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寒秋,菱叶飘香,王残月紧紧地依偎在易逍遥的怀里,屏住呼吸,听着那些遥远而又不远的江湖奇闻,时而惊恐万分,时而眉目沉郁,时而肝肠寸断,说不出的悲伤与惊喜,听不懂的欲望与权力,罪孽由心生,江湖,可怕的江湖,一夜之间,玉柳山庄成为灰烬,一夜之间,玄龟山上血流成河,一夜之间,花府易主,尸横遍野------王残月眨巴着小眼睛,捋着易逍遥的胡须,问道:“师公,你知不知道那个黑衣人会是谁呢?”这个黑衣人始终萦绕在王残月的心间,“会不会是白思昭啊,”王残月深知掳走花慕寒的黑衣人便是白思昭,故有此问。
易逍遥摇了摇头,眼神沧桑而悠远,道:“不会的,白思昭只会剑术,那人使用的是血阴手,会此阴功的只有马万重,但马万重绝对不会有这么高的修为,那一掌至少有三十年的功力,会是谁呢?我也想不通,武林中,能和我匹敌的,我在脑海中都尽数地过了一遍,赤龙化血刀白云岳,相传十五年前已经死了,他的大儿子白思昭,倒是个人物,不过此人太过歹毒,已被逐出家门,二儿子白思源也早夭亡了,三儿子白思鹤,侠骨柔肠,倒不错,但都学的是剑术,没有得到嫡传,源至菩提苦木崖,传说去了西域,他的徒弟四大皆空,联手倒可以和我比划比划,千里追风上官髹也是来无影去无踪,他轻功了得,武功却平平,情箫王子萧琴风,只懂音律,相传也死了,他们的大部分绝学我都收录在九转真经上,况且这些人都是侠肝义胆,绝不会做此等恶事的,会是谁呢?我想了十年了,算了,不去想了,我已经一百多岁了,还能活几年啊,江湖代代辈人出,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那花盖天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王残月听着师公讲的江湖故事,兴致勃勃,迷惑的眼神闪着太多的疑问。
“花盖天,”易逍遥犹豫了一下,脑海中又勾起了那段模糊的听闻,道:“此人倒有侠名,自朱元璋夺取天下以后,白莲教便分为两派,白思昭和花盖天,二人皆有侠义之心,不想刀兵相见,遂决定以比武论权,可是,青峰山一役,比武的却是白思昭,花盖天被白思昭所杀,那一场决斗倒有些诡异,凡是去了的人,除了白思昭,无一活口,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究竟是何人所为,已无从知晓,恐怕只有白思昭和策划这次阴谋的人才会知道了。”
王残月听着,心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白思昭,我一定要杀了你,为花大哥报仇,“师公,那会不会是锦衣卫啊,”王残月又想起了玉柳山庄的血案,联系到了一起。
“锦衣卫,这个不是很清楚,据说锦衣卫是朱元璋亲手培养的,遍布大江南北,很是诡秘,我从来就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易逍遥的心里也惊起了点点涟漪。
王残月心里想着这个可怕的人,会是谁呢?夜,悄悄地降临,王残月不觉地耷拉着眼皮,已进入了梦乡,梦中,卧禅秋款款走来,教着自己洗影剑法。
易逍遥看着王残月沉沉地睡着,呼吸匀称,是满心的欢喜,禅秋啊禅秋,这是你送给师父最大的惊奇,我易逍遥后继有人了,每每想到此处,心敞亮多了,轻轻地拍着王残月,笑容挂在脸上,掩饰不住的欣慰。
次日,易逍遥便把王残月叫到了身边,道:“跪下,”王残月懵懂地不知所措,只好听从。
易逍遥一本真经地道:“残月,从今天起,我便把我平生所学全部传授与你,”王残月听着,不敢相信,心底却乐开了花,不住的叩头,心想:名师一点,胜苦读十年啊,那九转真经,就像是天书,词义难懂。
易逍遥接着说道:练武可是个苦差事,一能吃苦,二用心钻,三勤于练,四悟性高,五学武者,心要记挂着黎民社稷,六习武者,不可急于求成,就像熬汤,要用小火慢慢地煮,不可一日荒废,日积月累,定有所成,俗话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练武也是这个理,能做到吗?”王残月不住地点头,心中升腾起一丝遐想。
“好了,那就先练打坐,”易逍遥道。 “啊,打坐,”王残月惊讶地咧开了嘴,当初离开度空大师就是这个原因。
易逍遥脸色一沉,道:“练武先练气,意气形同练,以意运气,以气运形,意动气随,形意兼备,形气合一,意气形,三者相印,化成一体,意自然,气自然,形必自然,是醉非醉,是有还无,无形无声,无法无象,无际无边,包罗万象,意静意动,随心所欲,无形无象,乃最高境界,循序渐进,功到自成。”
易逍遥说罢,王残月挤眉弄眼的也听不懂。
易逍遥道:“你把九转真经拿出来,先看第一篇,边看边练,那些都是心法,读着读着,便会有感觉了,慢慢地就会领悟了。”
王残月双瞳盈动,道:“师公,我在家的时候就看了,也看不懂,不如直接练那个逸风洗影剑算了。”
易逍遥怒道:“胡说,练武岂可急功近利,就像喝水,要慢慢地喝,你能一下子都倒进去吗?要慢慢地消化吸收,着急只能适得其反。”
“啊,”王残月似乎懂了些,跟着师公打坐,拿出了九转真经,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念着念着,不念了,感觉不对,这不是诗经吗?遂瞪大了眼睛。
易逍遥一听,急忙抢过书来,一看,大惊失色,脑海中一片空白,口中不住地念着,“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王残月只感觉脑袋嗡嗡的,极力地想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家的时候,明明是九转真经啊,这怎么就变成诗经了,一直也没离过身啊,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了,是谁干的?想来想去,一无所获,脑海中一片混乱。
过了许久,易逍遥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道:“罢罢罢,丢了就丢了,从现在起,跟我学,口诀要一一的背下。”
王残月心中愧疚,自责不已,那还有心情学,心情低落沮丧。
易逍遥训道:“成大事者,大厦将倾而面不改色,山崩地裂而心如止水,这点都承受不了,还学什么武功,别去想了,跟我做,只有你学会了,将来才能揭晓迷案。”
王残月深深地记着师公的话,目光深邃,心里憋着一股劲,暗暗地立下了誓言,一定要找到真凶。
一年过去了,易逍遥看着王残月内功有所精进,十分高兴,凭着模糊的记忆继续教导。
这一天,易逍遥命令道:“残月,你去那边砍一些碗口粗的树,按九九梅花桩钉好,”王残月拿着自己的短剑,高兴地去了,只感觉身轻如燕,半天之功,便做好了。
易逍遥道:“从现在起,天天走桩,记逍遥之口诀,按九宫之步伐,不许偷懒,认真地记着我的口诀。”
王残月天天地接受着易逍遥的魔鬼训练,一天下来,筋疲力尽,腰酸腿痛,可是王残月一点也没偷懒,甚至比易逍遥的要求,做的时间更长,在他的心中只有师父的影像,还有九转真经。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从春暖花开到白雪皑皑,一连六个春秋,王残月已出落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易逍遥凭记忆把平生所学,囫囵吞枣地尽数都教了。
这六年,易逍遥急不可耐,生怕落下一节半章,消耗的精力实在是太大了,一天天地消瘦,一天天地衰老,大不如前,唯一支撑着的是信念,王残月是个练武的奇才,但最重要的更是勤奋,易逍遥已经一百零八岁了,自己也感觉力不从心,精神也恍惚,不久,竟卧床不起了,王残月在旁边无微不至地伺候着,易逍遥看着王残月,眼中闪着泪花,欣慰地道:“残月,师公也不能陪你了,一定要记住,你学的只是口诀,勤学苦练,才是正道,不可一日延误,逸风洗影剑是我所有武功的精华,我也老了,难免糊涂,口诀多多少少肯定会跟九转真经上有所出入,你自己慢慢地领悟吧,学无止境,靠的是悟。”
王残月心痛地点着头,哽咽地道:“师公,你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就给你配药。”
易逍遥呵呵地笑了,“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我活了一百零八岁了,够了,你要记住,我死之后,要葬在你师傅的旁边,一定要找到九转真经,把它毁掉,此人能把九转真经掉包,肯定非善类,把他杀了,不能让其祸害武林,还有要查出那个黑衣人,行走江湖,不要说是我易逍遥的弟子,”易逍遥缓了缓,眼中莹着泪花,接着说道:“若遇到你师叔只要废掉她的武功就行了,她一生也比较凄苦,我也是欠她的,跟随我以来,我一点功夫都没教她,也许教了,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江湖凶险,你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啊,”说罢,易逍遥了无遗憾慢慢地地闭上了眼睛。
王残月清晰地记着师公的教诲,把师公也葬在那棵芙蓉树下,陪伴着师父。
天高云淡,鸟语花香,王残月乱发蓬松,满脸胡须,衣服褴褛,还露着屁股,境况还不如个乞丐呢?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呢?父亲母亲,锦叔,还有婵娟度空婉婷沁雪,王残月的心充满了想象,焦急若渴,待师公三七之日后,方选择离开。
王残月望着这一处世外桃源,心凄凄冷冷,跪在师父师公的坟前,发下了誓言,又是三拜,依依不舍。
天空阴暗,零零星星的飘着小雨,王残月顺着暗河又返回密室中,一摁开关,门吱呀一声开了,王残月盎然地迈出了密室,四处查找着孟兰茵,密室没有。
玄龟山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王残月独自怅惘一阵,直奔孟兰茵的卧室,在窗外向里观瞧着。
只见孟兰茵正对着一张画像作揖呢?“师姐,你为何也像师父这般狠心啊,你不是这样的,你宅心仁厚,为什么临死也不肯说出九转真经玄灵篇的经文啊,为什么?”
王残月在外面听着,心,纠结着,师叔啊师叔,今天,你就是我完成师公的第一个遗愿,正欲往里进,忽然感到脑后一阵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