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者?那是什么东西?”塞特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脑袋。看着莉贝卡渐趋冰冷的眼神,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能控制火焰,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莉贝卡没有去纠正塞特说,正常人是无法用手指头发出火焰的。她只是静静地凝视了塞特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无知少女遭负心汉欺骗而独有的失落与无助,似乎在说:我看错你了!然而,最令塞特抓狂的事情是,他压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欺骗或者得罪了莉贝卡。所以他即便有心解释,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场上的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唉……。”
突然间,莉贝卡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有点累了,克劳得,你扶我回马车里休息吧!”
“好的,小姐!”克劳得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说完,他便搀扶着莉贝卡转身离去,将塞特视若无物。。
“喂!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塞特对着莉贝卡的背影大声喊道。
听到塞特的喊声,莉贝卡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迟疑而已。在那之后,不管塞特在她脑后怎么呼唤,她都铁了心似的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车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塞特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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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克劳得去而复返。
他缓缓走到塞特身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陪着塞特一起一言不发地看着篝火,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类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沉默了一会,克劳得突然用一种虚幻缥缈的语气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
塞特抬起头,看着克劳得掩映在火光下略显沧桑的侧脸。--经过十多天的朝夕相处,塞特对克劳得的性格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克劳得不会无的放矢地说一些废话,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沉默。
“从中世纪开始--也就是距今1500多年前,比人们发现魔斗武装还要更加久远的年代--从那时起,人们便一直尝试着去认识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他们也的确取得了不少成果:日心学说及地动学说的确立,四大基本元素的发现,占星术、炼金术的兴起,考古学、生物学、物理学产生了萌芽,等等。”
“取得了这些举世瞩目的成果之后,人们开始盲目自大,他们居然相信自己已然完全认识并掌握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并为此而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用于鉴别以及解释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事物及现象。”
“可是,当他们发现有些事物用已知的理论体系根本无法解释得清楚时,所有人都疑惑了。于是,他们就把所有无法解释的事物全部定义为:超自然现象。--比如雷电、潮汐,又比如人体自焚、带电体以及圣痕等等。他们认为这些超自然现象的产生,是因为冥冥之中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法则在左右这个世界,于是他们将其称为:魔幻之法则。于是,‘魔法’这个词藻诞生了!”
“从那以后,人们在贪婪的求知欲的驱使下开始探求魔法,渴望着能够支配魔法,并盲目地崇拜魔法。甚至有自称是‘魔法师’的人靠招摇撞骗,从愚昧的君主手上夺取到一个国家的统治权。然而,几百年过后,当真正拥有魔法的人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时,人们却恐惧了!”
“随意地用火焰把人烧成灰烬,召唤雷电、海啸、风暴湮灭成千上万的人口,引发地震、火山喷发将一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庞贝城、巴比伦、米诺斯……,许多盛极一时的文明国度都因为那些所谓的魔法师的出现而毁于一旦。”
“哼,很可笑不是吗?原本应该是光明与希望的代名词的魔法,却把灾难与恐惧带给平凡的人们!从那以后,魔法不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梦想,而是化为一种梦魇折磨着人们的身心。”
“‘魔法师’这个词就此被从字典里剥除,取而代之的是‘异能者’这种蔑称!人们开始排斥异能者,搜捕异能者,以各种残酷的方式折磨或者杀害异能者。于是,很多异能者被送上了断头台,更有许多则是被打断手脚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
“‘只有上帝才能使用超自然之力,其他的使用者都是异端,都是恶魔的化身!’当时的统治者以及天主教廷是这么在平民百姓中宣传的。于是,一场扫荡异能者的运动顿时以迅雷之势席卷了整个大陆。其结果,几乎所有的异能者都被送回了主的怀抱。即使有漏网之鱼,恐怕也没剩下几个。”
“而最令人可笑的是,在整个搜捕异能者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要去探究异能者是怎么产生的。他们到底是恶魔的化身还是神的使者,或者只是人类的另外一种进化方式?从没有人去探究过,有的只是人们顺从自己的本能去排除异端而已。”
说到这,克劳得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嘲讽的味道。--也难怪他这样,原本众人渴求的力量,却因为人类本能上的恐惧与排斥被诬蔑为邪道,这无疑是一种讽刺。
“我也是这样子的异能者吗?”塞特心碎地问。
“从你刚才的表现上看,很遗憾,是的!”克劳得的语气中充满了怜悯的意味。
“可是,魔斗武装呢?”塞特犹自有些不甘地问:“你不是说,魔斗武装所释放出来的能量也是属于一种魔法吗?为什么人们不排斥它?”
“因为魔斗武装是两个远古文明的缩影,它是能够被人为地掌控,并被用于改造以及丰富人类生活的工具,与那些有着自我意识的异能者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事物。”克劳得越说越激动,“而且你知道吗?每一件新型的魔斗武装被发现,都意味着能够从它身上得到推动甚至改变人类社会以及技术发展的动力。它们的价值是无以伦比的!”
“说到底就是,人们只接受能够被他们掌握的工具,无法掌握的力量还是毁灭掉的好,是这样的吗?”塞特沮丧地问道。
“从根本上说,是这样没错。”克劳得残酷地回答道,接着他的语气一转:“你可曾想过,异端的能力加上自主的意识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想往权利的野心,意味着为了一己之私的战乱,意味着惨无人道的排除异己与征服!而老爷,以及继承了老爷遗志的莉贝卡小姐,他们都是完全和平主义的倡导者啊!”
“所以莉贝卡小姐讨厌异能者,也因此而讨厌我么?”塞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情绪亦变得极端低落。
“这个并不是主要原因,异能者中也有像你这样单纯而又善良的人--莉贝卡小姐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说到这,克劳得叹了口气,“……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老爷和夫人在十二年前被一个异能者杀死而导致。”
“啊?”塞特讶异地抬起头。
“我不知道那个异能者杀死老爷和夫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那一天,年仅4岁的莉贝卡小姐失去了所有亲人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还不是全部!”克劳得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愤慨,“老爷和夫人死去的隔天,联邦政府就以维护治安为借口派兵强行占领了我们国家的领土,并以莉贝卡小姐年纪太小为由,从她手上夺走了国家的治理权。可以说,在那短短的几天里,小姐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失去了她的家人、国家还有人民!”
“等等,你说国家,还有人民?这么说你们是……?”
“哼,不要看我们现在这么落魄,但是在老爷和夫人依然建在的时候,小姐可是联邦一级成员国--米苏拉提斯共和国的公主兼法定继承人呢!”克劳得骄傲地说。
见塞特由于惊讶而张大了嘴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克劳得又继续说道:“联邦政府还好一点,他们答应在小姐成年之后将国家的治理权交还给小姐,可是作为所有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那个异能者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所以从那以后,小姐就对异能者充满了莫名的厌恶。”说到这,克劳得把视线停在塞特脸上,“可是在半个多月前,正是一个她最讨厌的异能者救了她的性命,所以她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吗?”听完克劳得说的话,塞特对着篝火陷入了沉思。
“这些天,你就不要去打扰小姐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许过段时间她就会感觉好一些!”克劳得站起身子,语重心长地说:“还有,不要再在人前显示你那异端的能力。异能者在理论上……,不,是实际上,仍然不为世人所接受。你那个不成熟的能力不会成为一种便利,只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说完,克劳得转身就走,不给塞特任何询问或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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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悄然滴下,在坠落的过程中被初升的朝阳染上迷离的色彩。如流星般凄美,如钻石般璀璨,落在车厢顶上,又如泪珠般破碎成万千念想。
莉贝卡轻轻地走出车厢,脚踩上微微湿润的草地,仰起头对着朝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她硬撑着红肿的双目转头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姐,你在找我吗?”克劳得从马车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疲倦地说道。从他深深凹陷的双眼可以看出,昨晚难以成眠的人并不止一个。
莉贝卡平静地转过身,哀怨地看着克劳得,双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滴下泪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克劳得心痛地说。
“我没事!他……,怎么样了?”说着她看向十几米外的篝火圈。只见,在跳动着零星火苗的灰烬旁,一个包裹在橘黄色披风里的人影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打着盹儿。人影旁边还有几条已然被冻得僵硬的死鱼。
“昨晚他一直抱着膝盖呆坐着,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睡下。”克劳得说。
莉贝卡愣愣地注视着塞特躺着的地方,尽管从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但是克劳得知道,现在她心里一定是五味杂陈,甚至还有可能在做着心理斗争。
为了帮助莉贝卡下定最后的决心,克劳得又继续劝说道:“小姐,我知道他的确救过我们,也知道你对他有着些许好感。但是,就像昨晚我对你说的那样,你应该也很清楚,如果我们把他送入联邦的魔斗骑士团那将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的克劳得!”莉贝卡平静地对着朝阳伸出右手,有如曙光女神一般,将阳光捧在自己的手心,“那意味着新时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