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官早将旨意传出,不一刻,群臣就见一穿碎花袍子的年轻男子,从宫门口走来,眼望台阶边排列的披甲武士,面露惧色,一步一踌躇,到了殿门口,见到皇帝端坐龙椅,殿下是满朝文武,气象威严,怯怯地不敢进来。
隋帝杨广感到奇怪,“为何不进殿?”
来护儿不由脸皮一阵燥热,说:“禀皇上,尚家虽然富有,毕竟是江湖草莽,上不得朝堂。此子又不像其父辈勇武无畏,自幼养在高墙大院内,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见过帝王的威严,因此害怕。”
隋帝杨广不悦,“尚家怎么出了个怯懦之子?来爱卿,这样的人如何保护朕?如何向突厥武士示威?”
那尚司徒紧步趋进,跪伏在地,“小人恳求皇上准许随行,小人可以为皇上牵马扶鞍还可以做皇上的上马墩!”
隋帝杨广鼻孔里“嗯”了一声,“尚家号称中原武林第一世家,你都学到了些什么武功绝学?”
“小人自幼体格孱弱,家父认为不是习武的料,怕到时学艺不精有辱家门。是以小人不会武功……”
“朕是需要武林高手随行,不是需要奴才。你既然不会武功,朕要来何用,更何况塞北风沙漫漫,盛夏酷暑的,朕倒是替尚家担心,你这身子骨可消受得起?”
“小人不怕风沙和酷暑!小人虽不会武功,但是,一路可以为皇上端茶倒水捶背捏腿侍候皇上。”
群臣暗笑,什么武林高手,这来护儿怎么举荐了这样一个懦夫来保护皇上。
隋帝杨广笑道:“你要侍候朕,干脆做朕的贴身小太监好了。”
尚司徒一惊,“不,不……!”
要知天子无戏言,隋帝杨广这话一出口,不仅尚司徒惊惧,连来护儿也不胜惶恐,赶紧奏道:“皇上,那尚家在武林中极负身望影响极大,若是断了他家子嗣,恐怕……!”
隋帝杨广原是玩笑之语,自知失言,便说:“你且先起来。让朕看看,尚家的子嗣到底长什么样?”
尚司徒这才敢起身抬头仰面。隋帝见他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体形颀长,肤色雪白粉嫩,眉毛细长,出身武林世家完全没有父辈的粗狂豪迈的影子,倒像阴柔女子。
来护儿硬着头皮,说:“皇上,末将也见识过尚司徒的绝学,确实是神乎其技。”
隋帝杨广沉声说:“你出身武学之家,自称不会武功。来卿家又说你一身绝学,难道在朕面前还要藏拙不成?”
尚司徒见来护儿朝他使眼色,忙低头回答:“小人怎敢欺君。小人确实不会武功,只不过学了点幻术。天子面前,不敢夸口。”
隋帝杨广微闭双目懒懒地说:“什么幻术?施展给朕瞧瞧!”
良久不见回答,睁眼一看,殿下不见了尚司徒人影。当下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尚家小儿胆敢无礼,竟就此离去?”
群臣也是一惊。虞世基说:“皇上,适才臣下也不曾见他出殿,眼前一花就不见人了。”
忽听尚司徒的声音说:“陛下息怒。小人不过是施展隐身幻术罢了。”又在原处现身,跪伏在地。
隋帝杨广大奇,“隐身幻术?你再给朕施展一次。”
尚司徒应道:“遵旨。”双手相握,拇指、食指、中指相对,朝眉心一点,嘴里念个口诀。
隋帝杨广及群臣只觉他身躯一晃,倏忽间就不见了踪影,过了片刻又出现在当地。
“你还会什么?”隋帝大喜。
“小人还会‘无中生有,有却变无’!”
“昆仑散人”安伽陀越班而出,禀道:“皇上,此人的绝技,贫道识得。他这似乎是贫道昆仑山神仙派的‘奇门遁甲’又称‘神仙术’!”
“神仙术?安道长是世外高人也一定会这神仙术了?”杨广问。
安伽陀稽首说:“无量佛。贫道这个倒是不会——贫道的昆仑山神仙派,发源于西王母。西王母门下有八大弟子,也就是我神仙派的八大祖师。这些祖师爷各有仙术,传到贫道师祖辈手中,主要是分成了内丹、外丹两门。内丹讲究的是打坐练气、飞天入地、奇门遁甲之术;外丹却是以修炼丹药、阴阳采补为主,贫道炼的是外丹,这位尚施主所学的神仙术属于内丹之道。”
隋帝杨广说:“传说,当年周穆王西游于昆仑山瑶池会西王母。莫非真有其事?”
安伽陀说:“西王母早已修炼成不死之身,居住在昆仑山瑶池琼台。凡人不得一见,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文治武功可比秦皇汉武,若是御驾西游,必能得会西王母。”
隋帝杨广大喜,唤虞世基近前,“朕北巡回来后即刻准备西游,所需物品仪仗又着你和何稠置办!”
除虞世基之流,群文武百官闻言大惊。
“很好,难得你竟会此神仙术,朕就准你同行,只是你寸功未立,无官无职,不能与百官同列,就做朕的御马僮跟在‘御女香车’之侧好了。”隋帝杨广朝尚司徒说。
尚司徒忙磕头谢恩。杨广又钦点“昆仑散人”安伽陀随行,那“巧手匠心、杀人无痕”何稠固然是江湖奇人,只因腿脚不便,不得同往。
不一刻无事散朝。杨广又传谕给来护儿,命他带尚司徒进后宫,献“无中生有,有却变无”之术供他和萧皇后以及宠妃美人一起嬉戏取乐。隋帝杨广纵情声色、恣意玩乐,后宫之中本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又有民间搜罗的美女丽人个个都是天姿国色。此次北巡杨广就挑中了其中袁宝儿、朱贵儿、薄姬和杳娘四名美人以供路上YIN乐。
论功行赏摩云没份,他押解三名囚犯进西京长安与刑部交接后,就回洛阳都尉府复命。他原是散职武官,悠闲无事,自我感觉不过是吃闲饭之人,此次醉酒惹事,更觉愧对洪都尉,再说对做官为将本来不感兴趣,便向他请辞,仍准备回塞北放羊,重新过那种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生活。洪都尉嫌他最爱制造麻烦,不想真心留他,假意劝留不成,也就放任自流,正要打发他。
没料,这日摩云刚踏入府衙,准备应卯,一队兵士手执刀枪将他和“呼雷豹”围住。
一抬头就见当日在瓜州渡口酒店里打伤的鹰扬府孟、赵两位武官,在他们之后是安伽陀和何稠二人。经虞世基和王世充一力举荐,隋帝杨广命安伽陀总领方士,为他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又任命何稠为太府丞专为他制造仪仗、兵器、玩好器物。
原来虞世基回朝,安排好皇帝出游的大事后,记起小苏相公对他的侮辱之恨,就参了洪都尉一本说他用人不当,办事不力,属下胡作非为,酒醉误事杀死鹰扬府武官。隋帝杨广龙颜大怒,险些降罪。好在朝中有纳言苏威、兵部尚书樊子盖两位大臣求情,又有大丞相宇文化及力保,洪都尉这才得以无事。刑部却派兵来捉拿摩云。洪都尉虽然在场,却不敢出面。
领兵将校喝道:“摩云,你杀死鹰扬府武官。快快束手就擒,随我等去刑部伏法!”
摩云大声说:“鹰扬府武官之死,不过是同伴误伤。我追捕朝廷要犯有功,怎么反而要问罪?”
“昆仑散人”安伽陀阴笑着说:“摩云,千差万错,你不该和那苏晓青结为兄弟。要知道苏晓青之兄苏威是虞大人的死对头!杀死朝廷武官死罪难逃,嘿嘿,你喝了我‘金风玉露丸’泡制的药酒,取你的心可以做长生不老之药的药引!”
摩云长叹一声,“我义兄说的不错,朝堂之上确实步步危机,比江湖还要险恶。说什么出将入相,我还是回边塞放牛牧羊去好了!”一声长啸,“追魂索”出手,众兵士指向他的刀枪都被卷离脱手,摩云往外便闯,“呼雷豹”神犬对付武林高手都不在话下,何况这些寻常兵士。
“巧手匠心、杀人无痕”何稠冷笑,“虞大人,早就料到你会拒捕,特地差遣老朽和安道长来助刑部拿你!”驱动轮椅和安伽陀以及孟、赵两位鹰扬府武官一起来拦截摩云。
就在这紧要关头,府衙外有人高喝,“住手!”大队人马涌进府门。
何稠等人见势只得停手。又见门外几骑快马飞驰而来,几名将官翻身下马,大步闯进府衙大院。孟、赵二武官认得为首的是宇文化及的家将令狐行达。
那令狐行达黑衣黑甲、眼珠凸出、须眉稀少,沉声说:“奉大丞相钧旨:都尉府陪戎校尉摩云身负绝技、忠肝义胆,宇文大丞相要亲自接见!”
孟武官说:“令狐将军,摩云杀死朝廷武官,刑部要拿他问罪……!”
令狐达一声令下,“来人,拿下孟秉、赵宽两人!”手下兵丁上前欲动手。
孟武官大惊,“令狐将军,我二人犯了什么罪……?”极力抗争。
令狐行达冷哼一声,飘忽上前,孟、赵两武官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夺去佩刀,点中穴道。
“贴身缠斗、如影随形!”何稠和安伽陀面面相觑,看这令狐行达身手才知他也是武林高手。
令狐行达说:“统管鹰扬府的‘鹰扬郎将’梁师都举兵谋反,我奉丞相钧旨捉拿他的一干手下!”
孟秉、赵宽连连叫冤,“令狐将军明察,我二人这些日子被派遣江南公干,并不知道梁师都谋反之事!
令狐行达脸色一沉,“休得啰嗦,论谋反之罪,本可以直接将你们诛杀,正因你们没有直接参与梁师都造反,才给你们机会,让刑部彻查。小的们给我绑起来,交刑部处理!”
当即有士卒上前将二人五花大绑。
令狐行达又说:“摩云,宇文丞相有请丞相府走一趟!”
摩云心中诧异,“我小小一名末等校尉,兵头将尾的,怎敢劳宇文丞相相请?”
令狐行达不悦,“宇文丞相要见你,是你莫大造化,跟我们走就是,何须多问?”当下带走摩云。
何稠、安伽陀及刑部派来的兵将哪敢多言,只得怏怏退去,往西京回禀虞世基。虞世基见有宇文化及出面护着摩云,加上皇帝北巡即日起程,诸事都要他安排,忙乱不过,也就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