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光辉(二)
老虎二子2015-10-25 02:444,058

  第七十九章光辉(二)

  “骑兵和车队都有,快把车上这些箱子麻包扔下去。”原平老练的判断出追兵,学生们也加入进来,把车上的物什一股脑的推下车。

  “谭健不知道到了涧河没有?”刘立远担忧的向车的前方瞅瞅,复又蹲下来,跟张青原平说道:“车到涧河,学生们跑不快,原平你和丰实把弹药留下来,带学生们往山上跑,见到接应的小队,叫他们下来支援我和张青,我们在涧河崖顶一顶。”

  车冲进涧河滩,扎住不动了。

  “同学们别怕,我们的人会带着你们往山上跑,男同学要照顾好女同学,听明白了吗?”刘立远麻利的把丰实原平身上的弹药摘下来,跟那些学生们没事般的笑笑,说:“回头见。”

  “排长,瞧,接应咱们的人来了,谭健也在。”张青兴奋的指着身后的山道说。

  刘立远张望了一下,挥手赶走那帮学生,简短说道:“你左边我右边,快挂诡雷。”

  用手雷做诡雷,目的就是减缓追兵的速度,效果不一定大,而且,还得把本身就少的可怜的弹药发挥到极致,张青瞅着撅着屁股往山上跑的学生们,布下最近的一颗诡雷,按照刘立远的手势,向沿着涧河流向的山道右侧隐去。

  刘立远攀上涧河崖,选择了一处视距相对良好的处所,趴下,调整了一下标尺,把余下的几枚手雷摆放在面前。此处虽然居高临下,但不利因素也不少,右边的下方是山道,完成阻击后,要想快速脱离战区,他就得从这崖上退下来,然后沿着山道进山;左边是一道深邃的沟崖,崖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只能隐约看见一片深墨的树冠,刘立远天生对类似的沟崖恐高,望了一眼,便下意识的往里挪挪身子。

  弃车处,鬼子的骑兵果然被逐渐陡峭的山路迟滞,烟尘散去后不久,刘立远和右边的张青,同时看见奔跑的鬼子出现在山道上,大约一数,他用手势向张青传递敌兵的数量和梯次开火的信息。

  他第一枪击中跑在最前面的鬼子面门,之后又是一枪,追击的鬼子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吓了一跳,习惯性的向山道两边的灌木丛隐身,结果,山道两侧预埋的诡雷在手忙脚乱中被碰响,两声爆炸,估计是伤着不少人,咿呀乱叫的声音,在崖上听得很清楚。刘立远稍一瞄准,又毙掉一个露头的鬼子。这下,他的位置被发现,噼噼啪啪的子弹打在他的前面和左右树干上。

  崖上适合狙击的位置不少,稍微一变换,刘立远便和右侧的张青,左一枪右一枪开始配合射击,一时间,人数占绝对优势的鬼子,竟然被压制在灌木丛里,不敢轻易移动。

  还有三处诡雷没有用上,刘立远停止射击,透过树叶注视着山道。照这个打法,那帮学生和接应的小队,安全进山不成问题,自己手上还有几十发子弹和四枚手雷,撤退时,把手雷抛出去,趁乱下崖再后撤进山,一进山,小鬼子就彻底没辙了。

  然而,他忽视了鬼子的能力,隐蔽在灌木丛的鬼子,并不现身,只是不时的向他藏身的地方密集射击子弹,他换了几次位置,待他开始狐疑鬼子这般动作的时候,一发炮弹带着哨音,在距他很近的地方炸开来,他尚未来得及变换位置,数枚炮弹已经呼啸而至……

  张青看的很清楚,冲天而起的泥土,随着爆炸声,刘立远被一道烟尘平地掀起,然后,他便像一片了无生气的落叶,从半空坠下山崖。张青甩下几枚手雷,急促的奔跑向崖边,崖下一片深墨,深不见底。

  “排长——排长……”

  鬼子封锁涧河崖三天后,撤离。

  刘立远狙敌的涧河崖上,一支断柄的步枪和四枚手雷被找到,谭健丰实按照张青的指点,从崖上放下绳索,攀岩寻找。崖下有树木被重物压折的痕迹,还有一片血迹和破碎的零星衣物,但是,没有刘立远的遗体。

  和指导员汇报的时候,情绪消沉的丰实吞吞吐吐道:“可能……被野兽拖走了……”

  “你胡说……”杜鹃呜呜的哭出声来,她不相信噩耗的真实性,使着性子要再去寻找。

  指导员说不出来的感觉,既难受无语,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杜鹃是好,只是轻轻搂着杜鹃,说:“我们又派人去找了,别哭了,你哥不会有事的,啊。”

  此一刻,游击队那些与刘立远平时不怎么对付的人,均沉默下来。

  连续的搜寻,依然毫无结果,刘立远本人仿佛被蒸发了,数天后,搜救人员无奈撤回。只有谭健张青二人,背着绳索和步枪,执着的在涧河崖下往返奔波。

  刘立远被炮弹的气浪高高掀起,飘坠崖下时,炸开的弹片,已然洞穿他的身体,将他置于死亡的边缘。下坠时,他的身体被横出崖壁的树木挡了一下,之后,便与断裂的树木一起坠下悬崖,轰然压折一颗巨大树冠后,落地。

  他的突然坠落,吓坏了距此不远的一个年轻女人,她手里一件正在浆洗的婴孩衣服,被清澈的涧河水飘走,她紧张的一步步走过去,看见树下一个血糊糊的人一动不动,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脸上被血水浸染的看不出眉眼,身上破烂的衣服,同样是浸透的血水,她伸手在这个人的鼻子上试试,还有微弱的气息,她“喂喂”了几声,喊不应,四处望了望,咬着牙把沉重的血人背起来,几步一摔,走走停停没多远,刚才那地方突然被人从上面扔下什么东西,轰隆隆炸的惊人。年轻女人心里一紧,迟疑了一下后,改变行走方向,逆行涧水,一边背负着血人向更深的林子里艰难挪动脚步,一边随手抓起什么草叶在嘴里咀嚼……

  刘立远悠悠醒转,身上到处都疼,他想转动一下身子,突然惊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惊恐的捂着他的嘴,指着外面小声说:“求求你别……说话,有鬼子。”

  “水……给我水喝……”他闭上眼,喃喃道,意识再一次飘离。

  女人是周姓猎户的妻子,孩子才半岁不到,那天在涧水边洗涤幼儿衣物,遭遇刘立远飘落崖下,将刘立远背至这个密林深处的山洞,没曾想,她和这个血人被鬼子封闭在这里三天,她为自己不能回去哺乳幼小的婴儿而不时哭泣,又因不能饲水挽救奄奄一息的血人而无助难过。看着血人一次次因饥渴迷幻醒来复又昏迷不醒,她几次犹豫几次又下定决心,终于放弃羞耻心,当刘立远再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喃喃要水的时候,女人轻俯下身子……

  女人的丈夫和幼儿横死林间家中,丈夫身上被刺刀戳的面目全非。

  女人采摘的草叶,是猎户们熟知的草药,刘立远身上几处严重的伤口,经这些奇怪的草药止血后,伤口日渐好转,十几天后,他恢复咀嚼功能后,拒绝被女人喂,断断续续告诉女人,让她上马坡岭找人来。

  女人用树枝掩盖了洞口,只身上山,在扣子领,被游击队哨兵喝停下来。

  白迦南夫妇是京城左翼报章《望月》的发起人,曾与鲁迅旧识,鬼子占领北平后,《望月》成了反日媒体,被取缔,白迦南夫妇不甘束手做亡国奴,带着北大清华十一个莘莘学子,在地下党的安排下夜出京城,投奔抗日根据地。

  “救我的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刘立远对白迦南不感兴趣,待指导员又一次探望他的时候,他问。

  “她叫齐嫂,是涧河猎户人家。”指导员声音黯然道:“多亏齐嫂……齐嫂回去了,她丈夫和孩子……遇难了。”

  刘立远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后,说:“借我十块大洋和一袋白米,我有用。”

  几天后,杜鹃慌慌张张跑来找指导员,一进门,两手撑在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道:“指导员,快去看看我哥吧,他说要下山……”

  “别急,慢点说,你哥说没说下山干嘛去?”指导员也是一惊,刘立远伤势还没复原,他后背被炮弹炸开的那道口子,因为感染,反复了几次都没好利索,怎么突然要下山呢?

  “他没说啊,就是让我来叫你,让你和我陪他下山,他现在去仓库领白米去了,说你答应借的。”

  指导员“哦”了一声,跟杜鹃说:“他是要去感谢齐嫂,没事,你先过去等着,我安排一下,一会儿就到。”

  指导员赶到扣子领时,刘立远和杜鹃已经在此等候,见到指导员,刘立远神情认真的拎起放在地上的一袋白米,跟她说:“我去感恩,这个恩,对于我形同重生再照,比山重,杜鹃是我妹子,得去,你要是跟我非亲非故,可以不去,去,我会一辈子善待你——随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下山。

  指导员当然听明白他说的非亲非故指的是什么,讨厌他不分场合胡说八道,还用这种类似要挟的方式迫使自己就范,但奇怪的是,自己的心里虽然生恼,脚却不由自己的开始挪动,跟在那异姓兄妹俩后面,亦步亦趋。

  齐嫂看见这个高大的男人进来,一时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救活的血人,立在屋里拘谨的不知所措。刘立远走上两步,把齐嫂端正的按坐在木椅上,又后退两步,匍匐跪下……

  刘立远在涧河崖下,被人以乳汁救活,因此认了一个嫂娘的消息,在马坡岭上不胫而走,指导员曾严肃的跟游击队的干部交代过,任何人不得以此说笑,但口没遮拦的胡柱子没管住自己的嘴巴。刘立远伤口持续感染不见好,托谭健陪杜鹃去涧河崖送嫂娘的口粮,回来,恰好遇见查哨的胡柱子,被胡柱子好一通嘲弄,他阴阳怪气的腔调和用词不当的尖刻,把杜鹃气的泪眼婆挲,谭健哪里是省油灯,一见杜鹃落泪,当下就跟胡柱子干上了,两人互有输赢,谭健眼窝被揍得乌青,胡柱子口鼻窜血,所幸被人劝解开。当天,俩人均被指导员关了禁闭。

  刘立远听杜鹃告状似的诉说了胡柱子的可恶,趴在铺上没言语。他后背的伤处折腾的他不轻,由于感染,他已经多少天不能躺着睡觉了,只能趴着,见天换药的时候问大辫子卫生员是不是好了。胡柱子口无遮拦和谭健打起来,还惹得杜鹃哭鼻子,刘立远打定主意要教训教训胡柱子,一挨伤口处拆线,便悄悄约了胡柱子去了后山训练场。

  两个人在训练场究竟做了什么,没人知道,回来后,刘立远没事似的该干嘛干嘛。隔天,胡柱子奇怪的套了一只兔子,炖了,叫通讯员唤来刘立远喝酒,指导员闻讯,想到这二人弄不好又得掐起来,便裁判似的坐在桌旁,一声不吭,边吃边听二人闲话家常。

  “指导员,有个事我自己做主了,以后……嫂娘的口粮按月给,嫂娘救人那是大造化。”胡柱子不是那种擅自做主的角色,大事小事,在游击队上上下下,他虽说是二把手,却从来唯指导员马首是瞻,现在突然说自己批准按月给嫂娘口粮,指导员当然想弄明白这其中的理由。

  “不用,游击队粮食也紧张,嫂娘的口粮算我借的……”

  “你什么意思?”胡柱子生气,又鼓起眼珠诘问:“老子说错话吊也吊了,赔罪酒也请了,救你,就等于救了老子,一袋粮食游击队拿得起!”

  “好了好了,一说话就吵,柱子说的没错,嫂娘的口粮我们游击队应该给付。”指导员看了一眼刘立远,莫名的脸红起来,转脸问胡柱子道:“你刚才说什么吊也吊了?谁吊你了?”

  胡柱子没心没肺的嘿嘿乐起来,指着刘立远,叹气说:“我这会儿还头晕呢,这家伙有两下子,喂,我说,你就别抻着了,真的,你加入游击队,我的位置让给你,我给你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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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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