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残月看着孟婵娟倚着自己的胸膛,失声痛哭,心里颇不是滋味,师叔一生也挺苦的,这些年,为了报仇,荒废了一切,青春,亲情,仅仅四十出头,却满头白发,俨然成了一位老太太,现在至亲的人任雪阳又死了,想想以后,令人断肠啊。
任中原和叶落飞花两大高手,不分彼此,起初还能看见那飘渺的身影,须臾,便隐入云层,消失在茫茫的大山之中,只见钱兴霸他们垂头丧气,满脸怨气,无功而返。
孟兰茵在屋子里抱着任雪阳的尸体,整整一天,孟婵娟和王残月给她送饭也不开门,直到傍晚时分,孟兰茵放下了任雪阳,打开了门,眼神空洞,木然,孟婵娟急上前扶着师父握着她的手,冰冷,整个身体就像是没了骨架,绵软无力,也不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孟婵娟情知师父和任雪阳情深意重,他一死对师父的打击是巨大的,犹如天塌下一般,孟婵娟扶着师父坐下,王残月递上了给她准备了稀粥,也不喝,就是看着那个前方发呆,孟婵娟摩挲着师父那双苍老的手,心撕裂肝肠。
夜,渐渐地深了,孟兰茵慢慢地转过头来,抬眼看着立在旁边的孟婵娟,催促王残月去叫江婉婷,见其走了,闭上了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又缓缓地睁开,抚摸着孟婵娟的头,叹道:“婵娟,今后,为师也不能陪你了,你就跟着残月吧。”
孟婵娟看着师父终于说话了,悲喜交集,大眼睛眨巴着泪水,趴在了师父的腿上,紧紧地握着师父的手,道:“师父,我那也不去,就跟着你,陪着你,伺候你,”孟婵娟一生就两个亲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王残月,见师父如此说,心又酸了。
孟兰茵苦笑了笑,拍拍她的头,道:“傻孩子,这些年,你跟着师父,也受苦了,残月,是个好孩子,值得托付终身,你可不要放弃啊,”见孟婵娟有些羞赧,把她揽在了怀里,每看见她就想起了那残忍的一幕,听见了门响,顿了顿,道:“残月,你过来,”王残月应了一声,来到了近前,孟兰茵伸出了另一只手,拉着王残月,道:“残月啊,以前,我鬼迷心窍,做了很多错事,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江婉婷一脸怒气,道:“死了那么多人,你上嘴唇搭下嘴唇,一句道歉就算过去了,”王残月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转身看着孟兰茵,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在提了,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孟兰茵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她一生中,没佩服过几个人,王残月倒算一个,恳求的眼神说道:“残月啊,从今天起,我就把婵娟交给你了,她虽比你大,可是她却不谙世事,我也知道你二人情投意合,以后,你要多多地照顾她啊。”
王残月点了点头,道:“师叔,我会的,”孟兰茵苦笑道:“残月,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的疑问,江姑娘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得也不太多吧。”
王残月一听,遂问道:“师叔,这些年,你总是说报仇报仇的,仇家到底是谁啊?如何跟楚王还有关系啊,”一提到仇这个字,孟兰茵的脸色变得难看,苍白,眼神变得麻木,过了许久,缓缓地说道:“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白云岳带领着白莲教的众弟兄和元朝大将王保保在交战,烽烟四起,死了很多人,白云岳和我师父交情颇深,又知道他的医术好,便来了一封信,让其帮忙救人,我师父正在研究高深的武学,脱不开身,便让我和师姐一起下山,那人死的,堆积成山,我二人在军中忙得昏天黑地的,直到年中,战事平息,不久,白云岳就和小明王就一起罹难于瓜步江中,修惊魂和花盖天也都已归隐。”
王残月听到花盖天遂想起了花慕寒,插话道:“想不到师叔也曾参加过白莲教啊,那你知道花盖天是如何死的吗?”孟兰茵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自此,白莲教四分五裂,白思昭投靠了朝廷,朱元璋的眼里可不揉沙子,使了一石二鸟之计,让白思昭等人去杀白莲教的人,他坐享渔翁,花盖天和修惊魂等一大批豪杰,都死于白思昭的屠刀之下,从那时起,我和师姐也成了朝中之奸党,走散了,我路过定远,救起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玉剑小白龙江环。”
“我父亲,”江婉婷瞪大了眼睛,倾听着,自己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的摸样,孟兰茵看了看她,又接着说道:“对,就是你父亲,我二人隐藏在二里坡的一个破庙里,躲避着朝廷的追杀,都说患难见真情,我二人也是如此,就是在战火中迅速地坠入情网,风里来雨里去,携手天涯,甜甜蜜蜜,在我一生之中,只有那一段时光才是最美好的,可惜美好总是太短暂,这一日,我俩走到了一个树林,他说要办一件事,后来我才知道,是为了去救南春雪,让我在定远二里坡那个破庙里等他三天,不见不散,我在那里等了七天,他却没有出现,我心急如焚,害怕他遭遇不测,便到处打听他的消息,走到采石矶,却被锦衣卫的鹰犬谢林抓了,他用我威胁着江环,在江湖中放风,可是江环却始终没有现身,我被押解着到了滁州,却被任雪阳救出,任雪阳对我一往情深,可是我却婉言辞别了,依旧去了定远那个破庙里等着,一等就是半年,可是江环始终没有出现,我却在那里发生了一件事,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一生,”说到这,孟兰茵的表情变得恐怖,浑身瑟瑟发抖,目光凌厉的吓人,拳头握得紧紧的,骨节咯吱咯吱直响。
孟婵娟也被这突然的抖动镇住了,情知事关重大,遂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孟兰茵闭上了眼睛,缓了缓,平静了一番,长出了一口气,道:“别问了,后来,我出了破庙,任雪阳找到了我,告知了我一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江环已经在楚王的行宫和舞姬南春雪结为伉俪了,我一听,如五雷轰顶,当时瘫倒在地。”
王残月不解,问道:“那南春雪是谁啊?”孟兰茵笑了笑,指着江婉婷,道:“就是她母亲,江湖上疯传舞姬琴仙中的舞姬南春雪。”
“舞姬琴仙,”王残月一愣,萧若泪的祖母就是琴仙曲来香,原来她和江婉婷的母亲同誉天下,难怪萧大哥和江婉婷心有灵犀,倒真是巧了,祖辈也颇有渊源,遂想着但耳朵却在听着孟兰茵的讲述,“南春雪,不仅人长得漂亮,舞姿更让人拍案叫绝。”王残月心中暗道:那还用说吗?看着江婉婷的摸样就知道了,他母亲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我倒是没见过,这些都是任雪阳告诉我的,江环已被朝廷抓去,二王子秦王朱樉要杀之,却被六王子楚王朱桢救了,朱桢念其文武双全,一心想留为己用,便让白袍将丁远去说服,江环视死如归,朱桢知道他是为了救南春雪而落网,便向他的二哥讨要舞姬,朱樉念其国色天香,就是不肯,但因犯了错误,被朱桢拿了小辫子,又在秦王妃王钰的帮助下,楚王才如愿以偿,南春雪也念其楚王的恩情,要是在朱樉的魔爪下,早晚都得被活活折磨死,南春雪为了报恩,不知使了啥办法,江环便死心踏地地跟着朱桢了。”
王钰,王残月心里又犯合计,她可是元朝大将王保保的妹妹啊,小时候,父亲没少提起,一直以此事耿耿于怀,这个女人,颇有意思,倒想见见。
孟兰茵根本不知王残月的心思,一直在说着,“楚王朱桢,别看年纪小,颇有心眼,他也是为了自己早些封王作准备,拉拢江湖豪杰,”王残月心想,我姐夫那可是人中之龙,十七岁便在蛇山建了楚王行宫,左右些蛮人听其名就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孟兰茵说的急了,咳嗽了两声,接着道:“就在此时,玉柳先生柳浪涯也在他的府里坐客,也是为了一睹南春雪的风采,不想一见,不能自拔,动了真情,在那一住就是一年,南春雪可是个奇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二人也有不少唱和之作。”
王残月听着越来越有意思了,玉柳先生也被牵扯进来,难怪在玉柳山庄他看江婉婷的眼神都不对,遂插了一句道:“那不正好吗?玉柳先生跟南春雪,你跟江环,”孟兰茵苦笑道:“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美啊,我早被负心人抛在脑后了,那时也巧,柳浪涯父亲病重,让其回玉柳山庄,当时我师姐就在那为其医治,若没有我师姐,他父亲早死了,恐怕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
师父,王残月瞪大了眼睛,这感情也太复杂了,牵扯的人也太多了,孟兰茵道:“柳浪涯在庄内精心地伺候着,我师姐暗恋于他,但却羞于启口,把这段情藏在心底,很深很深,这件事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她有一个玉坠,是柳浪涯送的,这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柳浪涯一直对南春雪念念不忘,一面派人去给朱桢送信提亲,但一切只是枉然,朱桢想要的是武将,那时柳浪涯的父亲怕自己来日无多,便为他定下了亲事,就是他的表妹,柳浪涯苦等,见发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也不敢违背父命,怕气出个好歹,无奈地成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