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阿泽、叮当、董小花都在一起沉默地忙碌着。最终,小花的母亲被安葬在城外一条小河边,没有墓碑,没有葬礼,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小花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整个下午她都沉默着,没掉一滴眼泪,直到她在母亲的坟前洒下最后一把土,才终于难抑心中的悲伤,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在坟前的新土上。
叮当轻轻搂着小花——
“姐姐!”小花放声大哭起来,叮当同样泪流满面,轻抚着小花的秀发。
阿泽看了看两个痛哭的女孩儿,悄悄地走到河边,倚在一棵干枯的杨柳树下,他皱着眉头,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竟想起了许多人来:想起了曾经并肩战斗过长官和战友,他们当中很多都已经不在人世;想起为了打退兽人,前赴后继倒在东阳栈道上的数万名将士;他们很多人都未能入土为安,就那样沉在湖水中,躺在路边,让苍鹰野狗吞噬了他们的血肉,让风霜化去了铮铮铁骨。
阿泽不禁问自己:军人在边疆用鲜血和牺牲赶跑了兽人,斗垮了亡灵,但是这所有的付出真的能换来国家和百姓的安宁吗?我们的牺牲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毫无意义,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自己,阿泽仰望蓝天白云,就这样默默地倚在树边。在东阳山脉的时候,他见过最最辛劳、穷苦、饥饿的蛮人生活,但是他们生活得真的很快乐;如今自己身在以繁华文明著称的帝都,却见到了并非绝症却对生活彻底绝望,要以生命来救赎自己女儿的母亲。这一切绝非偶然。
他也想告诫自己: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先贤说过:军队有了思想,那是最危险的事情。但他真的不想成为那样的军人,不想!
……
“阿泽,走吧!”叮当唤道:“我打算把小花先带回家安置,你看呢?”
“嗯!”阿泽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走吧!”
“阿泽,你没事吧?”
“唔,我没事儿”
……
阿泽一直护送叮当到了铜锣巷,还有几步就是叮当家了,他却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铜锣巷是帝都最有名的街区之一,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叮当的父亲正是帝国枢密院参谋处处长,帝国统领军衔。
枢密院统管天下军事,设总统领一名,下辖中央、北方、东南、西南四大军区,以及后勤、参谋、政治三处,共设七名统领。后勤处负责兵工制造,物资补给等;参谋处乃是智库,也负责后备军官培养、战史研究等;政治处乃开国太祖皇帝专为各大军区的骄兵悍将设立的,以防这些兵痞子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按惯例:政治处虽然隶属枢密院,但实际掌控者往往是皇帝亲信,如今皇帝的亲信自然就是叶亲王了,因此,叶亲王的地位在枢密院中实际仅次于总统领,而如今的总统领古西乃是天下皆知的“人形图章”,古统领主要职责是负责召开大小会议,而开会时又主要负责如下事项:会前,宣布“现在开会”;会中,眯着眼,流口水,打瞌睡;会议结束,擦掉眼屎宣布“现在散会”。天下人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明白当今武德皇帝怎么还让这么一个活宝当总统领。
“叮当,我就送你到这里啦,你自己回去吧!”阿泽畏畏缩缩道。
“嗯?为什么?难道我家有吃人的老虎啊?你出去了这么久,我老爸看见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正好给我做挡箭牌,快走吧!”叮当拽着他的衣袖。
“不了,不了!”阿泽面红耳赤,要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顽童啦,而是帝国正规军中的一员——高居红衣旗本的帝国将军,他下意识里有点抗拒去叮当家,那里可住着帝国七大统领之一的花统领啊,以前伯伯长伯伯短的,现在可是要行立正礼,中规中矩地喊一声“花统领”,想着都觉得别扭。
他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身子立刻滑得跟泥鳅一样,撒腿就逃,也不顾后面的叮当气得跺脚大骂。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位鬓角花白,气度非凡的中年人正颔首微笑,喃喃自语:“想不到一转眼三年,这小子长这么高啦!”
……
辞别了叮当,阿泽快速来到了帝都专供边军居住的兵站。亮出红衣旗本的身份,在热情的接待人员的引领下,他直接找到了蒙南这一帮精力旺盛,正在那里掰手腕,摔跤发泄能量的肌肉男。由于阿泽尚未进入枢密院述职,所以蒙南等人暂时还隶属东南军区,不是阿泽的律法意义上的亲卫。按军律,他们进京后必须住在兵站,只是仍归阿泽调派。
大家看到长官忽然过来了,立即欢呼起来。
“长官,您可来了,我们都快闷出病来啦!”
阿泽不屑地撇撇嘴,才一天就能闷出病,这厮还真能扯,就算是相思病也没这么快啊。
“行啦行啦,咱们要去干一票大的,都准备准备,操好家伙,精神点儿,哎哎哎,别穿制服了,衣服换掉,快!”阿泽吆喝着吩咐道。
片刻后,兵站的服务人员就看到这些山沟沟地出来的兵痞子,身上鼓鼓的,浩浩荡荡冲出门外。
阿泽回头看看众人,一个个满脸横肉,横鼻子竖眼,一副狰狞的模样,不禁骂道:“干啥呢!这是帝都,都给我放斯文点。除非我吩咐,否则别把这副尊容摆出来。”
“是,长官!”一帮人连忙应道。
“长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蒙南凑上来问道。
“去——”阿泽一下子犯难了,这才想起忘了问董小花那黄老大的巢穴在何处:“嗯,这个——,有办法了!”
阿泽一拍蒙南的肩膀,贼贼地笑看着面前的大块头。蒙南被瞧得浑身发颤:“长官,您这是——”
“嘿!身上带银子没?”
“带了!”蒙南心叫不妙,委屈道。
“拿来”阿泽一瞧:“就这么点儿,不够不够”他伸手就往蒙南兜里掏去,又掏出几粒碎银子。蒙南欲哭无泪。
“三猴子,过来!”阿泽招招手,三猴子躲闪不及,只好战战兢兢地跑过来:“大……大人,什么事!”
“伸出手来!”
三猴子乖乖地伸出右手,阿泽把手中银子全放在他手上。
“大人,您这是?”三猴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却又对队长蒙南不善的目光胆战心惊。
“诺,去那边的女装店照这你的身板儿买一套衣服,最好配个头花什么的!”
“啊!”
“啊什么啊,快去!”
三猴子摸着头,无奈地向那女装店走去。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出来了,面红耳赤,手里捧着一套花布裙子,他拍拍胸口:幸好溜得快,否则就要被店员和女客们的目光当场杀死了。
“换上”阿泽命令道。
“啊,大人!不行啊——”三猴子想抗议。
“什么不行,叫你换就换,楞多废话”阿泽骂道,见三猴子一脸委屈得模样,又语重心长道:“三猴子,你要执行的任务相当艰巨和伟大,除了你,别人我不放心啊。要知道长期以来,我们这支队伍里,大人我可是最看好你的哦!”
三猴子撇撇嘴,见没有回旋的余地,也认命了,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李大刀。
“大人,可是这大街上怎么换啊!”街道上人虽不多,但已经有人朝这群拢在一起的人看过来。
阿泽想了想:“这个好办,所有人都过来,摆人墙,让三猴子换衣服!”
一帮人忍住笑,跑上来围成一圈,将三猴子挡在中间。在大家炽热的目光中,三猴子扭扭捏捏地换上了花布群。
“啧啧,我说猴子,想不到你还是个小俏娘啊!”同为副队长的李大刀立即调笑道。
三猴子闻言双眼一瞪,气不打一处来,趁李大刀得意当儿,伸手就是一招“海底捞月”
“哇!”李大刀杀猪般地嚎起来。
“别闹了!”阿泽上前拦下跟斗鸡似的两人:“蒙南,三猴子,李大刀,过来,我有事要交代给你们。”
于是,阿泽亲卫团的几大巨头凑在一块,头靠头地交谈起来。商量完毕,大家发现除了阿泽还笑吟吟地,其他三人都面无人色,凄凄惨惨。那些有些想象力丰富的兵痞又开始联想了:“莫非大人又发明了什么新的玩儿法”
……
阿泽带着众人又来到遇见小姑娘的巷子口,他手轻轻一挥,立刻,除了蒙南、三猴子、李大刀三人,大家都三三俩俩、若无其事地散了开去。
阿泽也远远找了个地儿瞄着,计划开始了——
“哎呀,这位哥哥,你好帅哦,你的肌肉好发达哦”三猴子拉住从巷口经过的蒙南,摸着他的胸脯,嗲声道。
阿泽听的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暗骂:这猴子,还真不害臊。却忘了这是自己要求人家说的词儿。他嘿嘿一笑:不过这样才够劲儿吗!
“嗯——”蒙南停下脚步,本眯着的双眼这会儿睁得跟铜铃似的,他斜瞅着面前这位花姑娘:“那是当然!小泵娘,找大爷我有什么事?”
“啊呦,人家看你就是个大英雄,想请您到我家坐坐!”三猴子继续发嗲。
蒙南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嘿嘿大声笑道:“嘿,瞧你就是个骚货,怎么跑大街上卖上啦。”
“嘘!”穿着花布群的三猴子假意看看四周:“唉,没办法啊,大爷,您就可怜可怜小女子,随小女子过来吧,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小女子……小女子包您满意!”三猴子忽闪忽闪着鱼泡眼,勾魂地靠上蒙南结实的胸膛
此情此景,一帮人在也忍不住了,纷纷躲到树后呕吐起来。
“嗯,说说看,多少银子?”
“十两!”
“十两一个大姑娘?”蒙南立即提高喉咙,他瞄着四周,怎么长官说的人还没出现,再次提高音量。
“怎么,大爷觉得贵了。”
“不多不多,你这身板,这脸蛋,顶少也值二十两啊!哈哈哈”蒙南一面胡扯,一面密切注意着四周。终于,巷子拐角处走出两个人来,嘴里叼着牙签,腰间挂着砍刀一类的东西,用麻布裹着。
这时,李大刀也从远处走来了,他远远吼道:“臭娘们,老子追了你好久了,你从南城卖到东城,又从东城卖到北城,现在又从北城卖到西城来了,你要不要脸。”
三猴子连忙躲到蒙南身后,嗲声道:“哎呀,大爷,快救我!”
“他是谁啊!”蒙南傲气冲天的模样。
“他是……他是我的死鬼老公”
“鸡也有老公?”
“你!”三猴子气急,阿泽在远处捧腹大笑。
这下子巷子里走出来的两人听得更是清楚了,果然是站街的,还是个生面孔,立即加快脚步。
李大刀也已走了过来,蒙南轻声道:“长官说的人过来了!”
“嗯,准备动手!”李大有一边应着,一边冲上去揪住花姑娘的头发:“臭婆娘,这次看你往那儿逃!”
“喂,你们干什么的,还有你?挺面生的啊,怎么跑到咱们黄老大的地盘做起生意来了,懂不懂规矩”那两人几步冲了上来。
刚才还豪气冲天的蒙南立即软了:“几位大爷,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路过的”他吓得赶紧躲到墙边,站到那两人的身后。
两人不屑管这位胆小如鼠的魁梧汉子,直接走到花姑娘三猴子面前,刁起三猴子的下巴:
“嘿,还长得挺俊的啊!哈哈哈”两人又在三猴子身上嗅了嗅:“就是身上的味道不好。要不大爷先带你去洗个澡,小骚货”
三猴子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随即低下头:“大爷,我……我……”
“你什么你?份子钱没交,就敢在咱黄老大地盘里卖,知不知道犯了天条,嘿,要么跟我们去见老大,要么吗!嘿嘿,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二人淫笑不止,他们一手抓住三猴子条个胳膊。
“你……你们……”三猴子拼命挣扎,实际上却死死挽住两人的手臂,往墙边拖去。
蒙南与李大刀交换了一下眼色:“动手!”
“咔”,两张巨灵掌劈下,两个淫笑连连的家伙立即毫不知情地晕了过去。三猴子想起二人的无耻,又狠狠地在他们裆下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