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副科长之间3
——唐玉文
常娟和申诚,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想着心事儿,各人的心里都像在擂鼓似的咚咚咚咚狂跳个不止。突然,申诚那喷出来的浓浓烟雾飘了过来,常娟闻了不觉不觉得喷了一下鼻子,猛地咳嗽了几声。
见常娟咳嗽,申诚立即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似的,“常副科长,对不起!”他轻轻地道歉了一声,赶忙屈起腿儿来,把烟锅在鞋子底下给磕了一下。
见申诚如此一举,细微敏感的常娟,心里不觉又软了许多。心里说:申诚既然表现得这样温良恭谨,为了尊重自己拿出了这样的高姿态,自己难道就真的是一个蛮不讲理的铁石心肠的人吗?
望着常娟,申诚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将它说出口。你别看申诚老是绷着个冷脸说话冷声冷气,像冰坨儿一块,可一旦他动了真挚的感情,那可就是沸腾了的滚水也没有他的心肠那么烫。人说:久冻热难退,久烫冷难消,大概说的就是这一类情况吧?特别又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有过错,祈求人家原谅、宽恕自己的时候!
这,叫他怎么好意思向常娟开口呢?申诚虽然是个干练的老公安人员,此时要他首先开口向常娟求和,真难为死他了!他想起:在常娟落难的时候,自己曾经揭发过她,批斗过她。那是因为形势所*,考虑欠妥,批斗的言辞之狠毒态度之恶劣,现在自己回想起来都要用拳头直擂自己的头。特别是自己现在的这个副科长的职位,原来就是她常娟的位子,自己是在她被打倒之后,才顶上来的呀!批斗她,打倒她,顶替她的位子,自己就不是有意,也变成有意的了!……这一切,饱受苦难的常娟,她会谅解自己吗?
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受了这么多的屈辱,虽然大都不是申诚强加给自己的,但他也有责任呀!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原谅他吗?不,不!如果这样的话,哪儿对得起自己那惨死的老父亲?抱恨而死的年轻丈夫?申诚,自己吃这家伙的亏还少吗?常娟记得,在自己被解押下市五七干校“劳改”的时候,就是被这个阴沉着脸儿的申诚,监督、*迫着在市公安局的大院里罚苦工!这个该死的申诚,那时正填了表准备入党提干,所以对她们这帮“反革命分子”、“走资派的孝子贤孙”看管得十分的死,特别是对她常娟这个“头号犯人”,更是严厉和刻毒。冲厕所,一人要干四人的活;挖地,顶着星星出带着月亮归,他故意与她为难,就好像自己是他申诚的仇敌,挖了他家的祖坟儿一样。特别是那一回挑砖,本来常娟已经一担挑了二十个,走起路来都已经摇摇晃晃了的,但申诚还说自己偷懒,不好好改造,硬是在自己担子的每头各各再加上了两个砖,压得自己更是难开步。见申诚如此寡毒,常娟一发狠,朝申诚猛地“啐”了一口,硬着气咬了牙挑起担子就拼命地往前走。谁知常娟才刚走了两步,就眼睛一黑,“嗵”的一声栽倒在地,差点儿没有跌断腰……
“常副科长,对不起您,”鼓了好大的劲儿,申诚终于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十年浩劫当您落难之时,我糊涂我混蛋,说了很多的错话做了很多的错事儿,将您重重的伤害!今天,我特地向您道歉,请您原谅!”申诚说这番话时,满怀愧疚,声音低沉。
“你申诚向我道歉?”常娟冷冷地一笑,“用不着!”
“我知道,您恨我!申诚说,“常副科长,您就是打我,骂我,或者是用别的什么办法来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因为十年浩劫中我错得很多,都是我罪有应得……”
“哼!”常娟嗤了一下鼻子,“我没有那个闲工夫!”
“另外,”申诚说,“我还想向郝局长辞去这个刑侦科副科长的职务,因为,我根本不配当这副科长……”
“这随你的便,”常娟说,“我可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