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忠臣飞去圣人羑里
同是轩辕一脉传,何苦急急要相煎。
才有太庙受天火,便又兄弟手足残。
却说姜桓楚与鄂崇禹被执殿官绑出殿外,鄂崇禹心如死灰,仰天叹息道:“姜贤侯,可怜你我多年来为朝廷立下多少汉马功劳,纣王全不顾念,一个勾结叛贼谋逆不赦的罪名,就将你我打落高位,却得个罪臣的下场。果然应了你昨日之言,这昏君,如此残苛待我,我心有不服啊。”姜桓楚道:“鄂贤侯切莫伤心,此番纣王昏庸如此,偏信谗言,残害忠良,自毁基业,乃是成汤王气已尽,故此天意要灭商,只是你我忠心耿耿,彪炳千秋,却不应当冠以罪臣之名身死此处。”鄂崇禹诧异道:“如今你我身缚绑绳,就要斩首,哪还有当不当身死此处的。”姜桓楚笑道:“早有高人料到今日你我之祸,伏下奇兵,你我当可性命无虑。绑绳刀枪能奈我何?”却说传旨官道:“陛下有令,将姜桓楚乱刀剁死。”众刽子手一拥而上,乱刀纷纷砍下,鄂崇禹不忍看,叹息一声,急闭了双目。闻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分明是金铁相交,却并非利刃入肉之声。又闻得众人诧异之言:“利刀断折,真身不坏,莫非将侯爷乃天神转世不成。”崇禹乃睁眼再看姜桓楚,却不见丝毫伤损,依然是意气风发,满面含笑。只是身前乱纷纷的断刃撒了一地。姜桓楚仰天道:“如今纣王利刃已然加于臣身,我此劫已过,从此姜某与朝歌再无干系,多少恩情一命偿还。成汤历代先帝英灵在上,非是我姜桓楚有负大商,昏君自毁江山,我等忠臣具皆获罪遭戮,着实无法,今日刑场之上与先君拜别耳。”说完,双手一揖,大袖一拂,鄂崇禹身上绳索寸寸俱断。震法力迫开身周一众兵丁,拖起目瞪口呆的鄂崇禹踏空飞去,直奔南郡。监斩官鲁雄大惊失色,不敢隐瞒,急忙回旨,禀告纣王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姜桓楚与鄂崇禹凭空飞去,不见踪迹。”纣王大惊,暗道莫非又是那小贼哪吒前来捣乱。心下恐惧,唯恐再殃及自己,不敢久留大殿,惶惶归寿仙宫而去。百官闻知二侯逃脱,具皆大喜。
再说纣王回宫,心中惶恐,将姜鄂二人逃脱之事说与胡姬。胡姬闻言沉思半晌道:“陛下,事已至此,也不必多想,今既失策,走了二将,恐会招致二人从此刀兵相向,如此则姬昌更是断不可放,岂能纵虎归山徒添祸乱也。”纣王为难道:“赦令已出,百官皆知,金口玉言,如何能够出尔反尔。”胡姬献计道:“陛下不必过滤,可速招国舅仗费仲入宫密议,自会有妙计。”于是纣王急传旨意,费仲夜入寿仙宫。费仲道:“姬昌外表忠诚,心怀奸诈,面是心非,终非良善。今番他十万甲兵,不再西岐,正是出去他的大好时机。若放姬昌归去,纵虎归山,恐反与东鲁姜文焕、南都鄂顺兴兵作乱,天下不安,倒是悔之晚矣。”纣王问道:“既如此,爱卿可有妙计?”费仲又奏道:“微臣早有算计,今正有一计,既可借此除去姬昌,又可避免百官非议。试想,今圣上既赦免姬昌回军,百官必然也要与姬昌饯行。臣正可去探其虚实,若姬昌果然是心怀叵测,故意延误军机,欺诈圣上,即斩姬昌以除后患,再着北伯侯崇侯虎统领陈塘关前西岐兵马,不服王命者就地斩杀,永绝后患。”纣王大喜道:“就依国舅仗之言。”又问道:“东南二逆贼之事,可有良策?”费仲思虑半晌道:“此二逆贼既有本事逃脱,恐非普通将官可以擒来,为今之计,唯有等得闻太师平叛归朝,再整甲兵,太师亲征才有把握拿住二贼。”纣王道:“如今二贼逃去,眼下该当如何?”费仲又道:“陛下可传下圣旨,只说姜桓楚与鄂崇禹谋逆叛逃,天下诸侯内外将官凡有本事捉得此二贼者,赏万金,赐高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有闲人会与朝廷分忧解难。如此,既可得无穷将才入朝辅助君王,又可令二贼朝朝提防,不得安宁。两方诸侯,部下将官有慕高位者,必会因此而生擒拿叛贼报效朝廷之念,如此则必然令他上下猜忌,军心离散,虽是两侯共叛,却也不足为惧。”纣王大喜道:“此计妙极,费爱卿真乃国之栋梁,社稷之倚重也。”遂传圣旨,通令全国悬赏捉拿谋逆叛臣姜桓楚与鄂崇禹。
次日,姬昌回归陈塘督战,百官俱来驿馆送行。比干、微子、箕子、武成王等,均是姬昌旧友,逢此失意时,就格外话多,姬昌又善饮酒,羁留多时不得走。正畅饮间,远远地见费仲尤浑二人也备了酒宴,前来送行。皆知此二人是小人,又系纣王宠臣,百官缄口一一散去。姬昌不敢得罪此二人,乃谢道:“昌有何能,敢劳二位大人远行,感激之至!”费仲道:“闻贤侯荣归,卑职特来饯别,有事来迟,望乞恕罪。”姬昌见二人殷勤,不敢怠慢。他三人畅饮,酒过数巡,费仲问道:“仲听闻贤侯能演先天易数,请问贤侯,其卦果然灵验否?”姬昌答曰:“阴阳变化之理,乃天地日月运行之总纲,岂能不准。”费仲阴险复又问道:“若果然灵验,敢问当今天子所为颠倒错乱,其将来究竟如何,可测否?”此时姬伯酒已酣饮多时,早有醉意,乃还能提防二人。有道是酒后吐真言,一听道问天子运道,便紧锁双眉,叹道:“国运气数有颓废之势,料想只此一传而绝,当不能善终也。如今天子所为又如此乖乱,是自促其败也。我等身为臣子,不忍说也不敢说啊!”费仲又问道:“当应在何年?”姬昌道:“不过六七年时间,戊午岁中甲子月而已。”费、尤二人装模作样,俱作一声长叹。过了一会,二人又问:“我二人,亦求贤侯一测,看我等将来运道如何?”姬伯此时难辨二人虚伪,当即演了一卦,沉吟半晌,道:“此卦甚是奇怪!”费、尤二人笑问道:“我二人运数内有什么奇怪?”姬昌道:“人之一死,纵然早有定数,也不过是有疾病而终,或五刑金木水火意外所伤,或牢狱罪责,如此而已。不似二位大夫,死得蹊蹊跷跷,古古怪怪。”费、尤二人又笑问道:“究竟如何身死?又死于何地?”姬昌道:“不知何故,卦象所示乃是将来被雪水浸身,冻在冰内而死。”二人听罢,不以为然,含笑道:“生死有命,只好由他。”费、尤二人乃乘机又问道:“不知贤侯可曾测算得自己究竟如何?”姬昌不曾生防,自顾说道:“不才还讨得个善终正寝。”费、尤二人假言恭贺曰:“贤侯乃是西方圣人,自然福寿双全。”三人又饮数杯。费、尤二人起身告辞,道:“我二人朝中还有事,不敢久留。望贤侯前途保重!”
费、尤二人往回走,想起方才姬昌所言,心中生很,不由得在马上破口骂道:“这老匹夫!自己小命就在我兄弟一手掌握之中,竟敢妄言自己善终正寝,我等兄弟却反而要寒冰冻死。分明是借机故意辱骂我等。老贼可恶!此番回朝,圣殿面君,管教你老匹夫死期就在眼前。”说话间,就到了午门。二人同进内宫面君,纣王问道:“姬昌可曾说什么?”费仲奏道:“姬昌狂言辱君,有大不敬之罪。”纣王大怒道:“这恶贼!朕念他贤良赦免归去,不感圣德,反行侮辱与朕,甚是可恶!他如何出言侮辱于朕?”二人道:“他曾演先天卦,言说国家只此一传而绝,不过六七之年;又说陛下不能善终。”纣王闻言怒骂道:“你怎么不问这老匹夫死得如何?”费仲急忙道:“臣也问过他,他说自己尚能善终正寝。这姬昌口出狂言,尚不自知他之死生皆出于陛下之意,竟敢自己说善终。岂不是自家哄自家!臣二人叫他测算,他言臣二人冻死冰中。莫说臣托陛下之福,即是普通小民,也断无无冻死冰中之理。谣言惑民之辈,恳请陛下速赐其死!”纣王怒道:“传朕旨意,命晁田将姬昌捉来枭首,号令都城,以戒妖言!”
再说姬昌上马,走了一程,凉风一吹头脑渐醒,思量一番,自觉酒后失言,恐有灾厄加身,忙令随从:“速速赶路,迟则有变。”众人急催座下马,往陈塘关奔行。姬伯在马上不由得暗自思虑:“我数次测算运数,卦象皆示下有七年之灾,如今为何平安而返。必是此间惹起祸事来。”正思虑间,只见后面一骑如飞赶来。来到面前,乃是晁田。晁田大呼道:“姬贤侯!天子有旨,请速回朝歌!”姬昌自知难逃此灾,乃对众家将道:“吾今灾至难逃;你们不必再去陈塘关,转道速回西岐。我七载后自然平安归国。着伯邑考上顺母命,下和弟兄,不可更改西岐规矩。更不可来朝歌,徒然惹祸。如此可保无虑,你们去罢!”众人洒泪回西岐去了。
纣王见了姬昌大骂道:“老匹夫!朕心宽宏,不计较你平叛无功,恩准你免死归去,你不思报效君恩,反以妄言侮辱天子,今有何说辞。”姬昌知道灾事就在眼前,奏道:“臣虽至愚,却时刻不敢有忘君恩,怎敢冒万死之罪侮辱陛下。”纣王怒道:“你休要此巧言强辩!你借机演先天数,辱骂君王,罪在不赦!”姬昌奏道:“先贤伏羲演成八卦,定人事之吉凶休咎,非臣故意捏造。臣不过据卦数而言,岂敢妄议君王是非。”纣王起身大呼道:“你与费尤二人道朕不能善终,却自夸寿终正寝,何止侮君!此正是妖言惑众,以祸乱天下。居心叵测,险恶之极。朕就先教你先天数不能应验,先令你不能善终!”乃传旨道:“将姬昌拿出午门枭首,以正国法!”姬昌命不该绝于此,天意自有安排。左右才待上前,只见殿外有人大呼道:“陛下!且慢!臣等有谏章。”纣王抬头看向殿外,却见又是比干、黄飞虎、微子等七位大臣进殿。奏道:“陛下赦免姬昌,却又杀之,恐天下不服。且姬昌还有甲兵十万列在陈塘,临阵战将恐失军心,颇为不妥。不妨令他再演一卦,是不灵验,再斩不迟。”纣王道:“姬昌凭借妖术,毁谤君主,岂能赦其无罪!”比干奏曰:“今陛下斩姬昌事小,社稷安危事大。可命姬昌演明日凶吉。如不准,再杀之以捏造妖言之罪。”纣王见众大臣力谏,心中难决,只得准奏,命姬昌推演吉凶。半晌姬昌大惊道:“陛下,明日太庙有火灾,请速将宗庙圣主请开,一面毁损社稷根本!”纣王道:“何时有火?”姬昌道:“应在午时。”
次日,武成王黄飞虎约七位殿下守在太庙,候午时火灾之事。阴阳官报道:“禀上众老爷,午时道了。”话声落地,只听半空中一声霹雳,一团火球冲进太庙。众人着慌,比干叹道:“太庙果然有火灾,此天意也,姬昌卦术准确,只恐纣王果不得善终也,六七年间天下易主,成汤天下失于他人,我等如何面见先王之灵!”纣王在龙德殿,正与费仲尤浑商议如何方法处死姬昌,只见奉御官来报:“陛下,果然赢了姬昌之言,午时天降火球入与太庙,太庙火起!”只吓得纣王魂飞魄散,两个奸臣也是心惊胆寒。
半晌,纣王道“姬昌真有奇术,昨日之算今果然应验。费爱卿,此事该当如何?”费仲奏道:“姬昌有此奇术,又有利口,当可揽进天下众臣民心,不可再使他独当一面,继续为西岐诸侯,恐臣大欺主,既然姬昌之数偶然应验,今日众大臣必有所谏阻,断然再难杀之,不妨只赦放姬昌却不令他回军营,再强要他割舍十万兵马,尽归北伯侯麾下,由崇侯虎调遣,合兵一处,先攻陈塘关。若姜桓楚与鄂崇禹有变,则由崇侯虎应对东南二侯,如此四大诸侯与陈塘关互为牵制,则天下可安。”纣王道:“爱卿如此之言甚好。”乃传旨:“赦姬昌死罪,暂居羑里,麾下甲兵,尽归北伯侯,以提防东南二侯之乱,待以后国事安宁,方可归国。”姬昌谢过众人救命之恩,即同押送官往羑里赶来。羑里百姓,闻听圣人前来。焚香净街,夹道相迎。姬昌一到羑里,教化大行,万民乐业,从此闲居无事,便一心演练伏羲八卦,终成文王后天八卦。从此遗留给子孙后世窥探天机之道,直至今日,仍以文王后天八卦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