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炯坐在宽敞的大厅内，显得有些忧郁，这时二儿子张宝岩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张明炯身前，递上一支染血的镖：“爸，这是杀死堡上看守的暗器。”
张明炯接过镖一看，只见镖呈六棱形，正反两面有两个面目狰狞的狼头，他端详着镖说：“看来昨晚的土匪必是红眼狼了！哼，想打劫我张家，到时候我让你狼变成狗，以狼为标记，冒充契丹人哪！”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张明炯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张宝岩接口道：“是呀，也不打听打听张家堡是什么地方，以前多少土匪都没有得手，你个红眼狼算个球，再来一定让他变成断了脊梁的狗！”
五十出头的张明炯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儿啊，你有所不知，这个红眼狼不是一般的土匪，他可是咱北原地区最大的一股土匪，周边多少大户几乎都被他抢过，可以说没空过手，昨晚在咱家栽了，而且还死了一个人，估计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切不可大意。”
“父亲说的是，儿记下了。”张宝岩垂手而立，恭敬地听着张明炯说完，然后问：“那咱们今后咋办？”。
张明炯点着了水烟，咕嘟嘟地吸了几口，长叹一声：“咳，也难怪，现在世道不太平，到处乱糟糟的，再加上关中地区两年大旱，大伙的生活难着呢，就是以前的富户现在也借债度日，大户人家也省吃俭用，更别说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土匪了。”
“这是天灾，谁也没办法，要是有水浇地就好了，不过今年的庄稼是丰收在望了，今年的雨水多好呀！”张宝岩说。
“天灾是没有办法，就怕天灾加人祸，现在北原地区时不时地打仗，匪患成灾，咱们往后还得事事低调，不可张扬，待会你下去通知那些欠粮的佃户们，今年粮租减半，他们也不容易。”张明炯说。
“知道了，父亲。”张宝岩答道。
“你大哥快回来了吧？”张明炯问。
“大哥还有三个多月就回来了，听说除了史赖海那儿的帐没有收上，其他的差不多都收了，现在正在给铺子上货呢。”张宝岩说。
“好，那就好。这有一封信，你马上送到渭水镇“黑老虎”刘凯师傅那儿，告诉你三弟近期不可外出，更不可惹是生非，要苦练武艺，绝不可懈怠。”张明炯拿出昨晚写的信交给张宝岩。
张宝岩刚走，家丁头目陈猫蛋走了进来：“老爷，都收拾利索了。”
“嗯，那个堡上死的家丁是你的同村吗？”张明炯问。
“回老爷，是我同村的，叫陈粮仓。”陈猫蛋说。
“回头到柜上取一百块大洋，送到他家，再送两袋白面，看看他家还有什么困难，再怎么说，毕竟是一条人命哪！”张明炯有些沉痛，作为一个财主，他可不象周扒皮一样地盘剥佃农长工，他对待下人并不苛刻，反而相当仁慈。
“老爷真是好人哪，我先替他家谢谢老爷！”陈猫蛋连忙作揖。
“你们以后可要小心，最好不要再出人命了。”张明炯说。
“放心吧，老爷，都按你的吩咐去做。”陈猫蛋说。
张明炯又拿出一封信交给陈猫蛋：“把这封信迅速送到马二铁师长那儿，同时带上两千大洋，记住，一定要稳当，速去速回，回来后马上向我汇报。”
“知道了，老爷。”陈猫蛋应允一声，急匆匆离去。
张明炯又装上一袋水烟，咕嘟咕嘟地吸起来，这时大太太走到厅前：“老爷，该用早饭了。”
“嗯，等我把这袋烟抽完。”张明炯指着椅子说：“坐。”
大太太坐下后道：“老爷，昨天晚上那伙土匪听说是红眼狼。”
“是，就是红眼狼。”张明炯抚摸着发亮的铜水烟说。
大太太欠了欠身，说：“古人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看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和红眼狼说和算了，大不了咱们给他们点钱，花钱买个平安嘛！”
“什么？”张明炯有些诧异地看着大太太：“这是什么话？我堂堂北原第一绅士，岂能向一群乌合之众示弱低头，再说了，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的日子就麻烦了，他们会三番五次地来要钱，那可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哇，下次再来，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他们毕竟是一伙亡命徒，我担心以后日子长了，一个不小心如果有什么闪失就不划算了，你和儿子们经常外出，万一哪天在道上截住你，唉，我很是担心哪。”大太太说。
张明炯笑着看了看大太太：“不瞒你说，如果能和红眼狼单挑，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就怕他祸害咱们家里的人。”
“那红眼狼可是亡命徒，听说会飞檐走壁，武功了得。”大太太提醒着说。
张明炯听了后微微一笑，露出颇为自信的神情：“哪得看跟谁比！哼哼，好了，不说了，走，吃饭去。”
大太太看了看眼前情形，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轻叹一声，跟在张明炯后面向饭桌走去。
渭水镇，“黑老虎”刘凯正在看着张宝令练拳，边看边满意地点着头。这时，一个徒弟走上前来：“师傅，张家堡来人要见您。”
“请进来。”刘凯起身坐到一旁的石墩上。
张宝岩走了进来，朝刘凯一揖：“刘师傅，一向可好。”
“免礼免礼，原来是张二少爷。”刘凯一见是张明炯的二儿子，当下满脸含笑。这时张宝令也练完了一趟拳，听到二哥的声音，他高兴地跑过来：“二哥，你怎么来了？”
“三弟，家里有些事，咱爸让我带给刘师傅一封信，顺便告诉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外出玩耍。”张宝岩看着生龙活虎的张宝令，心里非常高兴，毕竟张宝令半年多没有回家了，看业学武真不是个轻松事。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家里有事，张宝令有些紧张，催促着二哥。
张宝岩把红眼狼夜袭张家堡未遂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张宝令一听就急了：“二哥，这不行，我得马上和你一块回去。”
“用不着你回去。”“黑老虎”刘凯把信折起来说。
张宝岩也连忙说：“咱爸说让你好好跟着刘师傅练武，别的不用多管。”说完后张宝岩向刘凯告辞，再次和张宝令叮嘱一番，这才急匆匆地离开渭水镇。
看着二哥走远了，张宝令跑到师傅跟前说：“师傅，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放心不下呀！再说我都快二十岁了，也算个成人了吧，应该给家里分担些事了。”
“黑老虎”刘凯看着眼前这个端庄挺拔的徒弟笑了笑：“傻孩子，用不着你回去，如果真是家里解决不了，别说是你要回去，就是我也得到你家去，毕竟我和你爸是莫逆之交，先坐下歇会。”
刘宝令听见师傅还是不让他走，当下气呼呼地坐在石凳上说：“好个红眼狼，我家从来没有招惹过你，凭什么瞄上我家？师父，你说这个红眼狼到底有多厉害！”。
“瞄上你家很正常，谁叫你家是这里的大财主，你爸是咱北原第一绅士呢，打枣还得捡枣多的树，不抢你家抢谁家。不过说起这个红眼狼，原先并不是坏人，也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只是因为家庭变故才导致性情大变，到如今成为土匪，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呀！”“黑老虎”轻轻地说。
“师父，那你快给我说说。”年轻人好奇心重，张宝令最爱听师父讲一些江湖之事。
“黑老虎”刘凯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道：“红眼狼原名樊贵康，不是咱们关中人，他老家在陕北黄陵，因为村上财主看上了他的姐姐，想强娶为妾，于是找借口*迫他姐姐就范，谁知他姐姐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儿家，誓死不从，那家财主便将他姐姐强抢而去，并且失手打死了他的父亲，他姐姐被抢去后当夜遭受凌辱然后悬梁自尽，他母亲听到噩耗后也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世，当时年仅十三岁的他在乡邻的帮助下安葬了母亲，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黑老虎刘凯带着同情的口吻说。
“后来呢？”张宝令问。
那家财主当时也没有在意，以为一个小孩子家肯定是怕了，跑到外地活命去了，于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肯定会回来报仇！”张宝令说。
“对，六年之后，红眼狼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身高强的武艺，在一个明月如镜的夜晚，正好那天是八月十五，他将那家财主大小十八口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而且手段极其残忍，那十八口人不是被拧断脖子，就是被击碎头颅，其状惨不忍睹，从此那家财主被灭门了。”刘凯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宝令被师父所说惊得一身冷汗：“这家伙也太毒了，跟狼一样，不！比狼还毒！”
“谁说不是呢？灭了财主家后，他效仿武松，用血在墙上写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挥刀灭门樊贵康，他害我家人三口，我灭他家人九双，事了心净甩手去，草莽林间西北狼。’从此他流落江湖，最后看中了没人敢呆的红眼沟，慢慢地拉起了杆子，成了北原最大的土匪。咳，不知他怎么瞄上你家了，不过凭你家的财势也不怕他。”刘凯说。
“那他为啥又叫红眼狼呢？”张宝令好奇地问。
“据说他只要见血就眼红，而且神情与捕猎的狼一样凶狠，于是江湖送给他外号‘红眼狼’，当他到红眼沟后，觉得这沟名和自己有缘，是老天爷让他在此落脚，所以长踞红眼沟。”刘凯说。
“师父，那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呢？”张宝令问刘凯。
“当然高了，最厉害的是‘裂碑掌’，一掌劈下断石裂碑。”
“他若和师父你比谁厉害？”
“还没和他交过手……”
正在这时，刘凯的女儿刘淑兰走了过来：“爸，让宝令哥陪我摘杏去吧，杏子快熟透了。”
“去吧，去吧。”刘凯对女儿一向言听计从，对张宝令摆了摆手又说：“宝令，安心呆着，没事。”
看着刘淑兰如花的笑脸，含情的明眸，张宝令想起了父亲的三姨太李晴晴，那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人，父亲在米脂县用三十个大洋买回来的女人。
“咋了！我脸上没啥东西呀？”刘淑兰看着发呆的张宝令，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突然脸上一阵发热，娇嗔道：“有啥好看的，走，摘杏去！”
看着刘淑兰和张宝令这对金童玉女结伴离去的身影，刘凯心里满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