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州府衙俺看见的那人是陈宜中,那个俺几乎要纳为心腹,却因此人过于贪图虚名而弃之的陈宜中。
现在的陈宜中很风光,身着五品官服,一付春风得意的样子。就见他与赵与言手挽着手,谈笑风声地走出湖州府衙。
“陈大人大婚之际,赵崇洁必献上一份厚礼!”在陈宜中上轿之前赵崇洁执礼甚恭的说。
“赵知府不必客气,只要我等皆尽心尽力为谢皇后和贾相办事就好!”陈宜中故作姿态道。
后面赵崇洁说了些什么俺已无心去听,就感觉头晕,心中憋闷的慌。
难道俺当年结交的那些朝臣便无一个可信,一个个都像李昂英般是个软骨头?俺跌跌撞撞返回青嫂家中。
“你怎么了?”见俺神色有异完颜花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俺挤出一丝笑来说。
“累了便床上休息一下吧。”完颜花似眼露狐疑的说道。
俺也不洗脚了,蹬了脚上的破鞋便爬上床,把脸埋进完颜花的后背去享受她的体息。还是身边的女人可靠些,怎么样都会与俺一条心,那些外表看起来一付人模人样的东西,只要你一去势落难,准会背弃你而去。
湖州府衙一行几乎摧垮了俺的信心,让俺对人的品性产生了怀疑。
罢了,还争什么争,这只有权与利的世道永远也无止境,便是扳倒了贾似道,争赢了忽必烈又能如何?历史会不断的创造李似道、张似道、刘似道,会不断的出现何必烈、杨必烈!还不如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每天搂着漂亮的女人过日子,随着历史的长河漂流!俺心中暗想,于是一双手便搂紧了完颜花。
俺此后再没有生出要与赵崇洁相会的心思,就这样在榆树巷子中一晃将十天渡了过去,这十天俺越发的对完颜花招呼的尽心,浑家长浑家短滴,用尽了温柔,终于完颜花的脸上暖意频现了。
为了生计俺开始发挥俺穿越前学的专长,买了纸张、笔墨和颜料,一口气画了三十余张山水、人物及猛禽各色画作,交给青嫂拿去卖。
见俺有这等本事青嫂很是惊讶,直夸得俺不薄的脸皮也开始红黑了。
这些画头一天只卖出去一张,青嫂把价钱压到了底价五两银子。第三天时不得了,一下被人买空了,那人留下话来,有多少买多少,青嫂借机把价钱抬到八两一张。
抛去材料钱,一下净得八十七两现银,俺为自己的手艺得意的不得了了。
“花儿姐姐,你相公本事不赖吧,凭俺这本事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买下一个大宅院来。”俺眉飞色舞地对完颜花说。
完颜花微微一笑,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道:“相公这本事以后要传给孩子,便让他大了也如相公般风流倜傥!”
“你相公风流倒还说得上,这倜傥二字怕是再也不相干了!”俺讪笑着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俺那两刀划得不浅,一张原本看着还憨厚的脸如今倒有些凶悍了,寻常人见了多少会生出些畏惧之心来。
“在奴家眼里相公比初识时更像个男儿了!”完颜花说着将手盖在了俺的疤痕之上。
见她这么说俺心中一荡,不由自主捧起了她的脸。经这些日子的调养她脸色好了许多,越发娇艳起来。看着这张脸俺心中更加迷惑起来,这眉目太像小宛了,俩人差不多便像双胞胎一样。只是这其中一个冷若冰霜,面对所有事情都能不动声色,而另一个尽管年长了十余岁,却心理年龄小了许多,一任情绪随意渲泄。
如果不是青嫂的儿子石头的事情也许俺就会安心在这贫民窟中过上一段不闻世事的平凡日子,将那朝堂的险恶及征战的铁血藏在心里深处,但几日后的一个下午这一平静被打破。
事情是由石头与豆腐西施的订亲引起的。十余日没落家的李恒回来了,他听闻自家妹子要许给石头,当即就翻了脸。
“爷的妹子天仙般的人儿,要嫁也嫁与一个体面员外人家,那石家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爷家提亲,癞蛤蟆也能吃天鹅肉了!”那李恒站在大街上就骂了起来。骂罢又冲入屋内自李婶手中抢过青嫂送去的三十贯钱,提了来青嫂家门口,往地上一掼:“石家的人听好了,爷爷家的妹子有主了,你那三十贯钱收回去,若那姓石的小子再往爷家来,小心爷打断他的腿!”
恰好这天石头在家中正与母亲说着话,听了准大舅哥撒泼的话也不敢露面,便由青嫂出来交涉。青嫂平素和善,但心性刚硬,最见不得别人家瞧不起自家的儿子,出来先是温言细语解释两家大人的心意,可那李恒如何听得进去,张嘴就把脏话泼向青嫂,最难听的是骂石头是青嫂与野男人生下的。
青嫂再好的性子这时也耐不住了,抽冷子给了李恒一巴掌。这一巴掌可就捅了马蜂窝,那李恒一个街头混混,在榆树巷子向来是横着走,别人遇了他都要闪几尺远的,被个妇人打了那还了得,当即上前一掌便将青嫂推倒在地上,抬脚就踢。
里间的石头听到母亲倒地的痛叫,原本老实的他怒火也升了起来,顾不得心中对李恒的惧怕,冲过来便与李恒扭打在一起。李恒常年在街头与人厮打,手下也有点真本事,一开始石头冲过来时,他一个闪身,将腿一拦,便让石头扑翻在地,吃了不小的亏。但石头反应也不慢,一骨碌便从地上爬起,复又扑了过来。若是在宽敞处,石头绝对不是李恒的对手,可这是在榆树巷子里,三米不到的空间限制了李恒腾挪功夫的施展,所以李恒便被石头缠住了。李恒瘦小,他那气力远不如石头,贴身肉搏中他虽不停击打石头的面部,但石头扛下了这几拳,硬是将李恒拦腰抱起横到肩头,重重掼于地上,直把个李恒摔得骨头都要裂了。
俺当时去买作画的绢去了,没亲历这番热闹景象。俺回来时两家的皮刚扯完,李恒被李婶和豆腐西施抬了回去,青嫂则被鼻青脸肿的石头扶回里间屋躺下,这一架两家伤了三个人。
俺扶着完颜花来看青嫂时青嫂还在流泪,十余年来她一个人拉扯着石头,受尽了别人的白眼,还不容易儿子大了,又在大户人家做个下人,每月也有十几文钱孝敬,巷子里也为她挣了些脸面,今日受人之辱,还被骂石头是野男人下的种,心里这口子气怎么咽得下来,躺卧在床上没少埋怨自家男人不顾家抛妻弃子再不回来。
当晚掌灯的时候李婶和豆腐西施赶了过来,送了些豆腐向青嫂陪着不是。豆腐西施心疼石头,拿了手帕仔细为石头擦脸上伤处残留的泥污,青嫂见了这气也便消了下来,她心里对这豆腐西施也是极为钟意的。
俺见两家和解了,心也放了下来。第二日便自去街头卖画。
青嫂选得这卖画处位置不错,是往铁佛寺去的一石桥前。人来人往的很热闹。俺将画摊开,支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
俺旁边是一个卖香烛的小姑娘,见俺坐下来后便问,“大哥是来帮那个大婶来卖画的吧?”
“是啊,小妹妹。”俺和气的应了她一声。
“大婶她还来吗?”小姑娘又问俺。
“要来的,只是要过几天才会来,你找她有事吗?”俺问。
“我要还钱她。我娘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要用自己的手去挣钱。”小姑娘说道。
俺略一打听才知这小姑娘的母亲生了病,母女俩做的这点小生意饭都难管个饱,请郎中买药那是想都别想。青嫂知道这事后便将俺许的卖画后的提成都送给了小姑娘。
“这钱不用还,你这些香烛大哥全收下了,大哥正缺香烛呢。”俺对小姑娘说道。
“那太好了!”小姑娘高兴起来。只是随即她又丧了气。“我这些香烛值不了那么多钱!”
“没关系的,明天你多带些来,大哥需要的多。”
“这些画是先生画的吧?”俺这边正与小姑娘说着话,就听有人插话问。
“正是,敢问”俺抬起头来,就见面前是二个女子。前面那个相貌清秀的女子,那衣着打扮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她身旁那随行的婢女俺看过去时,觉得颇有些眼熟。
“先生的山水画意境颇深,构图满而不塞,极为独特。而人物和虎狮图则画得颇为传神,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秋萍对先生的画作甚为佩服!”那清秀女子言道。
“秋萍大家过奖了,孙德不过粗窥书画艺术门道而已。”俺忙谦逊道。
那清秀女子闻言抿嘴一笑说:“秋萍只是不明白一点,先生别的都好,怎么这落款几个字写得便似---------”说到这里她面露不解。
“便似学童的字一般是么?”俺嘿嘿一笑。俺来这大宋后就一直为这笔字头痛,怎么练也练不好,宋徽宗那瘦金体俺学了无数遍,也只学了个两成的形似,更不要说神似了。
“秋萍这次来还是要把先生的画全部买了,另外秋萍有意请先生教习这画艺,不知先生可否成全?”那女子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