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天子出巡,沿途除地方官吏和富豪地主迎送外,百姓避之不及,但这次杨广出巡兵少物多,到了河西境内,所经之处又偏僻荒凉、人烟稀少,几起来历不明的骑士远远地不紧不慢地尾随着队伍。那些人马快,禁卫军派人驱赶就倏忽不见,不一刻又跟了过来。
原来当地饥荒,盗贼猖獗,皇帝随行携带的众多物资引得响马强盗蠢蠢欲动。那些草寇也真是猖狂,一声唿哨,竟抢走队伍末尾的“飞黄御厩”皇家骏马十几匹绝尘而去。
随行的侍卫统领魏文通将此事报告给隋帝。隋帝杨广闻听后大怒,问是什么人如此胆大?
魏文通据实回答,是当地一伙响马,为头的叫做魏刁儿,绰号“历山飞”,武功高强,来去无踪。
隋帝恨得牙痒,却因身在旅途,隐忍不发。到了太原,即刻任命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发兵讨捕群盗。这李渊的姨妈就是隋文帝杨坚的皇后独孤伽罗——所以说李渊是隋帝杨广的亲表哥。
隋帝杨广向来看不起这个表哥——要知道杨广长相英武、身材雄伟原是美男子一个,李渊的面相却不敢恭维,像个老太婆,因此杨广嘲笑他“阿婆面”。
当时,江湖上一个术士王薄号称“知世郎”暗播流言说“李氏当为天子”。以至于民间三岁小儿都能唱童谣“桃李结子,杨花落。皇后婉转花园里,莫浪语,准道许!”
传到隋帝杨广耳朵里,便对握有重权姓李的人有所猜忌,不仅借故处死亲外甥女婿李敏,又将隋朝开国功臣李穆的后人满门抄斩,弄得天下姓李的都惶惶不可终日。
隋帝杨广对表哥李渊也持有戒心,曾经一次,杨广和萧皇后在御花园饮酒,因有李渊的外甥女王氏在旁陪着皇后,杨广见到她忽然想表兄,便命太监去召李渊后宫陪同饮酒。李渊心惊肉跳生恐杨广会害自己性命,便借口说生病不能晋见。隋帝杨广感到奇怪就问王氏:“你舅父什么原故不来见朕?”王氏回答说:“可能是重病在床,因此不能来见。”杨广随口问:“什么病,死不死得了?”李渊听王氏回来转告,从此以后更加恐惧,深知伴君如伴虎,杨广这头猛虎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这次被委以捕杀山西、河东群盗的重任,手握兵权,正遂心意,忙不迭地离杨广而去。
隋帝在太原稍作休整,即往楼烦郡静乐县汾阳宫,早有楼烦太守阴世师和汾阳宫监刘武周率军民夹道相迎。在离宫安顿下来,阴世师便进宫禀报当地军政情况。
阴世师提到,近来屡有小股突厥骑兵侵犯边境,骚扰大隋百姓,恐突厥始毕可汗有所异动。纳言苏威再次提醒隋帝杨广,劝他退回太原。太原乃是大隋军事重镇,突厥兵鞭长莫及。
杨广不以为然,反而笑着说:“突厥汗国贫瘠苦寒,他游牧之族贪恋大隋物产丰饶,人物俊美,偶尔打打草谷,掳掠一番,也是在情理之中,无损我大隋国威。何况始毕和朕是姻亲,朕的皇妹是他王后,就让他抢点财物和女子又有何妨?你等好好地守住大隋门户,不让他大军来犯即是,至于小股骑兵骚扰,就不要去管他。”
阴世师和几个正直的大臣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隋帝杨广御驾就暂在汾阳宫安顿下来避暑。那离宫有一浴池,水源来自管涔山天池。隋帝每日和袁宝儿、朱贵儿、薄姬在浴池里嬉水纳凉。他自从东征高丽国无功而返,壮志都消磨在宫闱里,雄心尽赋妇人缠绵间。池中三美玉体横陈、娇声浪语,隋家天子风流快活不输昔日陈主叔宝。唯独杳娘清高,不惯多人共浴同侍君王。
皇帝虽无戒心,老臣苏威和樊子盖、大将来护儿等人却毫不松懈,离宫外围也都用随行禁卫军骁果营守护,不用宫监刘武周原先安排的宿卫。楼烦太守阴世师又与刘武周有隙,看不惯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样子,将他看的紧紧的,使他根本没有单独接近皇帝的机会。
那刘武周确实野心极大,日后才能成为一方枭雄,一直都在以猎鹰和突厥始毕可汗互通情报。将隋帝随行兵马军械数量和文武大臣的情况都详细告知。
这些日子,隋帝杨广又放出探马往前方查探。突厥兵马若动,探马必飞报隋帝,到时御驾退回太原,集马邑、定襄、雁门、楼烦四郡数十万兵马拒敌,始毕可汗和刘武周的密谋就要落空。
始毕可汗早得刘武周飞鹰传书,连日不再纵兵骚扰隋朝边境。探马回报说,不见突厥骑兵踪影。
隋帝杨广更是放心,对群臣说:“数年前,朕御驾亲临榆林,至今余威犹在。突厥骑兵闻听朕再次巡游,哪敢骚扰滋事?”
刘武周又趁机进献马邑特产,说:“八年前,御驾亲临马邑,举郡欢腾,如今合郡军民听说皇上再次巡视塞北,早就洒水扫道,准备好迎接圣驾了!”
内史侍郎虞世基说:“边民难得一睹圣颜,听说皇上亲至自然欢欣鼓舞。” 隋帝杨广听了更一心往边城显示皇威。苏威和樊子盖等大臣力劝不止,杨广一意孤行,刻日起驾离开汾阳宫,车马北上。
刘武周暗喜,放出猎鹰,传出讯号,告知始毕可汗,大隋皇帝已经往马邑而来,可汗大军可以即刻发动。始毕大喜,统率三十万虎狼骑兵奔袭长城。
回头说摩云被弥勒宗右尊者从刘武周手中救下。奔行到一片灌木从中,不见追兵,右尊者就停下脚步来。
“姑娘要杀我现在正是好时机!”摩云喘息说,他被薛花的“散气化功针”所伤,气力消失,比普通不会武功的人还要虚弱几分。
“我如果现在杀你,刚才又何必救你?”
“我听说某些邪教有种古怪规矩——女子的面具要是第一次被男人揭开,那男人不杀她便要娶她,莫非你弥勒宗也又类似的规矩?”
“放肆!”右尊者大怒一个肘捶撞在摩云胸口。
摩云全身气力已散,形同废人,哪禁得起这一下,顿时跌坐在地,脸色通红,显得极为痛苦。右尊者一愣,过了半晌,说:“谁要你胡说?弥勒宗只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教条,没有非死即嫁的规矩!”
摩云喘息说:“姑娘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你自己半死不活的,却又来管我——宗主被‘乌金锁骨链’所制,功力只能发挥到以前的三四成,不然你我哪抵受得了?”
“如果杀了我真的能让姑娘成佛升天,我宁愿就死在你剑下,反正我一无用处。”
右尊者提剑抵在他胸口,冷冷地说:“你真的如此视死如归?”
“呼雷豹”见状,急得围着两人团团打转,它明明见右尊者救了主人,现在又拿武器对准主人,一时不知究竟是敌是友。
摩云对右尊者说:“你说我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心爱的女人也成为别人的妻子,作为男人来说,难道不是一无用处吗?”
右尊者转念一想,说:“你既然求死,那好……”
摩云见她径直走向一处灌木丛,挥剑乱砍,不一会,抱着一捆树枝和几根木棍过来,又来解他腰间“追魂索”。
“姑娘要杀我一剑了事就行,非得要用什么古怪的法子将我折磨至死?”
“呸,你如今不仅中了‘散气化功针’,功力散尽,而且心中全无信念,的确是废人一个,我要是这样杀你,同杀猪杀狗何异?对我修功德没一丝用处。”
右尊者用追魂索和树枝木棍做了一个拖架,又将牵引拖架的绳头绑在“呼雷豹”项圈上,形状竟如同辽东雪地里常用的爬犁。说声,“跟我走!”脚步轻盈往西北方向而去。
“姑娘,要带我去哪里?”摩云心想:她定是要带我去见弥勒宗主复命。
右尊者不答话。
“呼雷豹”本是神犬异种拖着主人笨重身躯仍旧行走如飞,跟在右尊者后面朝西北方向行进。天黑时,已出了马邑进入定襄境内一片荒原。右尊者这才叫停下来休息,就在荒原上露宿过夜。
此时,夜色苍茫,月光如水。摩云见她取下面罩来呆呆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晚风吹得她白衣飘飘、发丝飞舞,侧面轮廓冷艳非常。
“姑娘不戴面具原是漂亮得很,为何一定要戴上这个面具追随弥勒宗主做些邪恶之事?”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你管这些干嘛?”右尊者冷冷地说,随即闭上眼睛盘坐,不再搭理摩云,似乎是准备就这样坐上一晚。
摩云知道她不谙露宿野营之法。而他自己小时候就曾深入塞外放牧打猎,过惯了野外露宿的生活,当即燃起篝火。“呼雷豹”已通灵性,自行去附近猎取小动物,不多时就衔着一只野兔回来。摩云就在火上烤熟了,掰了一腿兔肉给右尊者。右尊者一怔,望见他脸带友善的笑意,默默接了,转过身子去吃。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