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稠继续说:“灵光大师,老朽一见到你就认出你是熟人。而你却假装不认识老朽。莫非故人都不能入你法眼了?老朽也觉奇怪,为何隐藏暗处的大对头,能知道老朽很多往事,原来竟是故人!”
灵光大师终于开口说:“你怀疑老衲是你的大对头?”
何稠说:“有这种可能,因为无论从武功修为还是个人恩怨,你都可能成为我的大对头。”
灵光大师冷笑,“嘿嘿,个人恩怨?你我有何个人恩怨?无非是家国大仇!当年你犯下的过错,吕忠肃也和你算过账了,而且你从此种下心魔,也算是报应。如今天下早已姓杨,老衲也不过一出家人,难道还记什么仇怨?”
心木国师说:“阿弥陀佛。老施主,灵光大师遁入空门十余载,如今是洛阳白马寺主持,贫僧座下护法,得道高僧。尘世恩怨,如何还会萦绕心头?”
何稠说:“国师自幼出家,自然能悟佛法真谛。可是,这灵光大师和老朽一样都是杀孽深重的人,老朽不敢相信,念了十几年经就能磨灭雄心?”
灵光大师说:“不错,老衲原是南陈统兵大将鲁广达。陈主叔宝宠信美人张丽华、孔贵嫔以及奸臣江总、孔范,导致亡国。老衲不愿在隋为官,便出家为僧,做了白马寺主持。后来,见国师佛法高深,自愿追随驾下,充当侍者。至于你何稠原本就没有什么暗藏的大对头,只因你当年做错了一件大事,被吕忠肃打成残疾,从此心性大变,所谓的大对头不过是你心中的魔障罢了!”
灵秀大师一直不曾开口,此时说道:“凡物有起因,必有结果,如农之播种,种豆必结豆,种瓜定得瓜,毫无虚假。老施主自言得尝恶果,必有原因,只缘老施主不曾静心思考因果报应耳!”
何稠一怔,默默转身,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回走,费思量怯怯地跟在他身后。
第二日一早,虞世基和王世充便命启程。一行人护送贡品押解人犯,路程还是比较顺利。沿途但见人烟萧条、满目疮痍,时不时可遇见成群结队的逃荒难民,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迁涉流浪,原来,河南、山东一带又遭饥荒,朝廷的苛捐杂税却有增无减,加上盗贼四起,兵火连绵,百姓已无活路,只得流亡。
到了西京长安天子脚下。先将“梁上三君子”打入天牢,只待秋后千刀万剐不提。王世充是地方大员进献贡品皇帝自然要亲自接见。
提及隋炀帝杨广,倒并非东昏侯萧宝卷和南陈后主陈叔宝之流昏庸无能的君主。他身形雄伟,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甚至说他雄才大略也不为过。
当初做晋王时南征北讨为大隋朝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杨广在几个兄弟中声名最好。到后来为争夺皇权,巧用心机,除却了兄长杨勇,取得太子之位,最终趁隋文帝杨坚病重,弑父篡位。等到成为九五至尊做了皇帝,拥有四海之富,掌握天子重器,则变得骄纵奢侈、荒*无道:开凿运河、补修长城,屡兴土木,并且曾经每月动用数十万工匠和劳力修建富丽华贵的东都洛阳西苑,也就是所谓的御花园,还在各地大肆建造行宫,以供他出巡和游猎时居住;又极喜御驾远巡出游,向邻邦炫耀国力,动辄旌旗蔽日,随行万众,耗资巨费。其时大隋朝因隋文帝的励精图治可谓国富民强,隋炀帝杨广若单只是穷奢极欲、挥霍无度,以隋朝国力还可勉强支撑。偏偏杨广又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一心要创建秦皇汉武那样的丰功伟业,刀兵频出,北讨突厥,东征高丽,由此无休无止地派加徭役赋税,贪官胥吏乘机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不堪其负。
隋帝车驾要前往汾阳宫避暑,郡县官吏争相进献宝物以供消遣。江都郡丞王世充进贡美人袁宝儿、御女香车和四粒“龙虎金津丸”。袁宝儿风骚透骨自不消说。御女香车机巧无比;“龙虎金津丸”更让隋炀帝杨广倍增yin威,自此夜夜春宵,乐此不疲,三宫六院、十六院美人、七十二嫔妃甚至三千宫女多有承皇帝雨露。杨广圣心大悦,擢升王世充为江都通守。
北巡车驾和随行物品都已经在虞世基和何稠的安排下准备妥当,只等待择日出发。这日早朝,文武百官山呼海舞,朝拜完毕,隋帝杨广本想急急散朝,回后宫与美人享乐。不料,有江淮州郡快马来报,称百姓抵制派加徭役赋税,纷纷造反闹事,天下响马盗贼多如牛毛。杨广大怒命大将陈棱、张须陀领兵征剿,江都通守王世充全力配合。几个不知死活的老臣和武将乘机上奏说,皇上三次出兵攻打高句丽都未见功,现在又准备第四次东征,民力不堪其负。再说,高丽国易守难攻、民众一心,恐怕会再次受挫,白白葬送万千将士性命。
隋帝杨广心中恼怒。内吏侍郎虞世基察言观色,说:“皇上文治武功震烁古今,连当年汉武帝也有所不如。如今高臣小虏屡次冒犯国威,以我大隋国力,皇上亲征就是移山倒海也能做到,何况它区区小国?‘靠山老王爷’杨林已在辽东整兵粝马,准备妥当,如何能够放弃?提出罢征的几位大人,文官必定是里通外国,武将必定是贪生怕死,这才百般阻挠圣意!”
几个文臣武将大骇,齐跪向隋帝表白,绝无那般心思。
隋帝道:“量尔等也不敢。不过,朕心已决,卿等无须再议!”遂下旨,有复议罢征高丽者,立斩!群臣畏惧,不敢再言。
术士安伽陀说:“贫道夜观星相,见紫微帝星旁落,北方有黑气直冲北斗,陛下应前往压制。”
隋帝说:“朕不日就动身前往楼烦!”
不识时务的纳言苏威又对皇帝出游楼烦避暑之事大加劝阻,出班奏道:“天灾频降,盗贼蜂拥,陛下如远离京师,朝野空虚,恐有大乱。臣斗胆请圣上暂缓楼烦之行,坐镇京师!”
虞世基和他乃是死对头,“苏大人危言耸听,我大隋朝天下强盛,所谓响马盗贼不过癣疥之疾,不足为患。”
又有兵部侍郎马文举出班奏道:“近日,边关来报,突厥军马有异动,似乎正在朝我边境集结,始毕可汗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楼烦郡远在塞北,和突厥交界,陛下以万乘之尊亲临险地恐有不妥!”
虞世基又说:“马大人此言差矣,自先帝将皇室宗亲之女义成公主下嫁启民可汗结成姻亲,我大隋与突厥两国交好已经二十余年。启民可汗去世,始毕即位,按突厥习俗,又以义成公主为后。始毕可汗怎可能对大隋用兵?”
隋帝杨广说:“马文举,你平素并无这般见识。朕料想必是宇文化及的意思吧?朕听说,民间都把宇文化及列为当世三大智者之一。朕倒不知他有什么样的远见卓识,雄才伟略?嘿嘿,当初杨玄感也是聪明过头。”言下之意便是说,宇文化及是不是也包藏祸心。
马文举伏地叩头,“宇文丞相对皇上忠心耿耿,决无二意!”
“哼,忠不忠心,朕心中有数。朕待他宇文家不薄,他焉敢有异心?不过,朕既命他东都洛阳养病,闲时下棋赋诗,六部各有尚书掌管,再不用他cao心也就是了。怎么还如此记挂朝中之事?”
纳言苏威说:“陛下,马大人之言有理,陛下远离京师多有不妥,还望圣意裁决!”
隋帝杨广不悦,“老苏,你说三皇五帝、尧舜禹汤、秦皇汉武有谁不爱出巡游猎,朕贵为一国之君,难道出游避暑也不行吗?”
“三皇五帝、尧舜禹汤出巡是为体察民情,了解百姓疾苦;秦始皇汉武帝出巡是为巩固疆土,拓展基业;皇上出巡是为享乐,置社稷宗庙于不顾!”
虞世基说:“大胆苏威,莫非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比不过那些贤能君主?”
苏威说:“臣不敢。微臣以为天子不宜远离宗庙,应坐镇社稷!”
隋帝雷霆大怒,喝令武士将苏威就殿上金瓜击顶处死,群臣慌忙齐跪求情。隋帝杨广知这苏威书生出身最是迂腐,性情古板,不懂变通。此举不过吓唬他一下,同时警醒群臣不要阻挠圣意已决的事,倒并非真要处死他,听群臣求情也就趁势饶他,只命殿前武士将他赶出朝堂。如此一来,还有谁再敢行劝谏?
民部尚书樊子盖上奏,“皇上北巡,除精兵猛将、贴身侍卫之外,还应多带武林高手随行。”
隋帝杨广沉吟,“那倒也是,朕到塞外楼烦郡除了避暑,亦有巡视北疆之意,少不了要向突厥展示国威,那突厥是尚武之国,朕必须有武林高手一露绝技,才能将他们镇服。往昔都有木先生陪同,只是不巧木先生半月前就告假回乡,说是要追查一件什么大事。先生这样的江湖高人来去无踪,片刻间也寻访不着……”
兵部侍郎马文举说:“莫若诏令皇上亲封的‘大隋朝第一条好汉’宇文无敌将军一路护卫?”
隋帝杨广说:“不知朕的无敌大将军在做些什么?”他曾暗命吏部侍郎封德彝派人去监视宇文无敌。
封德彝答道:“宇文将军赐居长安城郊流蝶谷。据说谷中美女如云,四十八位婢女轮流陪侍,宇文将军每日三桩事除了酒、美人就是练功,这两日又在闭关修炼。”
杨广闻言不怒反喜,“哈哈,朕的无敌大将军原来也喜好美色。既是闭关修炼神功,就不惊扰他了,朕还要多赐他美女和名酒!”
封德彝说:“宇文将军闭关练功,靠山老王爷出征在外,木先生又不知所踪,大隋朝三大高手都不能随行护卫。这个……?”
大将来护儿奏道:“末将保举一人。此人身怀绝技,可以随行。”
杨广微觉诧异,“爱卿所举何人?”
来护儿说:“此人出身武林世家,姓尚名司徒。自幼得异人传授一身神功绝学,因无功名一直闲散在家。”
“来爱卿所言莫非是中原第一武林世家——尚家?”杨广问。
来护儿答道:“正是!”
“哦,朕年轻为晋王时,也爱结交武林中人,这尚家当年曾为我大隋朝建国出过力气。不知,这尚司徒何在?”
来护儿说:“尚司徒一心追随皇上北巡,昨日到末将家中,苦苦哀求末将引荐。末将已将他带来,就在宫门外候着。”
杨广点头说:“宣他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