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红颜薄命
狂生汪某2015-10-25 02:423,755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即刻启程。中午时分,大家远远望见一座江边城池。江水激扬澎湃经年累月冲刷着岸边山岩,露出一段凹凸不平朱红色的砂砾岩,形如狰狞鬼面。原来这就是丹阳石头城,俗称“鬼面城”。有当地大小官吏和乡绅丹阳郡守房仲、司马蓝天远、“梁公”萧铣、田县令、罗县令、陈员外等人得知权臣虞世基驾到,早出城门恭迎。

  丹阳即“六朝古都”建康,古时以山为名,唤作金陵。相传当年秦始皇东巡,望见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便下令凿方山,决长垅,引淮水入长江,以泄王气。但金陵始终是虎踞龙盘的王者之地。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皆在此建都。隋文帝杨坚灭南陈,恐往后再有人盘踞此地称王,纵兵火将建康城的楼台亭榭、宫殿城墙夷为平地,止余石头城作屯兵营地,改称蒋州,设刺史管辖周边郡县。隋炀帝杨广在位又撤州设丹阳郡。

  虞世基出轿和众官员、豪强寒暄。那丹阳郡守房仲说,越王杨侗也来丹阳听心木国师佛会。虞世基心下一惊,他知越王杨侗乃天子杨广嫡孙,封地在吴越。

  正说着话,城内有鸣锣开道之声,越王杨侗的软轿在众侍卫的簇拥下朝这边来了。虞世基和众官吏乡绅尽皆拜伏跪接王驾。就听轿内一声爽朗清脆的笑声,“免礼,免礼!”越王杨侗从轿内钻出来,他年及弱冠,面如冠玉、身形修长,嗓音尚未成熟,一行一动却恃重如岳,气度不凡,极有乃祖风范。

  “国师长干寺举办佛会,石头城万人空巷。小王也慕名而来,早虞大人一日至此了!”越王杨侗捧着虞世基的手说,“虞大人有护送贡品的责任在身,竟还能抽出时间来听佛会,佛祖在上也知虞大人礼佛之诚!”

  虞世基但见这位小王爷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语气不轻不重,饶是他老奸巨猾久经官场,也不由头皮发麻,低头讪讪说:“长干寺天下闻名,寺内阿育王塔乃是先帝敕令建造用于供奉佛骨舍利子,老臣是顺路来为皇上佛前祈福。”

  越王杨侗哈哈大笑,“难得虞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佛会明日正式开坛。房大人,你且安顿好押送贡品和囚犯的人马。”

  房仲拱手说:“下官自会安置妥当。请王爷和虞大人移驾总管府,关于佛会之事,听下官细细禀来。”

  一干人进了石头城。这石头城原是军事要地乃朝廷屯兵之所,摩云等随行押送贡品和囚犯的人马都被安置在军营内。

  摩云出身塞北,久慕江南美景盛名,听说六朝帝王之都——金陵湖光山色、烟雨楼台,风景如画,尤其秦淮河上更是说不尽的热闹繁华。便带了“呼雷豹”信步出了军营,路上又向百姓打听了方向,竟往建康城走去。

  哪料杨坚灭陈,将陈朝都城建康“平荡耕垦”地面建筑尽数拆除,辟为菜地,只余寺庙佛塔,改城名为秣陵。那六朝繁华之都一时宛若水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无半点当年风光。

  淮水分内河、外河两段。内河贯穿金陵市井,六朝时期设有二十四航。挥金如土的王孙公子、凭窗巧笑的青楼红妓、弦管鼓乐、画舫楼舟,曾经是脂粉盈河、香气弥漫,烟花风月让秦淮河天下扬名,成为文人墨客、游侠浪子最向往的地方,世间最浮华奢靡的处所。然而,几经战乱加上朝廷一心铲除此地王气,撤去航道。此时的淮水倒真象佳人洗却铅华,卸去盛装归于自然平淡。

  摩云正在感慨,忽见一条窈窕身影沿着河堤低着头在前头默默行走,这背影却是熟悉的,正是少女费思量。

  他心想:这位费姑娘好像有心事,不知道独自来到这昔日繁华现今黯淡的秦淮河做什么?心中好奇,便不露面,闪在暗处。

  水流潺潺,费思量的心情就如同河道里的小渔船一般摇摆起伏不定;河风吹拂得她长发飞舞、裙裾飘飘,她却浑不在意,只是失神地低头走着。

  猛听到河道里有人怪笑连连,声音刺耳。一条不起眼的小乌蓬船里忽然跃起个青衣白袜颈项上挂串铁佛珠头大如斗的胖和尚拦住她去路——正是无戒不破的“恶僧”铁菩提。

  “嘿嘿,想不到‘巧手匠心、杀人无痕’何稠居然也有落难的一日!小姑娘,洒家那师弟阴魂不散,死缠不放,害得洒家走投无路,不如大伙儿一道逃亡避难!”

  费思量见他脸上笑吟吟的,目光闪烁,知道他不怀好意,不由心头惊慌,“你、你……!”她身为何稠的门人弟子,随身暗藏的防身暗器自然不少,抬手就是两枚“夺魂针”。“恶僧”铁菩提一偏头,躲过一枚,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一枚。

  “出手不够快、不够准更不够狠。可惜啊,‘巧手匠心、杀人无痕’后继无人!”“恶僧”铁菩提咧着大嘴,直瞪瞪瞧着费思量,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一路奔逃,酒肉不沾、女人没碰,看见小姑娘花容月貌,忍不住要犯色戒了!”张开蒲扇大的手掌来抓费思量手臂。

  何稠身有残疾,故以心思机巧为主,门下除了善于制造和使用暗器之外,都只会些粗浅的武功。费思量所学更是有限,一惊之下,只想躲闪。那恶僧铁菩提却是武林高手手腕一翻就捏住她脉门,跟着手中的“夺魂针”一送,扎中她“肩井穴”。这“追魂针”极细长,他认穴又准,出手又快,就像针灸一般,并不能致人死地,却让费思量动弹不得。恶僧哈哈大笑,横抱着她跃上乌篷船船头。原来他是准备在这乌篷船上躲避同门追捕的,船上本来是有艄公的被他杀了弃尸河中。

  恶僧铁菩提掳了费思量进船舱正要施暴,忽听有人在岸上说道:“弘忍小师父,你的恶师兄在船上行恶,可要清理门户?”跟着“啪”地一声脆响,屁股吃疼如同挨了一鞭。

  他一弹而起,从船尾窜出,跃上河对岸,却见岸那边只有那军汉摩云一人,手里提着“追魂索”,当即破口大骂,“弘忍那个傻和尚在哪里?摩云,你竟破坏洒家的好事!”

  摩云冷笑,“恶和尚,你这佛门败类,无戒不破,无恶不作,无耻之尤!你师弟不清理门户,我先打你屁股,略作惩戒。还不快滚?若再来骚扰费姑娘,摩云定扭送你去见心木国师,请他惩处。”心知这“恶僧”铁菩提一身少林绝技,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有多大胜算。

  铁菩提心想,这武官神行绝技天下无双,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又担心师弟追来,“摩云,洒家不是怕你,只因同门师弟追赶得紧,只能暂时放过你们,洒家去也。”运起轻功,一溜烟地跑了。

  摩云见费思量躺在船舱内一动不动,不知情形如何。跃上乌篷船,扶起费思量查看,掌心抵在她后心,掌力一吐,“啵”地一声,“夺魂针”从她体内飞出。

  费思量说:“谢谢摩云官爷搭、搭救。”

  摩云说:“不必言谢。这恶和尚作恶多端,我身为朝廷武官出手救你也是应该的,只是铁菩提武功是佛门正传,连我也制服不了他,只盼他师弟弘忍能将他收服,使他不得作恶——费姑娘,你如何会单独行走在此处?须知如今天下都不太平,处处有强盗贼人出没,你独自一人很不安全。”

  “我、我只是想一个人随、随便走走。摩云官爷,你、你也是来河边看景致么?”她粉嫩的脸颊微微一红,少女情怀也不知是何事害羞,“莫非你竟也有心事?”

  摩云一愣,“心事?我有什么心事?”

  “摩云官爷,你有没有总是想着念着一个人?”费思量靠着壁蓬坐在舱内。

  摩云本来要钻出船舱,听她这么一问,便也坐了下来,“有些时候有过。但是,一喝酒醉上一场,就忘却一切了。”

  “那难怪你要逢酒必饮逢饮必醉逢醉必、必发酒疯,原来那样就可以忘记别人,”费思量说,“早知这样,那、那我也学饮酒,不饮茶了。”

  摩云“呵呵”而笑,“费姑娘是不是心里有个忘不掉的人?”

  费思量脸上又是一红,说:“摩云官爷,我心里有个事,从、从来没说给别人听,包括我师尊还有师兄们,就是怕别人笑。现在说给你来听,可没想到你也笑我。”她因为略有口吃的缺陷,吐词极慢,力求每个字眼都说得字正腔圆,认真的神情更让人见怜。

  摩云正色说:“好,我不笑你。说实话,我自幼在塞外放牧,一个人孤独惯了的,只有‘呼雷豹’相伴,很少有人和我谈什么心事。费姑娘,其实我生平最向往纵马江湖、快意恩仇,讨厌做官为将受束缚管制。你口口声声‘官爷’、‘官爷’的,那是一点也不了解我的性情。”

  费思量说:“既是如此,那、那我叫你摩云大哥好了。只是摩云大哥,你既然讨厌做官为将为何又要替官府效力呢?我听江湖中人说那是叫做、叫做‘朝廷鹰犬’。”

  摩云并不生气,叹口气,“费姑娘,你哪里知道,我乃三代将门之后,不出将入相便对不起祖宗。”

  “原、原来你是想光宗耀祖。我在瓜州酒店听、听小苏相公说过,如今是小人得志、奸臣当道,所以摩大哥你本事再大,也、也壮志难筹。”

  “我祖上原是陈朝将领。隋兵灭陈后,我父亲为避祸便远离中原,在塞外边远之地安家。我虽从小放羊牧牛却也知道自己是将门之后。至于我为隋朝效力也并非完全是出于光宗耀祖的想法——我只是不愿辜负一位好姑娘的心意。那位姑娘的母亲认为我没出息,不许她和我在一起。她便想我投军从戎混个出名堂,好争口气。可惜,我每每醉酒惹事,所以至今才做到洛阳都尉府洪都尉手下一个小小的末等陪戎校尉。”

  费思量极是好奇,也不知他内心里藏着怎样的一段往事和怎样的一个女子。本来想再问,又怕触动他的伤心事不敢探究,“原来摩云大哥心中果然有一个人,”她痴痴地说,“我心中也确实是有、有一个人,我却不能饮酒去忘、忘记他,而总是想着念着他,眼前总是出现他、他的影子。”

  摩云原见她少女心性不过是情笃初开,懵懵懂懂就迷恋上某个男子,不过和她是戏谑几句罢了,倒被她勾起思绪,倘若在其他人面前,他必不肯让人看到孤寂和无奈的一面,只是眼前这费思量心思单纯,硬朗汉子心灵深处的虚弱便不自禁地显流露出来。

  费思量抬起头来,见他也在沉思,就露出笑颜,说:“摩云大哥,我原是会唱曲的,不如唱支曲子给你听罢?可惜四师兄不在此处,没人合拍,也不知他怎样了?”

  摩云收起思绪,点点头,心想:我如何一时竟变得如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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