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晖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找抢他大单的刘麻子算账。
他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在人事管理不是很严格的公司，业务员本身就很难保持准时出勤，他更是将这个特色发挥到了极致。刘麻子正趴在客服部小妹妹的屏风前嬉皮笑脸，春风洋溢着他的全身。
“哥们，聊两句。”凌晖拍了下他胳膊，指了指公司门外。
刘麻子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了气色，坦然的跟随凌晖走出公司大门，来到消防梯的楼道口。这里是不成文的抽烟区，这一楼层的职员工作之余都喜欢来这儿喷云吐雾。
凌晖也不给他递烟，自顾自的点了一支，抽一口后冷冷问道：“美云电器的单，咋回事？”
“哟，我说啥事呢，原来你是说这个呀？”刘麻子尽量掩饰住慌张的神色，支支吾吾说道：“你看呐，两百万这么大的一个单，公司太重视了，头儿一早交待了不能有任何闪失，反正客户这边已经搞定了，你签我签，不都一样是为公司挣钱吗？”
凌晖长长吐了一口烟，冷冷说道：“把你的奖金全打到我卡上试试？既然都是为公司办事，你的不就是我的？”
刘麻子一拍大腿，微躬着身体说道：“哎哟，求求你了小晖！这个单我也有出力的！”
“放屁！”凌晖大喝一声，摔掉手中的烟头，厉声说道：“老子打了几百个电话才联系上孙总！跑了十几趟才谈成初步意向！熬了两个通宵才做出详细方案！你他妈出啥力了？前天晚上老子约孙总出去，就让你开车带了个路，这就算汗马功劳了？”
“这事你可要讲道理哦，要不是我介绍去‘大天使’，叫了几个头牌，说那么多好话，出那么多节目让孙总开心，这单还不一定被你拿下哦！”刘麻子抓住稻草开始理直气壮。
“讲道理？”凌晖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好！老子就找头儿讲道理去！”
凌晖气呼呼的走到业务总监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一下还没等答复就闯了进去。光头总监正张大嘴在电脑上看着什么，见有人闯进去，下意识的关掉了程序，收回嘴角的笑意，抬头问道：“什么事？”
“头儿，美云电器那个单是我谈回来的，为什么要让刘麻子签字？”凌晖直奔主题。
“哪个？”光头总监的思维还沉浸在刚才的电脑画面，大脑里刷新了几遍，终于想了起来，举着一根手指说道：“哦，哦！你是说三十台全车的那个啊，快两百万了，难得的大单啊！怎么，不是已经签来了吗？”
凌晖瞪大眼睛，手指狠狠戳着自己胸口，大声说道：“那可是我！一步一步，亲手争取来的！我为这个单忙了整整一个月！时间，精力，钱，全投进去了！”
“年轻人，别这么大火——”光头总监从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抽出一个纸杯，接了一杯冰水递给他，继续说：“来来来，喝杯水，降降火先。”
凌晖接过冰水仰头喝干，然后将纸杯捏成一团准确的丢进垃圾桶里。光头总监想拉他坐在沙发上，凌晖一甩手，表情强硬，非要先听一个解释不可。
“你也知道，这几年广告行业竞争激烈，对手们拼命压价，现在能有个两百万的单多不容易啊！这眼看就要拿下的肥肉，我能不紧张，能不去时刻关注吗？”光头总监又慢悠悠的抽个杯子，再倒一杯水递给他。
凌晖臭着脸端在手里，没喝。
“老刘前天半夜跟我报告了这个单的进度，说你们把那边孙总招待得很舒服，随时就可以签下。我怕夜长梦多，出什么闪失，所以昨天一大早便让老刘带合同去了，他果然不负众望的给我签了回来！”光头总监满眼赞许，像在讲诉一个民族英雄的光荣事迹。
“那应该是我签的！我签的！”凌晖大吼一声，将手里那杯水重重摔到地上，地毯顿时湿了一大块。
光头总监惊讶的望着他，强行忍了忍，又拍拍凌晖的肩膀说道：“凌晖呀，你年纪轻轻，脾气可不要这么大哦！老刘签和你签，有什么不同呢，都是给公司创造利益嘛！”
凌晖握紧拳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光头总监又说道：“我知道你为了跟进这个单，也付出了一些努力，让你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已经让老刘签上字盖上章了，难道还要送回孙总那里重新走流程吗？你应该知道，这一拿回去，肯定是有风险地！”
凌晖还是没说话，呆滞的望着角落里的盆栽，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我晓得，你有点小聪明，是个人才。当初你大学一毕业就来了公司，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助理，做到现在的销售骨干，公司对你的栽培也是出了力的啊。你看你年纪轻轻，还有大把青春，今后机会多的是，争个什么呢？人家老刘有家有口，要送孩子上学，又要月供按揭，多不容易啊。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光头总监开始软磨他的耳根。
“不行！”凌晖像个不肯听话的孩子，红着眼睛坚持自己的立场。
“凌晖！”光头总监见软的不成，立刻换上一副严厉的面孔，喝斥道：“别以为你业务做得好一点就了不起！作为一个大学生，你天天迟到，纪律涣散，这些我就不说你了！对上级说话是这个态度吗，啊？就冲你刚才摔杯子这一下，我就已经可以大做文章了你知不知道！？”
“你做呀！老子不怕！”凌晖歇斯底里一声怒吼，脖子和脸都已经红透，眼里噙着泪花，转身推开办公室门快步走了出去。围在门外看热闹的人给他让开一条道。
凌晖抓起自己座位上的公文包，抽出里面没有签字的那份美云电器的合同，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撕成碎片丢在桌上，然后掏出半盒印有“腾云广告”字样的名片，振臂朝后一撒，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司大门。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人都顶着烈日为了生存在奔波。凌晖一路脚步不歇，走过一条街转过几道弯，胸膛里一股气吐了出来，才在一个花坛旁边停下脚步，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老妈，儿子没用！拿不到提成，付不了首期，还是不能让您安心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