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扯“反旗”的人
第二天早上六时前，全体过早后就带着东西上车了，九时前又分赴各自采访点。
实地与群众访问很顺利，只是再不见村组干部。从乡镇到县机关，一样不见一个官，只剩下办事员。再到相关部门，人虽见着了，所有问题不是摇头，就是“无可奉告”。
显然，他们将能约束的人，都约束了，来个暗地拆墙脚，你还无词指责。
五个组长一碰头，有实景与群众场面，加上他们的控诉，已足以说明问题了。他们回避，只能说明他们心虚，无脸面对观众与读者。
又用两天完成主题采访，马虎建议他们也去看看亮点，以免将这里说得漆黑一遍，一叶障目，就全盘否定。亮点一推，高层心里也舒服一点。
五位组长也全力赞成，欣然接受，没做任何通报，便直杀入他工业开发区。
看完全景又深入采访，这一崭新的面貌，既让他们耳目一新，又大为赞叹。五位组长都说：这一规模和效益，在全国的县市中都少见！
晚上在市区住下后一碰头，五位组长一致决定：用三天深入发掘，重拳推出！
马虎高兴，立即召石书记和分管工业的副书记、副市长来座谈。
石书记听说中央五家权威新闻机构都来了，想报道工业，也兴奋了，召齐人十多分钟就赶到。
一番介绍，与之前的风景就大不同，都是发自内心的地高兴。马虎在石书记耳边一阵耳语，又相携进入酒店。
五位组长一落坐，就入题展开座谈。石书记做了全局概况的介绍，副书记、副市长又做具体说明，五位组长又反复提问，酒宴的菜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他们还在热烈地交流着。
马虎肚皮实在撑不住了，强行拉他们入席，边吃边谈。
一顿饭吃了快两小时才散席。听取了五位组长的意见后，马虎又安排三位领导再挑两位工业主管部门的头儿，近几天全力陪同采访，争取挤进全国先进行列。
做好安排，马虎就没陪同了，关在客房，完成两家分配的写作任务后，想好好歇口气，两个组长先后又找到他，就工业报道写一组评论员文章，都要求在六篇左右，一篇一个侧面，文章还必须要有一流水准！
对老家市的工业，马虎曾做过两次深入采访，已乱熟于胸，又电话通知新闻科的郑科长，立即送来工业的最新资料，熟悉后分别列出两家的评论提纲，根据不同的特点，选取不同的切入点，以不同的语言技巧进行表述。
他将自已关在客房里，埋头苦干了一天一夜，仅有芷鹃打理饮食进出了几次，让她把门，不准任何人打扰。
拖出初稿后又反复修改、润色，至到自已满意了，才“开关”出门。芷鹃见他那疲惫样，甚是心痛，为他脸上吻出了笑意，才开心地放行。
将全部稿件分交给两位组长后，他们当场审阅，看后都对他伸出大拇指。
能得到他们认同，马虎也很知足了，这段的辛苦，也没白忙活。
在他们完成全部采访时，马虎己恢复得活蹦乱跳了，领着队伍，又杀回省城。将情况对先期返回的倔老头一汇报，他也连说做得好！
由郭老爷陪同，带老记们休整了两天，马虎又上场了。就省委省府的采访要点，做了一次深入的交流，定下方案后，马虎就开始联系，累了一上午，全回复下乡了。这显然是个托词，又只能干瞪眼。
将情况对五位组长一反映，他们也只得放弃，只得转移题目，采访省工业厅。何韧厅长作为市工业的奠基人，是必须要采访的。
马虎直拔何韧的手机，两人互致问候后，叫他请省分管工业的副书记、副省长到他的工业厅，接受五家权威新闻机构的采访。何韧愉快的答应，还带着张弓副厅长到报社，亲自登门迎接。
一行人在他们的引领下，小车队串街过巷，一会儿就到达工业厅。省委副书记、副省长在门前热情迎接，老记们也给足了他们面子，与前两位省官的待遇，可谓天壤之别。
这就是无冕之王的“特权”，任何官员在他们眼里都是平等的，高兴就鸟你，可谈笑风生；不乐意时，你就只当空气，这空气如不纯净，还会用扇子赶走！
在会议室，双方交流得很热烈，也很投入，在他们的提议下，老记们又跟着看了许多发展中的典型，让老记们大开眼界。
回到报社，老记们感叹：Z省真是一个发展中的矛盾体。一方面工业高歌猛进，另一方面，农村与农业又大幅萎缩，是整个国家的高度缩影！
在让工业取得更大发展的同时，如何改变农村、农业和农民的命运，就成为国家良性发展的严峻考题。
新闻舆论肩负着反映现实、凸显现实又怦击现实的当仁不让的鼓手与号手，还兼枪手，不尽到责任，就是舆论的失职！
五位组长的感慨，也是马虎的心声，在评论员文章中，他做了更详细的阐述。这些言词虽很尖锐，但反映的是客观现实。他高兴，这些高规格、高档次的前辈，都认同他的观点。虽然达成现实仍有漫长的路要走，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作为舆论界第一个扯“反旗”的人，他也有些忐忑，对自已今后命运的曲线，心里是虚的。
他热爱新闻事业，愿意为新闻献出自己的能量，但历史上的演化太多太惨了。昙花一现后，紧随着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幸。社会是进步了，观念是改变了，但文化这一母体，也完整地承袭下来了。
她的糟粕，也在发展、在进化，其面目早无明显的标签，在社会各界各阶层，仍然畅行无阻，并为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所*纵、所标榜、所利用。
文化，是一切的母体，也是无以战胜的巨人。她无形无色，又无处不在。凡有人类的地方，就有她的影子，有她的脚印，有她的符号，有她的偶像……
马虎自认为，自己只是文化的一个细小分子，虽被污染得不严重，但能量也微不足道。
挑战权威、挑战传统，无疑于挑战社会。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己没有退路。虽有同盟者，有的是清醒地加入，有的是利害的驱使，有的只是随潮流而动，有的或许只当她是个跳板，想达到点或高尚、或卑劣的目的。这些盟友充其量是一伙散兵游勇，在社会变革的浪潮中，想攫取点名声和利润。
自己属哪一类，马虎自已都不清楚，也许是被大浪卷起的一粒残渣，也许是被狂风刮起的一丝尘土，也许是名利角斗场上的看客兼逐利者，也许是失落族群中的一个愤世嫉俗者，也许是洪金潮裹挟下的一个蠢蠢欲动者……太多的也许，也许在戏弄他的人生、他的命运、他的理念、他的价值……
马虎在成功的边沿，犹豫了、混乱了，接近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