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说真话(上)
三个女记者坐在对面,眼神有些游离,对他偶尔瞄上一眼,又慌张逃逸。
马虎脸拉得老长,双目闪凶光,话音沉闷,枯燥地对此前的思路做了个介绍,提了近于苛刻的工作要求,为她们一人分了个子专栏,严令她们必须两天交一篇稿。
交稿直接发到邮箱,平日自主写稿,有事用手机联系,不准无事添乱!
三个女记者虽从未与他正面打过交道,也久闻他的大名,更对他的才干和能力敬佩不己。还听说他很体恤下属,并尽力抚助,前任两位女记者,跟着他后年纪青青就挤进金牌记者行列,打破了报社记录。她们对能进专栏组,也很激动了一阵,从今天第一次正式接触来看,就与印象大相庭径,生硬得有些狂妄,严肃得有些呆板,苛刻得有些无情……难道他一朝得志,有些心智迷失了?
他那无形的威压,在她们心中留下浓浓阴影,都小心翼翼出门,各自闷闷的散了。
她们一走,马虎站起,蹦跳了一阵,才放松浑事的神经。再不赶她们走,自己就快抗不住了。他忽然为一些高官们可怜,长年累月戴副威严的面罩,本色都忘记了,也够累的。
三个女记者一人一个子专栏,两天一篇稿,马虎不仅再不需自己采写稿件,还有了积压。对不满意的稿件,就准备做垃圾处理了。
这样做,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别人辛辛苦苦采写了一会,费了许多心血,劳动成果到他这,成为垃圾,不仅是对别人工作的不尊重,也是对人的不尊重。
唯一的方法,是提升她们的工作能力,再少出次品或不出次品,才是治本之法。
如何教她们,又让他头痛了。一起教当然好,一个不小心,漏出嬉皮软弱的嘴脸,就前功尽弃了。分开教,似乎是一有效方法。只对一人,自己就有利表情控制,还不会漏馅。
三女中申宁枪毙的稿件最多,上稿也质量不高,属能力最弱的。马虎将她来稿分析归类,写出评语,指点改进方向,并写上建议自学的教材与范文。将她叫来,先让她阅读,不懂的自已再详解。
马虎在前面*场上老远就看到了她,个子中等,身材一般,有些偏胖,一路庸懒地与人打着招呼,那步子也太懒散,要紧不慢,挎的白色包特大,边走还边在里面掏着,塞往嘴里的动作还挺快,显然是个不会亏待自已、特别是不会亏待嘴巴的女人。
临近办公楼,她动作快多了,一会儿就在六楼办公室门口出现,叫一声:“组长好!”便埋头快步走进,坐在自已办公桌前,默不出声,只是手与嘴的协作动作没有中断。
她那习惯马虎虽有些看不惯,也强忍了,毕竟是人家的个人爱好。真管了,她反问一句:“你是我谁?”就尴尬了。沉声吩咐:“在我电脑上好好看看。”
她将包移过办公桌,摆顺手了才坐下,口不停地吃着小吃,转过鼠标,一目十行地游览着。也不知她看明白没有,丢下鼠标,侧转身体,迎上一张娃娃气十足的脸,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低声抱怨:“我才出校门两个多月,缺乏实践经验,我已尽力了。”
马虎眼一瞪,“我这不是实验室!没什么客观可讲,一个月内没明显进步,就请你自己退出!”
申宁低着头,似乎很委曲,马虎不敢心软,命她将资料复制走,回去好好思考、体悟,尽快提高业务水平!
复制完资料,她还坐着不动,马虎就觉胸口气闷了。冲她一立眼,“还坐这里干吗?”
申宁觉得很委曲,双手放腿上扭着,屁股抬了几抬,还是没动。“我听说您对前任下属挺关心的,她们才进步巨大。换了我们,您怎换换了脸脸孔了呢?”
她那悲切的音调,对马虎太具杀伤力,心下也大不忍,可一想到可能的危险,又咬牙硬起心肠,“你们能与她们比吗?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吧!”
申宁抽着鼻子,收好东西,快步冲出了办公室。
马虎虽心下惭愧,对效果还满意。
又对孙吟和李甜芯做了同样的补课,孙吟开始有些跳皮,还一小孩子性子,缠着马虎问这问那的,似乎来拉家常的。马虎火了,一顿脾气一发,规矩了,心里想,你定是骡子脱生,不扁不听话。
李甜芯稍大点,比她们稍稳重一些,可那嘴也要命,如侦探,尽打听他的隐私,什么交了多少女朋友、前任记者是不是亲密女孩、她们怎么弃职了等等等等。马虎心里发笑,你是我谁呀?我会告诉你吗?拿张报纸翻着,只当耳边风吹过,一概不答理。她也没趣了,办完事,灰溜溜地走了。
专栏怎么出新?这事困扰着马虎,日思夜想,寻找突破口。前面是大张旗鼓的宣传正面典型,一炮打响。再抠正面典型,绝难出新,说不定还放哑炮,戏就不好看了。
反其道而行之,揭疮疤,而且手里有大量素材,再一添补充实,必定大受关注。只是结果可能与前次恰相反,会受批评、遭指责,并有被打击的可能。
马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戳那马蜂窝!
舆论不仅是歌功颂德,还有警示功能。从掌握的情况看,的确到了大喊一声的时候了。不放弃旧的方法,群众就会继续受苦吃亏;不砸碎干部观念上的枷锁,就会继续固步自封;不客观反应现实,舆论就会遭民众唾弃!
他定下心,做了一个详细的报道计划。反复考虑后,决定付诸行动。召来三个记者一商议,都激烈反对。
李甜芯甚至喊出:“前任的吃肉,让我们啃骨头,不干!”
孙吟也叫:“我们原想跟着你也当当金牌记者,这一来,饭碗都不保了呢!”
申宁倒没叫喊,说了句实在的话:“如果我被报社开除了,你得管我的生活。”
内部先起哄,让马虎大出意料。灰心地赶走她们,对方案全面条理化后,复印两份,就带着出找郭老爷。
郭老爷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脸无表情,猛吸着烟,似乎也很棘手。站起来在办公室低头旋了几圈,复又坐下,用红笔在方案上大叉大涂,又在空处密密麻麻地写。完事后又自已斟酌了一番,对马虎一递,“打出来,附上原文,我们再一起报总编。”
马虎拿回办公室一细看,头上出细汗了。郭老爷己改得面目全非,没了一点轮角,连挠痒痒都轻了一点。
可这又是领导意志,自己一小兵,根本没话语权。打出来再送郭老爷,他细看了一会,又持笔修改,改完再让他打。
马虎再看第二稿,他差点哭了。心里暗叫:天啦___说真话怎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