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阿泽的家
弯刀客2015-10-25 02:025,426

  据说,这世上的女人都有一种天赋,或者说是一种癖好!那就是喜欢虚报她们的年龄。而且绝大多数男人都认为:女人总是比她告诉你的年龄要老得多。

  事实并非如此,年青的时候,女人其实希望自己更加成熟一点,所以她们会尝试去喝酒、去抽烟、去泡吧,年龄也要多报个一两岁;直到她真正成熟时,才开始害怕自己太快老去,所以要少报一两岁;再过几年,等她已经真正老去的时候,少报的岁数更多了,最后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几岁了。

  但是,还有一些女子却有另一种苦恼,那就是无论岁月之刀如何摧残,也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二十年前,她是豆蔻初开的少女,二十年后,她已为人母,却依然明艳如十六岁的少女。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名女子,譬如风华绝代的丹公主,所有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认为她是某个豪门世家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却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是帝国最大行省的总督。

  叮当正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袭素色衣衫,丝般柔顺的长发写意地披在肩头,她肌肤似雪,没有半点瑕疵,她微蹙的眉头,连同为女子的叮当都要为之心痛。

  叮当不是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子,从很小的时候,叮当就甜甜地喊她“阿姨!”如今,她却再也叫不出口,只觉得喊一声“姐姐”也许更加贴切。叮当想到这儿,脸不由得红起来,她可是他的母亲阿!

  阿泽的母亲——上官婉儿,这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用一种散发着清香地药膏轻轻地涂抹在阿泽的背上,叮当静静地坐在一边,眼神跟随着晶莹的手来回移动。天呐!这是什么样的脊背阿,布满了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伤痕,原来昨天他捋起衣袖时,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叮当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抽搐,面前的少年在这三年里究竟受了怎样的苦楚啊!

  她并不知道:这些伤都是阿泽刚到东阳山脉时留下的,那时他还是一个心地柔善,优柔寡断的少年,他不想伤害任何人,虽然他的武艺高超,但是战场不是江湖,更不是自己与母亲间寻常的切磋,他终于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带领自己的小旗武士——一位待他如手足般的兄长,为了替他挡下致命一刀而殒身丛林,当他满手鲜血地抱着大哥,不停地流泪,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只记得大哥弥留之际对他说:“小泽,你要记住…要为…同袍而战”,那一霎那,他看到大哥苍白的脸庞上仿佛布满了圣洁的光辉,他感觉到一个伟大的生命正从他指缝中慢慢流逝。从此,他再也无惧鲜血淋淋的弯刀,无视另一个生命的消逝,他再也没有受过一次重伤,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还活着,才能保护好身边这些生死兄弟。“为同袍而战”——这是一个用生命换来的誓言啊!

  叮当更不知道:在帝国的沙漠之中、在东南的丛林深处、在万里海疆之上,正是这样的无数个脊梁才撑起了帝国辽阔、久远、和平的天空。当她还在为一根脱落的睫毛发愁时,山林深处一个年轻的生命已经不甘地消逝;当她还在为衣柜中数十套华贵的衣裙的选择而为难时,倚着门槛、遥望归途的征妇正手捧着染血的战袍和微薄的抚恤金黯然落泪;当她还在为身后穷追不舍的痴心少年们苦恼时,遥远的异乡一个天真可爱的男孩正好奇的问泪流满面的妈妈:“爸爸哪里去了!”

  处在和平生活中的人们,有几人能知道:帝国近八百年的繁荣昌盛,帝都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饱含了多少铮铮男儿的热血,多少征妇思恋的泪水,多少注定成为孤儿的不幸与辛酸。

  叮当想起阿泽昨日不经意间吐露的心声,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她忽然明白了很多,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沉甸甸地,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忽然,上官婉儿轻轻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那目光便仿佛透过她的内心,再无一丝秘密。叮当有些惊慌,却见上官婉儿忽然间微笑地对着她点点头,便又低头继续为阿泽上药。

  “阿——阿姨!我要回去了,”叮当的脸庞微微泛红,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来。昨日两人酩酊大醉,被众亲卫送回来,想不到自己一大早就醒了,来寻阿泽,却见那家伙到现在还在昏昏沉睡。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叮当,不洗个澡吗?”

  叮当看着还留着酒渍的衣裳,脸更红了——

  “我这里还有几套新衣服,你穿着应该合身!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下,洗个澡,换好衣服,一起吃完饭再回去吧,否则你父亲恐怕又要关你十天禁闭了!”

  上官婉儿跟贴身婢女交待了一下,便跟叮当说:“叮当,快去吧!”

  “嗯——”叮当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一样,连忙跑回房去。

  “哼……哼……哼!”叮当前脚离开,阿泽就舒服得叫唤起来。

  “不装死啦!”上官婉儿在儿子背上狠狠地抽了一记,“三年未归,居然还要靠自己的下属倒抗着进门,嘿嘿,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娘啊,这不能怪我,都怪叮当这个野丫头,哎哟!你干吗又打我!”

  “好意思说,叮当这三年经常特意跑过来问:阿泽回来没有啊,阿泽什么时候回来啊?就冲着人家这份心意,有啥罪你自己先顶着,对了,过会儿你老爸要招呼招呼你的!”

  “啊——!”阿泽一骨碌爬起来,“娘,要不我先出去避避风头!”

  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柔弱无骨的手只是轻轻地在阿泽身上一按,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天啦!你们一个拿刀,一个拿盆,我一回来,你们就要我命啊!奶奶啊——爷爷啊——外公啊——外婆啊——”阿泽放声痛哭,“你们都在哪里啊——”

  阿泽的声音忽然哑了,只见上官婉儿一只手指正点在他的颈侧哑穴!

  “从小到大,就不能换点花样,活该挨叮当欺负!”上官婉儿啐道。

  等阿泽终于老实下来,上官婉儿给他解了穴道,说:

  “阿泽,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还打算跟叮当这样两个人嘻嘻哈哈,胡搅蛮缠吗?”

  “嗯——?”

  “你也不想想,叮当现在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啦!”

  “是啊,也是我的大姐大,铁哥们!”

  上官婉儿无语了!

  “叮当这几年被她父亲送进了帝国军事学院学习,听说还是学院里两大院花之一呢!”,想不到上官婉儿已为人母,内心居然跟她的容貌一样年轻,连这样的校园八卦都了如指掌。

  “院花?什么东西,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种花啦?”

  “乖儿子!你是不是当兵当傻啦?”上官婉儿不由得摸摸阿泽的脑袋。

  “嘿嘿!娘啊,我这么纯洁的人听不懂你们的话的啦!”

  唉,上官婉儿长叹了一口气,这便是青春常驻的母亲的苦恼,从小到大,自己跟他姐姐一样!处在平等略高一点的地位上。苦口婆心半天,往往不如丈夫一个眼神有效。

  “你现在也已经是堂堂的红衣旗本了,以后一言一行都会引人注目,我真想不通,那个笨蛋怎么会把你——”上官婉儿忽然住口不言。

  “娘,你说什么?什么那个笨蛋?”

  “唔!我说的是不知道哪个笨蛋下的命令:把你提拔为红衣旗本!”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个红衣旗本好歹也是我尸山血海拼下来的,你不知道我多英明神武呢!”

  “去去去,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总而言之,你以后也算是帝国的将军了,虽然军区提拔上来的红衣一般会调派到行省去驻守,但是也不排除在京都里面参政议政的!”

  “娘!”

  “嗯?”

  “我发现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嗯!你也不想想是谁生了你!”

  “啊!这话就不对了,我只听说过虎父无犬子,啥时候跟您扯上关系啦,哎哟!”阿泽又作践自己了。

  “好了,一会儿起来洗个澡,去客厅吃饭。”

  阿泽家虽然只是帝都的一个普通人家,但是却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拥有一片很大的庭院,据说是祖上留下来的。

  前后三进,庭院深深几许,中间山石水榭,青竹水帘,所有的房间更是画梁雕柱,白玉为堂。曾经有人出了十万两黄金想要购买,被阿泽的父亲韩文毅婉言拒绝,那人又想通过朝中深厚的关系强行购买,结果参与此事的人,不久后不是被贬官,就是被流放,那些豪门大富才知道原来这户人家其实并不简单。

  只不过这些事情,却不是小小年纪的阿泽能够知道的了。

  阿泽洗漱好,换了一声青色长衫,一步三摇地进了客厅:“还是回家舒服啊”阿泽无限感慨道。

  忽然,他感觉客厅里面似乎有点不一样,他嗅了嗅鼻子,又四处张望了一番,终于知道不一样在哪里了。

  只见一位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孩儿正微羞地低着头,与另一个看起来年龄相近的素衫女子轻声交谈。那素色衣衫的女子就不用看了——那是自己的娘!

  只见那女孩儿粉黡含笑,蛾眉淡扫、,露在衣衫外面粉颈如冬日下的白雪散发出莹莹光泽,她未施半点脂粉,却更加清丽无比,宛如一朵出水芙蓉!阿泽一瞬间竟然有点呆了!

  “扑哧!”阿泽看到母亲居然笑起来,想必刚才的失态被她看到了,不由讪讪地走进去。

  叮当这时也看到阿泽走过来了,只见他不修边幅,衣衫穿的歪歪斜斜,头发也有点凌乱,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在笑。

  叮当看着就有点上火,讥道:“阿泽,你的衣服穿得还真是挺别致啊!”

  “那是那是!”阿泽不敢朝她看,还在为刚才的事心虚:今儿个怎么啦,居然盯着小辣椒看起来,这丫头居然也有文静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叮当以为他故意吊儿郎当的,“刷”的一声站起来,拽着他,帮他把衣服拉一拉,又踮起脚帮他把衣领整了整,叮当才发现:三年没见,当年流鼻涕的小子居然长得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忽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回头一看,上官婉儿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叮当那个羞啊,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阿泽却平静下来,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叮当看不惯他的地方,就会上来给他两拳,然后帮他收拾收拾。

  他却不知道,三年过去了,二人原本重叠的人生已经有了分叉,虽然他在深山丛林的中获得了不一样的人生经历,却也在某一方面形成了巨大的断层——因为这三年的历练赐予他的是一颗单纯而又世故的心灵。

  诗人们感慨: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

  很可惜!阿泽就是那个不多情的异类!

  叮当已经松开了自己拉着阿泽衣襟的双手,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好烫好烫,这可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一丝不忿,一丝甜蜜,更多的还是羞涩:

  “天啦!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我怎么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流着鼻涕,天天缠着自己借钱的那个讨厌鬼了”,叮当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阿泽,他个子如此高挑,白净的脸庞更多了刀削般的轮廓,也许——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神情了,哼!就是这副表情骗了我——。

  “快坐吧!叮当,你管他那么多作什么!从小到大,你还嫌他不够烦你啊!”上官婉儿笑得无比灿烂。

  阿泽闻言大为不忿:“咳咳,娘啊,我已经三年没回家啦,什么时候烦过叮叮当当啊!”他异常不满母亲的偏心。

  “好啦,好啦!快坐下,你这副样子若是被你爸看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啊——!你不是说他今天有应酬,不回来的吗?”

  “是啊,这次是专程为你回来的!”

  阿泽一惊,掉头就跑,刺溜儿一下就没影儿了,逃得比看见大灰狼的小白羊还快十倍。

  “噗嗤!”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所有的尴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开始亲密地交流起女人间的话题,不,准确来讲,应该是女孩儿间的话题。

  一会儿工夫,阿泽又容光焕发地进来了,他对自己现在的装扮异常满意,不由得意地朝自己的母亲和叮当望去——

  只见两个青春貌美的女人正很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巴盯着他,三秒钟之后:

  “哈哈哈——”……“嘻嘻嘻——”……

  两位当世佳人都手指着他,捂着肚子狂笑起来,原来这世上本无淑女,所谓淑女根本就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一旦只有自己人的时候,立刻就原形毕露了,更何况阿泽还是个自己人中的自己人呢!

  阿泽一愣,朝身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好笑的事情啊!

  “你看——看他的帽子,上面——上面还竖了一根霹雷针,大冷天的,还套个铁盔,也不嫌凉——,哈哈哈……”上官婉儿有点上气接不上下气地对叮当说。

  “还有,身上还挂了那条红绸带,哈哈哈……就像帝都酒家门口的迎宾小姐——哈哈哈”叮当也笑得不行了,捂着肚子疼。

  “还有——”

  阿泽的脸正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绿,由绿变黑,他心中愤懑地狂叫一声:“天呐!”要知道,这可是他特意花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在东阳山脉小镇上的歌舞团买下来的,每年部队年庆的时候,总会邀请歌舞团到礼堂表演,阿泽最爱看的就是穿着这身礼服的大将军挥斥方遒,号令四方的模样了,“真是太帅了”,阿泽对自己说。从此与这套服装结下了不解情缘,所以,他一朝发财,立刻就去歌舞团,好说歹说买了一套回来,又千里迢迢,压在箱底带回帝都。心想:这才配得上我君泽红衣的派头吗!

  想想这孩子也真可怜,心智还没成熟,就被自己父亲扔到蛮夷之地去当兵,没有娱乐,没人教诲,唯一可以欣赏的就是洛克镇长家“艳名远播”的两个女儿,长此下来,连什么场合,好坏美丑都分不大清了。

  家中的两个女人看阿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痴痴的发呆,不由慢慢止住了笑声。上官婉儿对叮当说:“不好,恐怕痴病犯了!快去安慰安慰他。”说着一推叮当。

  “啊!我——”叮当一指自己,“哦——”

  她低着头慢慢靠近阿泽:“其实……其实你这身衣服还是挺好看的,真的!”上官婉儿闻之绝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泽闻言正要抓狂的时候,一股足以让他热血冷却并迅速降至绝对零度的事情发生了。

  客厅门口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父亲!”

  阿泽畏之如虎的父亲——韩文毅回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内,微微地瞟了一眼阿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才微微一笑,对上官婉儿说:“我先进去换套衣服!”上官婉儿点点头。

  韩文毅朝阿泽走来,阿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只见父亲渐渐地、渐渐地靠近了,他深邃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哀乐,阿泽的双腿在拼命打颤:“天啦,老爸过来了,过来了,到面前了,我——我好——好怕”勇猛无惧的杀兽英雄内心正发出最软弱的呻吟。

  他一动不动,只有眼珠随着父亲的身形在移动,只见父亲终于要走过去了,忽然耳畔传来一个沉着而又温文尔雅的声音:

  “不错,真的很不错!”

  阿泽顿时欣喜若狂,只觉整个世界乌云散尽,万里晴空。他立刻眉开眼笑,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叮当郁闷无比,为啥一样的话不一样的人说,就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呢,她只好委委屈屈地走回座位。

  上官婉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呵呵,习惯了就好,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

  这场历时悠久,波折重重,还算其乐融融的“家庭午宴”也终于看到了开始的希望,佣人婢女们舒了一口气,如行云流水般地开始上菜了。

继续阅读:第14章 卖花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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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血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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