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朦朦胧胧中,一个身着紫红色睡袍的女人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轻轻地晃着摇椅。轻微的有节奏的揺椅与地板的摩擦声中,她将自己的头扭了下来抱在怀里,慢悠悠地整理着头发。
我竭力驱赶着这个可怕的梦魇,直到我意识到这是活生生的现实!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摸开关。
贝吉听到响声,快速将头安回脖子上,起身走到床前,打开了台灯,柔声说:“先生,您醒了。您才刚睡了46分32秒…”
我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在我的卧室里?”
贝吉拉了拉睡袍,遮住了裸露的大半个胸脯:“从今天起,除了特殊情况,我每天都要等您熟睡后才会回到楼下自己的卧室。您熬夜的时候,我会整夜陪着您。想吃点什么吗…我先给您端一杯牛奶来。”
“我不喜欢喝牛奶!”我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您喜欢喝茶和咖啡。”贝吉理了理波浪般的长发,不急不恼,“但有的习惯要适当地改一改。我去给您冲牛奶。糖多点还是少点…”
“不必了。反正我横竖不想喝!”
贝吉俯了俯身:“那您继续睡。现在才临晨1点12分45秒。我把台灯关了,打开地灯好吗?”
我竖起一个枕头,靠在床头上:“把卧室的灯全部打开。我的香烟呢?”
贝吉依次打开了顶灯,壁灯,镜灯和落地灯,返回床前:“先生,在卧室里躺在床上抽烟是非常不好的习惯,全世界每年……”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她面前:“贝吉小姐,我们彼此能像人一样谈谈吗?”
贝吉扑闪了一下眼睛:“当然可以。您稍等。”
我瞅着她走出卧室,走上前掀起窗帘瞅了瞅,看见对面李玥的屋子上下楼都亮着灯。我放下窗帘,拍了一下摇椅,走到连接着卧室亮着壁灯的小厅里。厅內摆放着印花玻璃茶几,两把放着座垫的单人竹椅和一把双人竹椅,古色古香的花架上放置上着一盆文竹和一盆吊兰,给人温馨之感。我抹了抹头发,走到落地窗前,掀开了窗帘。
夜幕下,星罗棋布的一栋栋别墅闪亮着各色灯火。路灯下,仍有人在花径上和楼台水榭间漫步。看来,这个不太冷的夜里,不仅我一个人失眠。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我转身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贝吉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束着头发,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她把一盒香烟,一个打火机,一个烟灰缸,一套茶具放在茶几上,先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微笑着端着托盘出去了。
我点燃一支香烟,扭头瞅着外面的夜景。
一会儿,贝吉拎着一个公文包走进来。她又换了另一身比较随意的衣服和另一种发型。
我脸色复杂地瞅着她。
贝吉将公文包放在双人椅上,走到窗前笑了笑:“房间的所有玻璃都具有隔音和防弹功能。但深夜我建议您还是拉上窗帘。”
我咧了咧嘴:“难怪我听不到小桥流水的声音。”
贝吉拉上窗帘,走到双人椅上坐下,语调温柔:“熟悉环境需要一个过程。据我所知,您适应力很强。您在陵墓的表现是一个不错的开端,我为您感到骄傲。”她松开一颗外衣扣子,“我也会努力尽快适应您的生活习惯和工作作风。在家里我会表现得随意一些,主要是不给您增添不必要的压力。我不确定您是否真的不喜欢我搽的香水,需要我换另一种品牌的香水吗?”
“不必了。”我呷了一口茶,“我说的有些话你不必当真。”
贝吉笑梨如花:“不吹毛求疵的男人才有雅量和风度。我们在非正式场合能否互相称呼对方昵称…”
我噎了一下。
“有默契的合作伙伴都会亲切地称呼对方。我给自己取的昵称叫麦芽糖。您认为我叫你什么合适?”贝吉作了一个鬼脸,“叫半支烟怎么样…”
我有些咬牙切齿地笑了:“很…贴切。”
“那么,说定了。”贝吉冲我眨了眨眼,“我知道要介绍自己很俗气,可为了让你对我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不得不落入俗套。我是这儿目前最高级的15名仿真人之一。知识程度排列第二,外表排列第一,灵敏程度排列第五,综合素质排列第二,魅力指数97.66,我拥有相当于50万部书的记忆库,分辨能力达到百分之九十三。特殊反应能力包括跆拳道黑带八段以及…是不是很乏味?”
她的狡黠让我暗自吃惊,我抖了抖烟灰,尽量掩饰:“挑你认为有趣的话。”
贝吉启齿一笑:“总之我有优势。劣势就是太聪明和外表过于出众。据我所知,真正的女人具备这二者之一日子其实都不好过。何况我实质上是一架机器。本来要配备给你的是一个男仿真人,可考虑到你的助手女性偏多,我更适合胜任你的专职秘书这一职务。针对我的条律有4条,即充分完成份內工作,不得滥用智慧,不伤害人类和保护自己。但我觉得这些条律除了第一条外,其它都跟制造者有关,与我无关。你说呢?”
我点了一下头:“有理。”
贝吉递给我一个飞吻,打开公文包又合上:“照本宣科太无聊。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合理安排你的工作和生活。工作方面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你可以在家里办公,也可以去办公室。在正式展开工作之前,我会把你的助手一一介绍给你。注意事項就是别滥用你的特权。还有别和你似人间蒸发了的文明世界再发生任何联系。生活方面有些细节我想和你探讨一下,现在你所处的环境消除了货币交易环节,这就等于消除了太多弱肉强食的竞争,以及贫富不均诱发的罪恶和困扰。其次,消除了单一的家庭观念。你可以用适当的方式向你有好感的女性提出约会的要求,也可以接受对你有好感的女性的邀请。无论哪一种形式,彼此尊重是前提。你不是谁的私人财产,也不能強制占有谁。这是原则。若男女双方有特殊好感,可以保持固定的情人关系,却不能限制对方与别的同性或异性进行亲密接触。”
我眯了眯眼:“母系氏族体制…”
贝吉作了一个手势:“有些类似。不过男女都平等。女性可以在你面前撒娇和受宠,但不再享有至高无上的特权。一旦地位趋于平衡,就会减少许多无谓的是非恩怨。”她换了一个姿式,“对了,无故伤害他人和变相摧残他人,一律处死。”
我想了想:“这个体系只运转以来,有沒有人受到惩罚?”
贝吉看着我:“先后有3个,你想成为第4个的话,可以试试。”
我连和她开玩笑的兴致都没有。
“我想给你提的建议就是,你应该不抽香烟,改抽雪茄。那样对你和他人的危害会成倍降低,还能让你更有风度。”贝吉现岀一丝微笑,“一周两到三次愉快的性生活可以缓解因工作给你造成的疲惫和压力,但不应把主要精力放在男女之情上。感情纠葛只会浪费你和另一方的时间和精力。而就算几个月后大灾难不降临,你能活在世上的时光也不多了。”
她说的是事实。
耗费光阴是古往今来人类最大的悲哀。
“你想独自呆一会儿的话,我去料理一下我的房间。”贝吉拎着公文包站起来,“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认为,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我想了想:“动物只在特定的交配季节发情,人却不分时间地点随时都会发情。”
贝吉一面往外走,一面抬起右手竖了竖中指。
在一个崭新的环境里的第一夜,我无心睡眠。
金钱和美女对男人来说是最大的诱惑,也是古往今来许多男人理所当然追逐的目标甚至是终极目标。可是,金钱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任凭谁都可以拥有它,但谁都留不住它。而女人是世上最善变的动物,不要说拥有戓占有,哪怕一个男人认为自己了解一个女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愚蠢。因为,女人多数时候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在人类世界里,征服是一个最可怕的词汇。这个词汇造就了数以亿计的欺骗和错觉,引发了无穷的刀光血影和勾心斗角,可最终,人征服不了自然,征服不了疾病,征服不了死亡。一个国家征服不了另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征服不了另一个民族,一个男人征服不了另一个女人,反之女人亦然。
人类世界从不曾有真正的英雄!否则,人类就不会面对越来越多来自自然的疯狂反扑,还有人类本身造成的重重危机。
美好生活是人类走向未来的憧憬,但是在高度文明的2015年,当整个文明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以追求金钱和享乐为目的时,无论这个世界曾经有多么辉煌的历史,都己经不堪一击。
因为,没有爱的生活,仅仅是生存!不幸的是,恰如人类疯狂地摧残大自然一样,人类连生存的权利都在大自然面前逐渐丧失了。
未来,不过是一个最美的噩梦。
当金钱和美女不成为男人追逐的主要目标时,未来的梦又会怎样?我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落地窗帘。
路灯一盏盏熄灭。
天过裂开一条缝,断断续续的光线透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