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说愿意吧，太肉麻；说不愿意吧，不太合心意。怎么说都不合适，只好使出绝招，把话题给她扔回去：“你说呢？”
“你倒是会反戈一击，是不好意思说吧？”
她这么一说，反倒把我解脱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愿意，我愿意给你挡风。行了吧？”
“我听明白了，你说的是反话。”
“不是反话，是真话。”
“当真？当真是真话？”女孩脸上带着笑，瞅了我半天：“好吧，既然你说真话了，那我也说真话。你愿听吗？”
“瞧你这意思，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话？”我逮住破绽立马反击。
“你说呢？”
“学得真够快的。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不是老师，从来没当过老师。”
“那你是干哪行的？”
“律师。你信吗？”
“信，太信了。你口才很好，反应也很快，你还真是有当律师的天分。我这些年没少跟律师打交道，我看你比他们都强多了，强太多了。”
“整天跟律师打交道，你是干吗的？”女孩睁大了眼睛问。
“你猜。”我故意逗她。
“你是警察吧？”她好看的笑容里好像藏着什么让我捉摸不透的东西。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居然被她一下子猜到了。我好像是突然被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肯定怪怪的。
“你真是警察？”她也有点儿发愣。
“你真会猜，我怎么会是警察呢？！”我竟然会如此心虚，心虚到不敢承认自己正大光明的职业，我竟然会如此昏聩，昏聩到明明不善于撒谎却偏要撒谎，我说话的语气，我脸上的表情，我躲躲藏藏不敢正视的目光，我的一切一切，都非常清楚地向她表明了一切：我在撒谎。于是，女孩和我突然一下子都同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同时沉默下来。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嘴笨的人，可这会儿真恨自己嘴笨，脑子更笨，竟然做出这样的笨事，真是下雨天摔破头——脑子进水了。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整个车厢都在昏睡。我像放电影一样，把我见到她以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言辞，完完全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正在盘算怎样向她解释，怎样向她说明，甚至怎样向她道歉，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儿痒，转头一看，原来是女孩在打瞌睡，随着列车的颠簸，身体渐渐向我这边靠了过来，几根散发轻轻拂在我的脸上。我的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一时不知道是躲开她，还是不躲开，由着她靠过来。
不一会儿，女孩在半睡半醒中坐直了身子，我赶紧站起来，用手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到里面去坐，也好舒服一点。她没有谦让，含含糊糊地向我说了声谢谢，靠到座位的角落里，坐舒服了，继续打瞌睡。
她的脸，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一切，我曾经多少次在心里长久地期待，多少次发誓不惜用一辈子的时光去寻找，现在老天照应，让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却对她连最起码的诚实都不能做到，是不是鬼使神差地昏了头了？
我想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难道我是想要永远地失去她吗？
我心里作出了决定，等她醒来以后，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都要说出我心里的话：“我错了。我爱你。”
女孩的睫毛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她肯定是感觉到了我久久的注视，有点儿不安，还有点儿犹豫，最后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正好与我的目光遇到一起，赶紧转头看向窗外，随口问了一声：“到哪儿了？”
列车不知什么时候到站停车了。
我和她同时看见站牌，同时发出惊叫：“济南！”
很多旅客正在乱纷纷地往车上挤，女孩这会儿要是拿着行李下车，肯定非常困难。
我说：“你空手下去，我把行李递给你。”
女孩没有丁点儿犹豫，立马答应一声，起身往车厢门口挤了过去。她的这个举动证明了她对我的信任，让我感到些许安慰和些许信心。
我打开车窗，等女孩过来，把她的旅行包从窗口递了出去。女孩接过旅行包随手放到地上，然后抬起头，一声不响，静静地看着我。我明白，她这是在等待，等待我说出她想听到的话。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刚才，我没说实话。”我把头探出车窗，用发自内心的真诚向她道歉，可是，后面接下来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冲口而出的话，连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我是警察，可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
女孩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舒畅，那么欣慰，让我的心就好像一下子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她随后说出的话，更让我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了：“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警察呢，我就相信你不是坏人。”
列车开动了。
我笑着向她挥手。
她也笑着向我挥手。
我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却又一时没想起来，只好随口说出那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再见”。
她也大声说：“再见。”
突然想起来了，见面这么长时间，说了这么多话，我竟然一直没有问起她的名字，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她的住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再见？怎么再见？到哪儿再见？
我赶紧把半截身体探出车窗，高声喊道：“你叫什么？”
女孩没听清，大声反问：“什么？”
“你住哪儿？”
女孩追过来两步：“你说什么？”
“你的电话号码？”
“……”
列车越来越快，就算我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搭理我了。
我的梦中情人，曾经远在天边，刚才近在眼前，如今再次远在天边。就因为一次鬼使神差莫名其妙的撒谎，我把我的梦中情人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