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茵一阵狂笑，脸上露出那丝骇人的光芒，眼神依旧冷漠，怒喝：“婵娟，你走开，”说罢，掌风已至，排山倒海，王残月深知自己已受了很重的内伤，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尤其是敌人，强忍着摆掌相迎。
孟婵娟看着王残月那充满仇恨的眼神，在看师傅那憔悴的面容，心中夹杂着些许的无奈，二人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伤了谁，对自己来说都是残忍的，尽管这场决斗迟早要来临，能缓一时是一时，孟婵娟义无反顾地跳入了二人的中间，二人一惊，方住了手，险些误伤人命。
孟婵娟哽咽地道：“残月，你别忘了，还欠我一份情，”孟婵娟想起了儿时的戏言，当时，只是想让王残月陪着自己，消磨那可怕的孤独罢了，不想今日却用上了，孟婵娟也不知能有多大的把握，在她的心中，也许这是阻止二人决斗的最佳办法，她相信王残月。
王残月一听，心为之一震，“永远都欠，”四个大字又在耳边响起，看着孟婵娟那几近哀求的神色，眼角滑落着晶莹的泪水，思绪混乱，犹若那翻卷不息的云雾。
孟兰茵目光涣散，尽管自己占着优势，两手对一掌，但看王残月，目光如聚，掌法没有丝毫的混乱，想赢下来，也并非易事。
王残月仰头看着阴郁的苍穹，哀鸣的孤雁，思索了很久，本来也没想杀她，只是想依照师公的遗言，废其武功，看着孟婵娟拽着自己衣袂，苦苦哀求，心稍稍有些松动，搀起孟婵娟，拭去她眼角的泪，缓缓地道：“好，孟姐姐，我欠你的，一笔还清，以后各不相欠，下次再见到她，别怪我手下无情，”声音冰冷，带血的控诉，如一把利剑，深深地戳在孟兰茵的心里。
王残月说罢，凛然而去，身形如风，消失在飘渺的雨雾之中，飘过的只是树叶的抖动，和溅下的雨水。
任雪阳看着那飘忽的身影，沮丧地摇着头，自己苦练三十年，今日第一次落败，京门章门两穴重创，坐在那半天发不出力。
孟兰茵回头看着孟婵娟，心如刀绞，不管怎样，她心里还有师傅，记挂着师傅，不觉的汗颜，你本不该属于这里，你应该有更好的童年，仇仇仇，报了仇，又如何，这在她心中只是瞬间的一闪，转眼千思万绪纷至沓来，那个恐怖的雨夜，江环的绝情，南春雪的妩媚，自己的处子之身，一生的耻辱，还有那抛弃的婴孩------孟兰茵眼中已没有泪水，拉着孟婵娟，轻抚她的秀发，心中飘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轻声地道：“婵娟，你以后就跟着他吧，趁其不备，杀了他，帮我把九转真经弄到手，我现在也不敢练功了，只好等着九转真经救命了，”声音绵软无力，神情迷茫苦涩。
孟婵娟像一只温驯的小鸟，看着师傅被仇恨折磨的瘦骨嶙峋，心里在复杂地战斗，忆起王残月的嘱咐，稍稍燃起的念头又戛然而止，见师傅又一遍的哀求，犹豫了一下，还是会意地点了点头，欣然前往。
王残月行了一段，感觉身上不适，见左右无人，便躲在一棵树后，坐下来运功调息，这毒这么厉害，师公的药也只能控制，不能清除，身上总有一股不明之邪气，逆行，王残月挖空肝胆也想不通，难道是师公的吞云吐雾之法有误，哎，算了，这是玄龟山腹地，等找个无人之所，再试吧，王残月刚起身，却碰见了孟婵娟。
孟婵娟羞答答地来到王残月的身前，浓密的睫毛，闪着幽深的情意，“残月，”声音绵软，夹杂着儿时未脱的稚气。
王残月斜眼看着孟婵娟如花似玉的面容，似水的双瞳，脸上溢出一丝不悦，冷笑道：“是你师傅让你来的吧。”
“恩，”孟婵娟应了一声，眼神始终未离开过王残月的脸，一想不对，头又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语无伦次地连说不是，是自己要来的。
王残月轻蔑一笑，愤愤地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师傅，别使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说罢，竟直不顾地走了。
孟婵娟根本没放在心里，紧紧地跟着，王残月猛一回头，“怎么，你听不懂我的话。”
孟婵娟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头歪向一边，悲悯地道：“我好不容易才趁师父疗伤之机，偷跑出来，你却恶意中伤，”撇着嘴角，失声假意痛哭，等她回过神来，王残月早已不见，气急败坏，“王残月”竟直往前追去。
雨依旧倾斜着，丝丝缕缕，山脚，孟婵娟看着王残月摇摇晃晃，上前抓起他的衣袖，骇然，麻木的手臂只是一个摆设，心疼地道：“残月，你别强撑着了，我知道你受伤很重，”
“谁说的，那只是外伤，”王残月毫不理会，苍白的脸色仍挂着坚毅，依旧装的健步如飞。
“你去那里，”孟婵娟紧追着问道。
“回家，”这两个字意味深长，六年了，家的感觉已变得模糊。
“我也去，”清凌凌娇滴滴的声音，孟婵娟蹦跳着依旧紧跟不舍。
“你去干什么，”王残月忘记了孟婵娟是个孤儿，话出口后，方觉得严重，有些后悔。
孟婵娟心里酸酸的，倒满不在乎，天涯流浪，深山坐禅，习惯了，“反正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孟婵娟也想不出理由，像一个跟屁虫似的跟着。
开满鲜花的小径，路，一望无际地向前延伸着，六年了，王残月尝叹一口气，世事一瞬间啊，没走多远，便感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内之邪气逆行，脸不住地抽搐着，刚才有意志支撑着，倒浑然不觉，现在，这股邪气像是要火山爆发，冲破自己的身体，又往前强走了几步，实在是挺不住了，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左臂，雍肿着，王残月坐了下来。
孟婵娟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已涨红，在后面一直不停地喊着，来到近前，娇喘吁吁地叱问：“你不是能死撑吗，怎么不走了，你倒是走啊。”
王残月见孟婵娟如此说，便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孟婵娟急忙拉住，“你还真走啊，”话刚出口，便感觉王残月的身体变得沉重，已神志不清。
此处山连着山，一望无际，山谷处，一条淙流，轻缓，发出悦耳的清脆。
待王残月迷蒙地醒来，已躺在孟婵娟的怀里，那股幽幽的香草味，越来越浓，掩盖着身上灼热的痛感，孟婵娟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柔软细腻，一股暖流迅速传遍全身，感激地看着那张为自己噬心伤感的脸，王残月挣扎着虚弱无力的肢体，坐了起来，孟婵娟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王残月慢慢地坐在青石上，运着气，始终是有力使不上，孟婵娟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折着一根香草，轻蔑的道：“你中的毒叫巫毒。”
王残月收了掌疑惑地问道：“巫毒，你怎么知道。”
孟婵娟不冷不热地斜瞅着天，道：“别忘了，任雪阳一直就在玄龟山上，偷学着九转真经，我伺候着他们，当然知道了。”
王残月心想，难怪他的脸色会时暗时明啊，凤池穴已伤，定是练假九转真经之故。
“想那么容易就换上人情啊，没那么容易，现在听我说，你照着做，”孟婵娟冷傲冰霜，得意地说道。
王残月也搞不明白眼前这位孟大小姐，究竟何意，只好照做。
“自由盘膝，采气于阴跷，积蓄于丹田，聚凝而不泄，意在中宫，气在中宫，集中意念，上通泥丸，缓而自然，意守随息，下透涌泉，不可逆行，出于卤门，暖脐通肾，至百会，突破玄关，至印堂玉枕，意气相随，气通任督二脉，形神合一，天人合一，意守此处，气走全身，自如流转，奇经八脉，脉脉皆开，流水行云，气归会阴。”孟婵娟念毕，看着王残月的脸时红时青，神态似醉非醉，满意地等待着王残月酬谢的蜜语甜言。
王残月练毕，方觉好多了，挥了挥双臂，不觉得心中纳闷，她怎么会九转真经纳气篇的吞云吐雾之法呢？比师公教的详尽多了，师公的吞云吐雾之法，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啊，王残月问道：“孟姐姐，你是怎么知道九转真经的。”
孟婵娟一愣，急忙胡乱地解释道：“小时候师公教我的，我当然知道了，你至少要练上三个月才能吸收毒血，恢复元气。”
王残月愁云紧锁，倒未理会，但心里却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
孟婵娟也未等到一个谢字，心有些失落，嘲讽地道：“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好多了，又欠我一个人情吧。”
“谁用你教了，其实这些我也会的，”王残月不屑一顾的道。
“哼，忘恩负义，我再也不教你了，”孟婵娟赌气坐在了另一边，头歪着，看着那满山的葱郁。
阴着的天也渐渐地黑了，二人在山谷中坐着，孟婵娟拿出火折，升起了一堆篝火，旁边的溪流缓缓地向下淌着。
王残月辅助孟婵娟把刚打得两只山鸡，用木棍窜上，烤着，周围散发着郁郁的香气。
孟婵娟则心驰神往的想到了九里长岗，不觉地嘻嘻傻笑，问道：“残月，你觉不觉的我好傻啊。”
王残月偷眼看着，不住地点头，“恩，是有点傻，要不要下河捉鱼啊。”
“啊，你好坏啊，”孟婵娟追打着王残月，二人嬉闹着，不想，那烤着的山鸡，已糊了半边。
王残月埋怨的道：“都怪你，这还怎么吃啊，”孟婵娟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吃的蛮香，“你再不吃，我可都吃了，”和王残月在一起，她的心里总是感觉无比的舒畅。
“哼，撑死你，”王残月瞥了孟婵娟一眼，挑着没糊的地方，吃起来。
夜色，很美，依旧飘着习习的小雨，很细很细，像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