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卧禅秋玉手一挡,面露微愠,目光凝重地看着孟兰茵,苍老,已毫无人形,眼中却含着依稀的苦涩,语重心长地道:“师妹,既然是我们的家事,何必殃及他人呢?”
孟兰茵仇眉一拧,目光极寒,掩饰不住心中的耻辱,道:“家事,对对对,是家事,自从我上山,师父一直对你偏爱有加,对我呢?形同摆设,只教些济世救人的狗屁道理,这些我并不在意,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把传世绝学逸风洗影剑教给你,”孟兰茵吼道,那声音,痛彻心扉。
卧禅秋向前急走几步,来到了孟兰茵的身前,指着她的脸,手在发抖,玉齿紧咬,怒道:“就因为这个,你把玄龟山所以的姐妹都------”卧禅秋不忍心继续往下说,扭过头去,也不想去看那张披着人皮的脸,暗自落泪。
任雪阳见卧禅秋玉步移向孟兰茵,怕对其不利,便甩开华阳真人的纠缠,一个身形迅速跃到卧禅秋的身后,不由分说,啪地一掌,迅雷不及眼耳,正打在卧禅秋的后背上,当时卧禅秋已感到背后一阵疾风,稍已迟疑,便躲闪未及,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身形向前冲了数步,已站立不稳,玉剑杵地,勉强支撑着。
诸多鬼影随着任雪阳的罢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令人恐惧。
王残月一看,想都未想,急忙跑上前去,扶住了师父,大骂任雪阳卑鄙畜生,暗箭伤人,欲拔剑相拼,却被卧禅秋拉住了,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可怕的寒光。
任雪阳青面獠牙,一阵狂笑,眼神冷如冰霜,手扶泣血长剑,道:“我说过,凡是对兰茵有过节的人,不利的人,全该死,你也别冤枉你师妹,你们玄龟山的人都是我杀的,一个也不留,包括那个倔老头,他早该死了,”声音冷如刀锋,划破天界。
王残月见师父的嘴角已沁出了血汁,心疼地用手擦拭着,哀伤不已,心却在颤抖。
卧禅秋往上一撩遮挡视线的乱发,轻蔑一笑:“就凭你,恐怕十个你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卧禅秋轻咳了几声,又缓了缓,回头指着孟兰茵,绝望地道:“师妹,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勾结外人,荼害师父,荼害同门,我说过这是我们的家事,一切等回到玄龟山解决,”卧禅秋早已抱着一死之心,与她们同归于尽。
孟兰茵一听,十分高兴,回了玄龟山,你就如同瓮中之鳖,岂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幽冷的眼神闪现着诡异的笑,道:“师姐,其实我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只要告诉我九转真经玄灵篇的经文,我不会难为你的,毕竟我们同门一场,况且当年你还对我不错,偷偷地教我武功,我被师父罚面壁,你还偷偷地给我送吃的。”
卧禅秋一阵冷笑,心里却是阵阵的触动,秀目含冰,道:“师妹,算你还有点良心,还记得这些,即使你学会了九转灵蛇阵,那又如何?”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声音狂啸,凄惨,回荡着整个山林。
仇,仇,仇,就一个字,坑害了一个人一生,卧禅秋挣扎着直起腰来,还好,并未击中心脏,否则,早就去了鬼门关了,她深知孟兰茵,无所不用其极,卧禅秋一推王残月,故意狠狠地说了一句,“小孩子,走开,”王残月一个趔趄,回头看着师父,也深知其用意,站到了后面。
卧禅秋想着玉柳山庄诸多无辜的生命,想着玉柳先生遗恨九泉,眼中不觉莹泪,自己虽对玉柳先生倾慕已久,但临别时,也不能送上只言片语,只有在心里,默默地为他送行,眼前却闪现着六年前那深情的一别。
岳阳楼上,卧禅秋和柳浪涯并肩立着,不语,共同看着茫茫的洞庭湖水,情在那湖水中翻卷着,卧禅秋泪洒玉面,挽着柳浪涯的胳膊,声音几近颤抖,“浪涯,你何必如此伤怀呢?过去的事了,就让他随风去吧,”柳浪涯怀中抱着江婉婷,眨巴着眼中的泪水,吁出了一口气,压抑心头的顽疾之气,“是啊,该放手了,春雪死了,江环也死了,谁是杀人凶手呢?谁?孟兰茵,”柳浪涯摇了摇头,“一切都结束了,你我只不过是洞庭湖掀起的一朵浪花,有何力量阻止这场悲剧呢?”卧禅秋问道:“你恨兰茵吗?”柳浪涯拭了下眼中的泪水,“恨,恨有何用,其实她比我们更可怜。”风卷着迷雾,遮挡着夕阳--------卧禅秋想着,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又回头看了一眼玉柳山庄,毅然地道:“走吧,九转真经玄灵篇就在玄龟山上,”卧禅秋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地跟着孟兰茵走了,王残月心急如焚,却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愿,眼睁睁地看着,心如针刺,柳沁南等要上前报仇,却被度空大师拦下了,他深知卧禅秋的用意,怕连累无辜生命,望着那个大义凛然的背影,心不由的肃然起敬。
风,席卷着残云,肃冷,满山的葱郁,掩埋着夕影。
玉柳山庄,哀嚎一片,一个斗大的“奠”字,赫然醒目,白幡,青衫,玉柳先生生前好友遍布大江南北,虽只是个文人,但侠义之士不绝于尘,少林,武当,峨眉------道途近的悉数前来,柳云姑为长,在华阳真人的引领下,为吊孝者,一一回礼。
“报,紫云庄三公子白思鹤前来吊唁,”一家丁高声喊道。
华阳真人一听,疑惑不已,众人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从未听说玉柳先生和紫云庄有何交情,白思昭在江湖上是臭名远扬,却从未听说白思鹤有何劣习,一奶同胞,今日他前来,有何目的,令人匪夷所思,但处于对死者的敬重,华阳真人喊了一声请。
只见白思鹤风度翩翩,潇洒英俊,一表人才,上得前来,自有人递于一炷香,白思鹤接过,三鞠躬,眼含热泪,深情款款地道:“柳大侠仙风逸骨,威名远播,不想今日惨死妖女之手,令人痛惜,我等定为之报仇雪恨,诛杀妖女。”
一席肺腑之言倒也真切,坦诚,令人感动,一时间,“诛杀妖女,诛杀妖女,”众人喊了起来。
王残月跪在柳沁雪的旁边,深知刘伯温临终遗托,让空阳虚柳四人教授自己本事,今玉柳先生仙逝,虽无师徒之实,但有师徒之意,为其守孝,听着白思鹤进来,心也咯噔一下,偷眼看着白思鹤,心里却盘算着,那张无情的脸,花大哥,也不知怎样了?
礼毕,华阳真人吩咐下人让白思鹤去后院休息,白思鹤来到柳云姑的身前,安慰了几句,眼神却偷偷地瞟了柳沁南几下,暗藏心里,方回后院。
文武各派,三教九流,玉柳山庄已是人山人海。
第三日,子夜,大部分人都已睡熟,灵前,柳氏三姐妹,江婉婷,王残月依旧跪着,柳沁南在烧着纸钱,江婉婷哭得最伤心,眼圈红肿,玉柳山庄的上空,淡淡烟雾,飘渺。
柳云姑,度空大师,华阳真人,莫凌虚也在一旁守着,心情也是格外的沉痛。
莫凌虚看着众人只顾哀伤,不说话,首先打破了夜的宁静,道:“众位哥哥,柳大哥已云游去了,沁南等又年幼,光靠云姑,恐怕是力不从心啊,你们看------”莫凌虚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其意思很明显。
度空大师脸色阴沉着,道:“是啊,我们五人,情同手足,少林主持我已辞之,武当掌门,华阳也不看重,我等五人在一起,谈天说地,阅古论今,天大的乐事,名与利,如过眼云烟,我们从来就没放在眼里,竹林七贤,也不过如此啊,可如今,伯温,浪涯先我们而去,伯温子刘琏,刘璟已是朝中肱骨,不用我们*心,我们三人又别无牵挂,今浪涯遗下三女,我们岂能不尽心尽责。”
华阳真人点了点头,道:“是啊,依我看,从今以后,我们三人就留在玉柳山庄,不问世事,传授几人武艺吧,将来等报了仇,她们出了阁,我们也就功成圆满,了却心愿了。”
莫凌虚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好好辅佐云姑,重新撑起玉柳山庄。”
夜,苍凉,玉柳山庄静得可怕,无数双眼睛正悄悄地临近。
“不好了,东院起火了,”“不好了,西院起火了,”家丁慌作一团,叫声不绝于耳,华阳真人心中疑惑,此火来得怪诞,急道:“赶紧救火,”众家丁以及各位武林义士都加入了救火的行列,拿桶的,拿瓢的,挑担的,汲水的,忙得不亦说乎,乱作一锅粥。
只见东西院火光冲天,借着风力,火势甚猛,直冲云霄,迅速蔓延。
度空大师总感觉情况不妙,给柳云姑和莫凌虚一使眼色,示意保护着孩子,自己纵身跃上了南厢房,不由得大吃一惊,却见众多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度空大师大喊一声,已为时晚矣。
黑衣头领一声令下,此时,门口,南北两厢房上都已出现诸多弓箭手,动作麻利,一看便是训练有素,拉弓搭箭,二话不说,箭如雨下,可怜众多家丁,宾客,义士,毫无防备,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众人惊呼,江湖人士也纷纷拿起刀剑拼死抵抗。
一刻钟后,弓箭已毕,收队,紧接着,黑衣人跳入院中,逢人便杀,刀法犀利,手段残忍,血染*。
莫凌虚等用剑阵护着几个人,躲在一棵树下,拨挡着雕翎箭,见黑衣人越聚越多,还有官兵,心生狐疑,难道是楚王,没道理的,看其手法娴熟,非等闲之辈,究竟是何人呢?
此时,白思鹤等也一路杀将过来,急喊道:“大师,看这些人好像是锦衣卫的人啊,你们带着她们快走,我来掩护,”白思鹤大喝一声,便冲了出去,以一当十。
“锦衣卫,”华阳真人惊愕,我们也从未与朝廷之人交恶啊,为何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白思鹤边打边说道:“这很简单,朱元璋此人生性多疑,杀宰相李善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啊,别多说了,看来,我们是很难冲出去,你们快走,”声音夹杂着一丝绝望。
度空大师看着白思鹤也支持不了多久,便也冲上前来助阵,道:“不管怎样,我们都得一起冲出去,不能把你丢下,”说罢,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劈空掌,随风起舞,掌掌致命。
王残月躲在柳沁南的身后,见白思鹤胸口插着一支雕翎箭,心中更是疑惑,他就是白思昭的弟弟,二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众人又是一阵苦战,压退了黑衣人的数次进攻,黑衣人倒了一片,又密密麻麻地聚集,已把玉柳山庄围个水泄不通,而且个个骁勇善战,蒙着面,谁也不搭话,逢人便杀。
玉柳山庄,尸横遍野,血流成何,度空大师看着身边就剩下几个人了,不免哀伤,尽全力地护着柳沁雪等。
黑衣人如潮水一般地涌来,度空大师本来就内伤未愈,又添新伤,华阳真人为保柳氏血脉,拼其全力,肩部也伤了,众人全部或多或少都染上了鲜红。
莫凌虚无影神剑并非浪得虚名,内力驾驭着剑气,粼粼寒光,*得黑衣人不敢靠前。
众人坚持着两个时辰,天已快亮了,度空大师,看着自己筋疲力尽,仰天长叹,朱元璋,你机关算尽,未免也太狠辣了。
黑衣人根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车轮战术,累也要把他们累死,死神正悄悄地临近,若没有这些孩子,他们早已冲出去了,可现在,跳出庄外,又入包围,处处都是黑衣人的踪影------风,卷着残灰,空气弥漫着血腥。
正在此时,山下冲进一支骑兵,铁骑如闪电一般划过,刀起处,人头如西瓜般滚落,势不可挡,旗上,标有一个醒目的“楚”字。
黑衣人等惊愕,不敢动手,纷纷后退。
为首一将,身着白袍,冲入庄内,面对黑衣人,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楚王的地方撒野,”声音响亮,字正腔圆。
黑衣头领见是楚王朱桢的人,也未敢轻举妄动,冷冷地道:“我们是锦衣卫,奉蒋大人之命,前来诛杀叛党。”
白袍将手执一杆亮银枪,道:“诛杀叛党,这是我楚王的地方,你等不禀报楚王,就敢擅自调兵,你们眼里还有楚王吗?”
黑衣头领低着头,有些怯懦,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白袍将喝道:“我奉楚王口谕,将叛党一并捉拿回府,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黑衣头领见状不妙,只喊了一声撤,众人并不慌乱,撤退的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白袍将翻身下马,拱手道:“众位,受惊了,我是楚王帐前侍卫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