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八十二章窥伺(一)
“带岭和马坡岭虽属一脉,但被云崖天然隔断,这边最大最凶猛的野物顶多就是野猪,你没见那些猎户,只在带岭狩猎却不来马坡岭?”刘立远曾经问过游击队里猎户出身的战士,对一脉分割的两领略有琢磨,对大家说:“既然有路可循,富贵险中求,可以试试。”
“那好,时间紧张,大家说一下,如何分配两路。”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刘立远听了一会儿大家的议论,看看指导员,板着的脸稍有柔和,建议道,“这样吧,我说几句。”他一开口,众人自觉住口,倾耳听他所说的建议。
“现在有人知道路线了,如果谁有把握上老鹰嘴后,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说服那帮人,并且返回马坡岭,我带几个人能截停鬼子半日。”他鹰凖似的目光逐一掠过众人的脸:“有人有把握吗?”
胡柱子挠头道:“姥姥的,我是磨破嘴皮子,人家也不买账啊。”
“我去试试吧。”杜鹃小心翼翼说。
“你不能去!”谭健坚决反对。
刘立远歪着头,想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语道:“谁去都不如我妹子去能成事。”他板着手指,一条一条说道:“其一,她是女的,不会引起好汉们敌视;其二,她是小凤仙的胞妹,小凤仙驰名清平开平南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去,不会被那帮子人误解,这样能把时间争取出来。”
“别人不能胜任吗?”指导员显然不大同意。
“丢小保大,这是最好的办法和人选了,下决心吧。”刘立远笑的很勉强,然后跟谭健斩钉截铁道:“你带10个人跟着我妹子,谈得拢就谈,谈不拢也别费事,我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给你腾出小半天的时间原路返回,一句话,遇山挖山,遇鬼杀鬼——我妹子要是少了一根头发,老子回来活吃了你!”
指导员欲调拨一个小队跟随刘立远,被他否决。他挑选了原平张青丰实跟随,夜下云崖之际,他跟指导员道别,说:“要是我没有回来,杜鹃和嫂娘,你替我照顾她们。”
指导员一把拽住刘立远的衣袖,夜色里看不清她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听到极具女性魅力的声音徐徐出口:“你不是想……娶我吗?你是大丈夫怎能言而无信?你要好好回来。”
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一次地壳运动,形成了象山山脉屻壁陡峭的云崖。两人合抱的参天大树原始森林,经云崖后,遍盖带岭。
……
“破路,跟他妈的进山似的崎岖。”
邢远东从高速出口拐进第七大街路段后,这一路的弯,比进山还多。他自觉左臂使不上劲,不知道碰着了还是扭着了,疼的厉害,上车后就一直不听使唤。背部尤其靠肩胛的地方,粘粘的,车里的冷气开的很大,但是没用。这鬼热的纽约。
“你开到多少……迈了,有120吧?”路建林歪在后排座位上,虚弱问开车的邢远东。
“快160了。”邢远东呵呵笑起来:“你说这段路装监控器没有?”
路建林没有回答,似乎在假寐。
“哎,哥们儿,那谁说你经常给她打骚扰电话,你丫不会别有用心吧?”邢远东瞥一眼倒视镜。假寐的路建林眯缝着眼咧嘴笑。
“你说小玉啊。”路建林眯着的眼睛瞥出一道缝,笑的有点精神,刚呵呵了两声,疼的咧嘴就骂:“你丫不能不说话啊?跟鸡婆似的。”
“呦嗬呦嗬呦嗬,都开始小玉了啊。”邢远东眼睛盯着前面,故意惹他:“还真看不出来,平时挺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也假公济私泡起妞来了。”
“老子那是顺水……推舟不是假公济私,你大爷的,连成语都不会用,还装大尾巴狼。”真没想到路建林居然会用四字成语,居然甩出两个来。真他妈的后浪推前浪啊。
好了,他们已经沐浴在美丽城的灯火里了。邢远东没有减速,脚轰油门。
“你好象又闯红灯了。”路建林眼瞅着一闪而过的路口红绿灯,傻乎乎笑。刚一欠身子,嘴又咧的跟破柿子似的,“咝……”
“第二个了。”邢远东看着前面对后面的路建林说。美丽城西边的楼顶上,戳着一个巨大的红十字。十分醒目。
邢远东没话找话说:“你说咱们是交罚款好,还是找人说说情。”
“别找人了,没用,估计得拘半个月。刚才……又是一个。”
邢远东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被一口气呛的咳嗽起来。他抬手抹了一下嘴,抹完赶紧扶着方向盘。姥姥,怎么咳嗽咳出牙血来了,一手背的脏血。
“我……喜欢那妞。”
红十字在逐渐变大,红色诱人。
“嘿嘿,你就这胆儿啊。喜欢她你就跟人家说啊,要不我跟她说?”说这句话的时候,邢远东减了一点速,跟着右转,车驶进红十字的光芒中后,他随即按住喇叭。笛声在安静的夜晚,尖利而悠长。
“呵呵,又是超速又是闯红灯,现在还……噪音。”路建林低声笑起来:“你以为你是酋长啊。15天……没跑了。”
几个白衣天使迟疑向他们走过来。邢远东别扭地解开安全带,这腿麻的,跟踩着棉花似的虚。一脚跨出车门,流利的用英语冲天使破口大喊:“快往这儿来,这儿有受伤的警察。”
路建林被天使们放平板车上推着往急救室跑。邢远东追了几步,对还有意识的路建林说:“哥们儿,撑住啊,胖子他们这就到了。”
他刚说完,就看到几个天使又推着一辆空板车往这边跑。邢远东赶紧往墙根靠,对她们摇手:“别跑别跑,已经推进去了。”
天使跑过来,居然一起动手把他摁到板车上。摁倒就有天使扒他的衣服,在胳膊上缠气垫,还往他的嘴巴上捂氧气罩。
“血压。”
“60/90。”
“脉搏。”
“55。”
“伤口部位?”
“左肩贯通伤,病人在呕血,可能伤到左肺了——是枪伤。”
“一号手术室,通知血浆库准备400ccB型血。”
……他想抬手,没抬起来便睡着了。
邢远东在阳光中醒来。上身*,胸部缠绕着厚厚的纱布。
“这得躺多少天?”他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看不清楚,干脆闭上眼,问天使。
“20天到一个月吧,这要看你恢复的情况。”天使是女性,这一点让邢远东感到宽慰。“如果不感染的话。”
什么叫不感染的话?靠,你还希望我感染啊。邢远东心里骂着天使,眯着眼去找说话的天使。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累吗?”具有南非特色的天使凑近他的脸,问。
“死不了。”他赶紧闭上眼。天使的脸上有几粒雀斑,长的一般。邢远东心里有点自豪,还是我们家那谁漂亮。比较完,一想又生气,医院怎么对待病人的,还救死扶伤呢,天使就应该漂亮,病人看着舒服,病没治没准先好了一大半,这可好,整来一个雀斑,简直就是谋杀。
“那好,有人要见你。”雀斑一边向门口走一边又回头问:“你想躺着还是坐着?”脚步却没停下。
门开处,一前一后进来俩警察。雀斑被谢绝门外。
“你是警察?”先进来的胖警察伸手试试邢远东的额头,跟着就煽他一瓢儿:“一枪俩眼,你丫周润发啊,嘬死!”
“你还有人性没?”邢远东被他瓢儿的火起,破口骂:“死胖子,老子没被别人弄死,迟早被你丫打傻了。”
死胖子“嗬嗬”笑起来,没理他,一条腿盘起,坐上来,一只手抓住滴答药水的输液管,调试快慢。
“你干……吗?”
“嘿嘿嘿嘿。”胖子阴险地笑:“干吗?”回头对另一个面生的人说,“去,叫护士进来,换针管,换最大号的,给丫直接注射。”
“好了好了,别闹了。”邢远东摇摇头。手使不上力,一动就疼:“赶紧着,收拾东西走人。”
“你不要命了?!”胖子一下跳起来:“是他妈的枪伤,创可贴糊不住的。”
“老子命大着呢。去看看林子醒了没有,他伤到肚子上了,他大爷的,狗东西可别不走运。”
……
林子的伤势没邢远东想象的那么严重,刀面形成的外伤,口子不小,流了不少血,没伤着脏器。昨晚上就输了400CC血浆,一脸红润。从医院出来,直接就被架到邢远东家,上楼梯就开始骂骂咧咧:“没长眼睛啊,老子是重伤员,得跟他一样……抬着上去。”
“得,得,你丫是重伤员,我抱你上去。”建军晃着铁塔似的身板,伸手作势。
“我ⅹ。”林子一激灵,单脚点地,让胖子架着窜上楼梯,比正常人还利索。
“二哥,谁干的?心里有谱没?”建军帮着许教授挂好吊瓶,在邢远东脖子下垫了一个枕头,左右瞅瞅,满意点头道:“高低还行。”
“高了,换沙发上那个,那个低点。”
“你运气好。”许教授两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很学究道:“锁骨断了,没有伤到肺。”
“碍事不?”胖子迟疑问教授,用手指点建军拿沙发上的垫子。
许教授没言语,盯了我好一会,看着我其实对着东子说:“伤筋动骨的,你说碍事不碍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对不对教授?”建军紧张的问。
“哼哼,差不多吧。”教授脱掉白大褂,随手挂衣架钩上:“药按时吃,上面都给你写着呢。明天早上换药,天热,每天换一次。”
“行行,劳您驾了。”邢远东点头,知道教授要走,示意胖子:“胖子,你送送教授。”
许教授走了没一会儿,楼梯上就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邢远东心疼地冲进来的几个人嚷嚷:“奔丧呢,不能慢点轻点啊,你当五角大楼的楼梯啊。”
“谁干的?啊,是谁干的?”曲笑进们就问,一把把胖子耳朵里的耳机抢下来。
正安静听MP3的胖子愣怔着,一晃一晃跟着节拍的腿停止得瑟,仰着脸天真的问:“你说什么?”
“大哥问你谁——干的?”建军故意把“干”字咬的很重,一脸坏笑。
“靠,我怎么知道,我还没审呢。”
曲笑走近邢远东,掀被子看看,眉头紧邹:“没事吧你?”
“是三浦帮。”邢远东呲牙洌嘴说:“丫挺的,隔山隔海的惦记到纽约来了。”
“你确定是三浦帮?”
“丫一张嘴,我就闻到生鱼片的味道了!”
“当时就动手了?”
“没有,丫还没那胆量,路上抄的。”邢远东把昨天晚上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一屋子人,安静的听,除了偶尔插话询问疑惑之处,始终波澜不惊。
“你打算怎么办?”胖子生气地踢了一脚床脚:“敢太岁头上动土,先收了丫们,一个一个判,奶奶的,典型的黑社会。”
曲笑乐了,伸手就是一个响瓢儿:“凭什么啊,你看电视剧多了吧,还黑社会,亏你还是FBI呢。”
“别吵了,你——别踢我的床!”邢远东制止扬脚要祸害床脚的胖子:“你不懂得爱惜群众财产啊。”
胖子嘿嘿笑着,走过来:“好,好,我不踢我不踢,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我给你检查检查。”
“跟下面说一声,别惹事,都好好猫着,胖子,”邢远东往后闪着胖子那张臭烘烘的脸:“谁也别抓,别动他们,我还得想想,想好了再说,不急。”
曲笑凝了一下神,起来拍拍胖子:“也好,听二子的,哥几个先回去吧,晚上都到‘天上人间’来,我看看林子去。”
曲笑把桌子上的警帽扣在胖子头上,拽着出去了。
“听到没二哥?得卧床三个月呢,真好。”建军等曲笑一离开,立刻关上门,贼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邢远东。
“真好?”邢远东疑惑扭脸,怀疑听错了。
“是呀是呀,三个月,一四得四,二四得八,靠,三四一十二,十好几个良家妇女免遭你这色狼的摧残了。”
“你大爷的,老子轻伤不下火线,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