸黄肌瘦的队员，更是心里难受。某夜，自己采摘了几种野菌野菇，煮了，酣畅淋漓的吃饱了肚子，用一条薄被盖了身子，交代另个火头军说：“明儿早上我要是没起来，桌上这几种野菇野菌万万吃不得。”
第二天早上，他和往常一样正常醒来，没中毒，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毫无异样，高兴的叫起所有火头军，给那几样他豁出命尝试有毒无毒的野菇野菌分门别类的起名字，叫大家牢记：“这个带冠子的叫刘立远，长腿小脑袋的叫张青，这种连体长的怪胎叫原平，还有这种冠子上长花点的叫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