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窥伺（二）
昨晚上没睡好，那哥几个走后，在没有药物的作用下，邢远东一觉醒来，外面已是灯光灿烂的夜晚。他从枕头边找出闹钟，快9点了，这觉睡的。肩膀跟胸部被纱布缠着，怕影响受伤的锁骨，胳膊也搭上了三角带，猛一看跟俘虏似的。邢远东翻身下床，还好，腿脚利索。
楼下客厅里，建军横在沙发上，看一部日本的还是韩国的连续剧，配音简直是不堪入耳，好好的一个声音，被配音搞的不温不火，明明应该是痛不欲生的哭诉，结果到好，跟*时你正欲仙欲死，女的败兴的跟你说某支股票跌幅涨势一样，打击兴趣。
“你看这玩意儿？”邢远东从楼梯下来，走到沙发背后了，建军居然都没听到，可见其津津有味到何种程度。估计是听到动静，建军回头看邢远东一眼，飞快地又盯着屏幕。
“哎哎，把脸儿扭过来，干吗呀，还不好意思了，什么片……”
建军红着脸抽了一下鼻子，拿一瓶眼药水冲邢远东晃晃：“我点眼药水呢，眼睛……进灰尘了。”
邢远东哈哈笑起来：“瞧你那点出息。”拍亮大厅的灯问他，“你打算饿死我和老五啊，饭呢？”
“啊，我叫了病号饭了。”建军抬胳膊看了一眼手表，又抬头跟墙上的挂钟对照：“快送来了，再忍忍。”建军想起了什么，扭过脸笑的极其*荡，“二哥，我还是叫你小秘书过来吧，捎带脚帮你洗洗澡。”
“瞧你丫那*行。”邢远东一巴掌拍过去，在他铮亮的脑门上，瓢儿出一个响亮：“泡面去！”
“丁冬丁冬”门铃悦耳的响起来。
“来了来了。”光头窜过去，门打开的同时，香诱的饭菜味立即飘满大厅。
基尾虾、红烧海参、鲍汁冬菇，烧鹅，还有一条色泽漂亮的桂花鱼，纯粹的国菜。都是“天上人间”上好的菜肴。
“真糟蹋了。”邢远东翻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惋惜。
“怎么糟蹋了？”林子一坐下就开始麻利剥虾，蘸了酱汁顺进嘴里：“你丫不吃，正好省了。”
“二哥，你海鲜多过敏几样多好。”建军不甘落后，说完一下蹦起来，一手油腻直接就拍到脑门上：“哎呀，二哥，你妹妹今天到纽约……都，都怪这破电视剧闹的。”
邢远东正要坐下来，一听这话儿，一下站直了腰，牵的肩膀一阵疼：“你，你你说真的？”
建军摸出电话，一边按键一边嘟哝：“这糟糕脑子，跟糨糊似的……喂，强子，是我，人接到没有……那行，直接送二哥家。”
“什么时候说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邢远东还有点不信。
“中午来的电话，你睡着了，没事，我叫强子去接的，还没落地呢。”
“那赶紧吃，唉，这一天过的，光他妈来回转院了。”
“你干吗？你好好呆着。”
“别，别，二哥，你让我多活几天吧。”林子囫囵个吞了一只硕大的冬菇，喉咙攒动了几下，脸都憋紫了。
“你丫不会说人话啊，我妹妹怎么了，说的跟老虎似的。”邢远东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心想，还别说，刚才冷不丁一说，我不一样站直了腰，就差冷汗了。
林子咽了一口水，饭也不吃了，也不用建军扶，颠儿颠儿的上楼，一会又颠儿颠儿下来，下来把包往建军手里一塞：“得了，二哥，你自个收拾吧，我们不陪你了，走了。”
“别呀，多浪费啊，二哥你自己想办法吧，这些我带走了，要不我再让送点菜来？”
邢远东遥遥手：“甭管了，我的车呢？”
“院儿里呢。”建军扬手仍过来一串钥匙：“明儿再过来，有事给我电话，走了走了。”
一眨眼工夫，刚才还笑语喧腾的大厅，一下子空落落的。
自从三年前，JH获得联邦政府那笔让竞争对手眼红的庞大订单后，这个盘踞东亚岛国的狠角儿三浦帮，便阴魂不散的纠缠上了JH，这次痛下杀手，若不是邢远东抖机灵躲得快，没准JH这两个重量级人物已经呜呼哀哉了。
能指使这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黑帮叫板一个企业，背后这只黑手，显然与其近亲。欧洲各国望族，即便需要黑帮出面帮助理顺或者清理一些繁杂的人物和事情，他们更愿意借助欧洲这边的帮派力量，能隔着大洋请来亚洲的三浦帮助力，邢远东把垂涎JH订单的几个角色稍一扒拉，便大致不差的有了八九分把握。
“真是本性难移啊，六十年多前没能蛇吞象，这会儿又耍起流氓来了，得，左右是上了角斗场，咱就陪你练练。”邢远东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寻思了一下，抓起电话，拨出一组号码。
邢远东费了老劲，才穿上件衬衣。左臂动不了，衣服穿的跟藏袍似的，斜斜的露着左膀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干脆假模假式披一件外罩，这么一看，还像回事，就是眉毛处一道血痕扎眼。找创可帖糊上，再照镜子，还行，起码没那么狼狈。
21点40分，邢远东刚听到院子外引擎的声音，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就跟着飞进来了，夹杂着跑步声。
“哥，哥。”兵兵扑过来，他估计是躲不过去这一扑，侧过身子，以减缓二次受伤的程度。妹妹一下收住脚步，迟疑看他，迟疑问：“哥，你怎么了？胳膊怎么了？”
“没事，下楼梯摔的，别动，站好了，让我看看变丑了没有。”
妹妹疑惑的看了一会，发现邢远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像装的，立即笑嘻嘻叉腰，尖下巴一翘：“我丑了没？”
“没丑，没丑，还是我妹妹漂亮，绝对没比较。”邢远东说这话可不是逗妹妹开心，他妹妹的美丽不光在东西十条，在北大都属一属二。他没来纽约前，在北京跟人打架，一多半为他妹妹，只要不是正常接近她的，不论远近一律暴啐，邻居家和妹妹岁数相近有点龌龊想法的孩子，见他都怕。
“还是我哥好。”兵兵扳着邢远东的头，狠狠亲了一口：“我带朋友来了。”
其实她不说，邢远东已经看到了，院门口一个婷婷的身影戳那儿好一会了。
“我同学，闵恩秀。恩秀，这是我哥。”
“打扰您了。”女孩儿弯腰行礼，挺地道的北京话儿。
“咳，咳，别客气了，进来……进来。”邢远东发觉自己说话没以前利索。他向外挥挥手，让强子放下旅行袋走了。
这个跟邢远东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妹妹，跟他生活了22年，他还就怕她。
邢远东身上的伤恢复的出奇的快，除了锁骨需要时间长好，10多天后，他胸部靠肩胛处那两个前后洞穿的窟窿，已经滋长活生生的新肉，鲜红触目。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雀斑”，不耸人听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水平？靠。
JH与狮城润星电子、马来海力的成功合作，是邢远东几个月来最为开心的事情。看着电视新闻里，洋洋得意意气风发的何副总林总工还有小秘书那张娃娃脸，他还真馋涎那个惹眼的场面。虚荣心怎么了？我还就想虚荣一把。他咬着牙跟自己较劲。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他一跳。不是邢远东胆小，兵兵不知道从那儿下载来的怪声，猛一出声挺唬人的，跟真炸弹临头一样。*真。
“喂。”对方嗓门很大，他偏开头，把耳朵离开电话。“你丫还活着呢吧？”是胖子。
“——活着呢。”
对方“嘿嘿”了几声：“看电视没有？瞧那场面，真跟元首会面似的。我在现场呢。”
“过几天还有呢，瞧好吧你，那才是元首级的……你去哪干吗？”
“干吗？给你丫保驾护航呢，你说干嘛！”胖子一嘴不满意：“我们署长和州议员都来了，说吧，奔哪儿？到饭点了。”
“别搞特殊啊，安排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傻啊。”胖子嗓门比扩音器还大：“你那什么劳什子，不想我们政府采购啊，带几个过来，快点说地儿。”
“靠，你丫早说啊。”邢远东一个鱼跃，下床：“天上人间，老地方。”
他紧着拨号码：“纪元，放下手里事情，赶紧去天上人间，挑5套耳机……”
等给曲笑打完电话，邢远东忙着找衣服，左翻右翻没找到几件象样的衣服，咦，衣服都哪去了？
“您要出去吗？”后面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姓闵的丫头。
“啊，兵兵呢？我衣服都哪去了？”邢远东前半句问的是她，后半句是自言自语。
“兵兵去，”女孩不知何故，停顿了一下：“去超市了。”
邢远东想起了，可能是兵兵把洗好的衣服放她衣柜了。他让开女孩，推开兵兵和女孩住的房门，拉开衣柜。果然，他的衣服都集中到这了。他摘下衬衣，一带，碰落几件女人的胸罩内裤什么的小衣服，弯腰拣起来，正想往里仍，看到女孩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啊，我……找衣服。”邢远东扬扬手里的衣服。咳，他都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解释。
女孩还是挂着那种笑，走过来，从邢远东手里拿走衣服，帮他穿好，整齐的系好扣子。
邢远东故作镇定的回房间换裤子。真是幼稚，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使我不知所措。
邢远东在女性面前似乎不会局促，更不会脸红，以前会，现在不会。他自认为对女性的审美已经从简单的养眼上升到别的高度。过去崇拜的不得了的“梦露第二”，一经染手，竟然难以二次挺举。*相见的后果，除了满足少年时期的梦想，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激动了十好几年的感觉，虽然青涩，但缅怀的感觉十分幸福。很失落。
“我开车送你吧。”女孩在楼梯上，对他说。
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还是挂着。
“你会开车？”
“会开。”一笑，这回终于换了个笑脸，有点腼腆：“我没本儿。”
“那没关系，我一只手没法换档。”
车从6号庄园南口出来，一上西里大道，邢远东估计女孩对纽约路面不熟，指着前面的立交桥告诉她：“从美丽城立交上去，下来直开就行了。”
“美丽城？”女孩扭脸看我一眼，迟疑重复。
“右拐右拐，哎——”上立交的路口一闪而过，邢远东摇头苦笑：“你不识路，还听不懂我的话啊。”
女孩咬着嘴唇：“你告诉我直行左右就成。”一顿问他，“美丽城是立交桥吗？”
邢远东有点怀疑甚至到了吃惊的程度看着专心开车的女孩。自己明明说了“从美丽城立交上去”不是立交是什么？这大学念的，还北大呢，白念了，一个字，苯。
车开到下一个路口，才绕回来，经过刚才错过的立交桥时，邢远东指着桥说：“看到没？美丽城立交桥。”
女孩又恢复了那种笑：“直开就行，是吗？”
“直开就行。”他没脾气了：“我的话都听不懂，说粤语你还不跟听天书似的。”
“粤语？”
唉，又来了。
“就是广东话，唐人街大多都说粤语，你不知道广东简称粤吗？”
“对不起（韩语）”。
“恩？”邢远东一下糊涂，从女孩嘴里蹦出的字不像英语：“你说什么？”
女孩一走神的功夫，一辆雪佛兰斜斜地从支道穿过来，几乎压着他们的车头，强行越线超车。女孩一脚踩下去，沃尔沃宽厚的轮胎与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刹车声，他听道女孩因惊恐呼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单词。
一个黑人交警过来，走近了，弯腰看看车牌，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他没有抄牌？”女孩惊悸有余，重新上路后，车速很慢。
“你是外国人？”邢远东没回答她，直接问：“日本人？”
“不是。”女孩眉头皱了一下：“我是韩国人。”
我说呢。邢远东一琢磨，跟电视里热播的韩剧一对照，好象就那个味。手忙脚乱拨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大声指责：“那谁是老外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跟我在一起呢……行了，丢不了，回去跟你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