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没有窗户,屋内暗得几乎无法视物,适应了好一会,俺才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石屋比俺曾住过的那间石屋大些,内里的陈设也要多些,那张石床也有铺有厚厚的棉絮。
在铺盖下,一张苍白的脸正面对着俺,那张脸上略显疲惫的眼睛用一种说清、道不白的意味盯着俺的眼睛。这就是那个五月时让俺渡过销魂一夜的女人,这就是那个将一身极阴真功传输给俺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俺睡梦里总出现她那如维纳斯般的裸体。
俺走到她的面前,将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摩莎。
“你终于还是找过来了,萧南现在何处?”她毫无情感地道。
“俺一直惦记着你,一直等着再见你的一天!萧南那次欲杀了俺,这次俺就没给他机会,让他到上帝那里报到去了。”
尽管她不知上帝是何意思,但俺看出她已明白萧南从此再也不能出现了。
她一句话不说,从被中伸出手来抓住俺抚摸着她脸的手,慢慢移到她的唇边,吻了起来。吻着吻着,突然她张嘴狠狠咬住俺的手臂,就像一只狼一般,咬着不松。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俺将手臂挣脱开她的嘴时,已被咬掉了一块肉下来。
她噗的一口从嘴里吐出自俺臂上咬下的肉,嘶声尖叫道:“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他将奴从蒙古人手里夺了出来,他为了奴下身被蒙古人踢得废掉,那时他才十七岁。二十余年了,在这大山之中他对奴无有不从,为奴吃尽了苦头,你怎么就敢杀了他,奴要生吃了你,奴要杀了你,你这个恶人,你这个坏人!!!”尖叫罢,她将脸埋于枕头上嚎淘大哭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二人还有这般曲折的经历,俺居然因那萧南曾欲害俺性命,便残忍将他扼死!俺木然呆立于石床边,为自己有如此的报复心,如此硬的心肠而后悔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止住哭泣,嘴里嘟嚷着“奴要看看他,奴要看看他”,掀开身上的被子便要下床。她的动作那样艰难,那样吃力,俺一看她的腹部才明白,她有了身孕,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表明她至少已有近四个以上的身孕。
是俺的孩子,俺毫不怀疑这一点。俺没想到一夜的激情,竟结出如此丰硕的果实。
俺伸手欲帮她,她一掌打开俺的手。俺心中烦燥起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也不管她如何撕打,如何挣扎,抱起她便往那绝壁处行去。
来到绝壁边,下面阴风阵阵,让人不觉生出畏惧。俺将她抱紧了,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她一冲动,便跳将下去。
“萧南哥,完颜花此后每年此时来这里为你上香,你在下面缺什么便托梦给完颜花,完颜花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为南哥你办到!”她一遍又一遍地说,让俺听了心里有些发毛。这姓完颜的女人,怕是会一生记恨俺。
这夜她一直睁着眼睛躺在石床上,嘴里反复叙说着很久远的往事,从这些片断中俺拼凑出了一幅她完整的历史。
天兴三年正月,蒙古大军马踏蔡州城,金国灭亡。当时完颜花仅六岁,她的父皇完颜守绪在宋军攻破南门,蒙军攻破西城,双方展开激烈巷战时自缢于幽兰轩。蔡州城破后完颜花因被大臣萧天佐收入家中而免被蒙古人俘获,此后整整九年她生活在萧家,并与大她二岁的萧南情同兄妹。
完颜花十五岁那年出落得就如花儿一般,引来左邻右舍的羡慕,不少人家上门提亲,均被萧家婉拒。那年一个蒙古千户路过蔡州,恰好遇上完颜花和萧南在郊野摘些野菜。那千户被完颜花的秀容所惊呆,便带着十余手下欲强行将完颜花掳走。此时的萧南生得已如大人般壮硕,一身武艺也很出众,那容得那千户如此撒野,与是交起手来。萧南杀了七人将完颜花救出,但*也受到重伤。萧天佐得知此事后知道蔡州再呆不得,便让二人逃往南宋。二人先隐于蔡州城外的山寺中,几天后便传来萧家满门被诛的消息,二人再无牵挂,遂逃到大宋。
在大宋完颜花那绝色也为二人带来了很多麻烦,强抢、行骗、偷窥这等事没少在完颜花身上发生,悲愤之下萧南便带着完颜花潜入了这莫干山中。
天将放亮时完颜花才沉沉睡去,而俺也头昏脑涨地两眼直打架。俺强撑着将石屋的木门掩好,便靠在门外睡去。
睡得正香俺听到完颜花的轻呼声,迷迷糊糊睁开眼,走进去一看却是她在说梦话。
“南哥,奴饿了。”她嗫嚅着说。
俺忙打起精神走出石屋,将那萧南昨日剥了皮的狍子内脏剜去,将肉一条条割了下来,寻到那炉灶生了火,煨起肉汤来。
俺将肉汤端到完颜花身旁时却见她还是昏睡的样子。她那张脸现在不再是苍白之色,脸颊上升起一片潮红,与俺那阎美人生病时的样子极其相像。
俺将手置于她的额头上,那里滚烫滚烫滴,更本不用诊断,她是在发高烧!
天啊,这可怎么办,这等荒山野岭,没有郎中,让俺如何医得?俺便如困兽般慌了手脚。
在这里用治阎美人的法子肯定是不行,不说别的,那针俺如何去解决?俺苦思冥想,记起本草纲目记载菊花、薄荷、桑叶等可解热毒,于是漫山遍野搜寻起来。俺搜寻两日一无所获,不是说这山上没有,而是这等植物就算长在俺的面前,也只有它认识俺而俺不认识它的份。
完颜花烧得越来越厉害,还伴有咳嗽,发汗,喉干的症状。俺不能再这般等下去了,必须要为她寻个郎中来。
两日在这山中摸爬,俺对路径熟了起来,也只花了二个多时辰,俺便来到山口。西行时俺被芙蓉姐姐救出时就是在这里遇上武威军中兄弟们的。俺知道这附近有个小山村。
寻到村子里东问西问,这村里倒是有个土郎中,只是俺把完颜花的症状一说,这老先生吓得说是瘟疫,拿了根棍子把俺往外赶。
无奈俺回到石屋,将一条破破烂烂的被子面撕成一条条的,把完颜花缚在俺的背上。上湖州,也唯有上湖州或可救得她的一命。
俺现在还被贾似道的人追杀,上湖州的风险自是不言自明。为免免完颜花未救成反搭上自己,俺咬牙用匕首在脸上划了两道口子,寻了些草将血止住。
背着完颜花俺行出莫干山。俺此时衣着破烂,蓬乱的头发有五六日未洗,上面油腻腻地沾了枯草,脸上那新鲜的刀疤让面目甚是可憎,相信便是阎姐姐也一时认不出俺来。
一路上行人遇着俺无不眼露憎恶,捂着鼻子避开,俺知道俺现在那形象远超犀利哥了,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怕是又要被人大大恶炒一番。
俺行了一天半终于来到湖州。这一天半俺遭尽了路人的白眼,无数次受到恶狗的袭击。一次一条闷不作声的恶狗从后面扑来险些咬着完颜花,幸好俺反应迅速将脚上的破鞋塞进了它的嘴里。要咬咬俺可以,敢咬完颜花那俺豁出命去也要扒了它的皮!
湖州,这座城市是俺开始大宋杀戳生涯的第一座城市,在这里俺经历了惊魂,经历了香艳,经历了铁血。半年后俺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只是此时俺已历经沧桑,已渐渐开始成熟起来。
据吴潜所说,俺曾经的得力干将赵崇洁现在便是这湖州的军政长官。只是经历了李昂英一事后俺不得不倍加谨慎起来。如今俺是一家三口,若再遇李昂英那种事,怕是要二尸三命了。
进城门时,守门的城兵见俺和完颜花二人衣衫褴褛的可怜样儿,把枪一横硬是不让俺进。俺苦苦哀求,只说浑家身子不好,要进城找郎中救治。
谁知那城兵恼将起来,他怒骂道:“你浑家身子好不好与老子有何关系!”倒持长枪便要抽打俺。这时行过来一位姑娘道:“王大哥且放过这二个可怜的人吧。”
那城兵见了这位姑娘,眼睛一亮,一张脸立时现出讨好之色来,“是秀姐儿呀,今又随赵知府大人的千金出城郊游?”
“是啊,我家萍姐儿最爱湖边杨柳飘荡的样儿,说是可以激起诗情画意来。”那秀姐儿说道。
她接着又道:“萍姐儿见这两人可怜,王大哥且不为难与他,这两个铜钱是萍姐儿赏与王大哥吃酒的。”说道将两个铜板放入那城兵的手中。
原来是赵崇洁的女儿,果然有些家教,即喜附风雅之事,又存些良善之心。只不知赵崇洁是否如半年前那般刚直不阿,不屈服于贾似道的强权。俺心中暗想。
那城兵见了铜钱一张脸堆满了笑,假意推了一番,便收入怀中。又与秀姐儿说了些赞扬知府千金的话,接着向俺瞪了一眼道:“知府大人千金可怜你这个叫化子,让秀姐儿发了话了,老子便准你进城,若是在城内犯些偷鸡摸狗的事,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还不向知府大人千金和秀姐儿道谢!”
俺忙向停在城门前的一顶小轿作了个揖,“多谢知府千金!”转头又向那秀姐儿道了个谢。
那秀姐儿将手中的手帕在鼻子前拂了拂,皱眉道:“不须谢了,快些进城去吧,且莫在城内生事便是!”便随了那顶小轿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