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蔚蓝的,纯净的没有一丝癖瑕。一望无云的天空,没有被污染的痕迹。偶尔有鸟儿划过,宛若黑线,划破蓝天的宁静。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初夏的稻田里,稻苗随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摇曳不定。稻田间,有几处土胚房点缀在稻田周围。四周的山,山上的树,和稻苗相互映衬。隐隐约约,一条小河,穿过稻田,蜿蜿蜒蜒,望不到来处,也不知去处。
麦田的田埂上,有坐着的农民,挽起的裤腿。泥巴粘在裤子上,也没有顾。自顾自的抽着烟杆,往里头塞,是土制的烟丝。闲谈伴着蛙鸣,在稻田边竟不觉热。兴许是因为劳作,农民的脸上,还有汗。微风拂过,伴起微微凉爽。
九十年代,马上要跨世纪甚至是千年。农民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老九家里又来了个娃娃,都记不到是第几个老。嘿嘿,我还记得到五妹儿那个利索哦,敢和老九毛起···”一个农民砸了口烟,对周围的人说道。
“这次来的是幺妹儿的那个娃娃,是独苗多,哪个娃娃昨天我看到了,有点怕生,但是听老九话,见面斗(四川的方言,是dǒu这个音,没有特殊意思,就是语气词)打招呼。城头来的娃娃,怪不容易勒”另一个农民说道。
“老九屋头嗯是出了好多能干的,老天还是不得亏待好人的。老九当年立了好大的功,就算被冤枉了那是一把汉子啥子都不说,哦,别个就是老天保佑,文.革里头亏待了他,他们屋头的人就是有出息。”先前那个农民说道,脸上有些欣羡,但却没有半点嫉妒。
······山风吹过,树微微摇晃就立住了。午日照耀下微微看得见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山上吃力的行走。这里我们拉伸镜头。却是个孩子,大概六岁左右,穿着似乎是合身的衣物,不花哨却显出些童真气息,脚下一双布鞋,看得出是新的。山路并不陡峭,相反只是微微倾斜,只是碍于孩子的身体不如大人般,所以显得艰难。乍看一下,孩子却是显得有些秀气像个女孩,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头发留得长,外加上秀气而稚嫩的脸,所以是个秀气的男孩。只是和寻常孩子不同的是,孩子的眼睛略微有些迷茫,也没有半点的兴奋或者是抱怨,像一个青年。
或许碍于身体,孩子在山路边上坐下。喘着气,旁边竟是一座墓。寻常孩子断然不敢坐在墓边,这孩子细细的看了看墓碑,转头看向山下的景色。村子在午日中,宁静到只有犬吠。没有其他的声音。隐隐可以看到归家的农民,扛着锄头,叼着旱烟,一步一步,悠然自得。孩子远远看着,有些微微失神。转瞬间孩子起身,对着墓碑,作揖。然后又继续上山,山路不崎岖,却又很崎岖。
有些蹒跚,看得出孩子在坚持,也许已经是孩子的极限了。孩子并没有多大的能力,因为体力局限导致他并不能随心所欲,所以这并不崎岖的山路,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难很难的事情了。一步一步,这就是孩子的坚持。我们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然而我们知道,孩子的毅力,确实很不容易。
终于到达了山路的尽头。
孩子迟疑了一下:“菩萨像呢?”随即又释然,“忘了还没有建起来,这松树山还没有开发出来。”孩子背后是隐隐的树的轮廓,看起来是松树,而且很粗壮很茂盛。孩子坐在山崖边,山下便是一条小河,而他在的山崖,在两年后,会修一尊大菩萨像。
默默的注视着,看不出他的神色。孩子在喃喃的说着一些事情,听不清楚,然而孩子的失神,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都告诉我们,孩子的不平凡。午日也失去了凶焰,孩子额头上的汗,也消失殆尽。似乎是因为树荫下面,所以孩子不觉得热。反倒是有点阴沉。
“呵呵呵,已经来了1年了,什么都没有变,那些人还是那些人,那些事还是那些事,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是我而已。”完全让人不知所云的话,孩子眼中有孤寂。那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有的,甚至很多成人也不曾有过。“婧儿······能再次看到你,我很高兴。但是你让我怎么办?一如当年,无所事事,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什么都无法做到。你还是离开,默默的走,没有一丝痕迹?我不要···”孩子咬紧了牙,坚强。
孩子的背影,突然高大了。他的脚下,山,河。背后是通天的松树。“我是肖哲,已经不是没有未来的人了。”孩子···或者说是肖哲。“我心中有猛虎,细嗅蔷薇。”肖哲转身,背离了光线,隐匿于树荫之中,这个世界的格局,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构建起来,肖哲望望天空。
树荫中遗留下一句话,隐隐是:“雪莹,对不起······”
肖哲的步伐,依旧蹒跚。只是,眼眸中不再有迷茫,而是决然。他的背影,与山水,突然之间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默默的叨念,我们已经无法看到肖哲的表情。他的背影,依旧只是孩子,只是恍惚间,似乎看得到,一个青年的影子,似曾相识。
······炊烟袅袅,肖哲跨进堂屋。额头上是密密的汗珠。用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说道:“我的身体果然还是那样,没有改变。这具多病的身体,难道真的只有到了八岁,我才可以脱离这种病态的苍白么?”肖哲没有多想。他端起八仙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水。温温的,然而腿上的疲惫,反倒是加剧了。肖哲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皱眉,兴许是因为今天解开了心结,转瞬间有微微一笑。家里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说话,知道是羞涩怕生,然则其实是肖哲内心对于遥远的另一个层面的深深歉意和不甘心。纠结着对与跨越时空的哪个人的歉疚,以及对另一个时空父母的歉疚,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做过的事情。都让肖哲,心中纠结。然而如今,即使没有放下,肖哲也可以会避开,不再倾颓。
屋子里没有人,肖哲没有多想。土胚房中,阴凉无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扭转战局的老猫成员,已经失去了灵敏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强大了战局判断能力。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落魄多病的伪公子。除了一个24岁的大脑,一切都只如初见。手握着毛笔,字依旧如狗#爬,即使二世为人,他的字也不是很好看。现在还比较可爱,到了长大,就没有光鲜的外表。看着自己的卧房内的那个有龟纹的砚台,除开自己用的东西貌似很珍贵以外,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天赋。和圆圆相比,确实,少了许多许多的天赋。所以即使自己的外公再疼爱自己,圆圆也是外公最器重的小辈。
想起那个明明该叫自己幺叔却一直叫自己哥哥叫了19年的小丫头,肖哲露出了笑容。从5岁开始就住在肖哲家里的小丫头,如今也应该来到外公家了,开始每一个石家小辈都要受的家训。琴棋书画,不求样样精通,只要了解就可以了。现在肖哲的毛笔,外公几乎已经要放弃了。这方面的驽钝,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了。但是外公并未有怀疑肖哲的智力,只是觉得肖哲的身体,由于生下来就是靠中药维持,所以只当是身体孱弱,并未有多想。哪知道肖哲确实是没有天分。
肖哲默默的捧起一本书,《后汉书》。颇有古籍的样子,可惜后面的哪个现代印刷的1.1元暴露了身份,这只是一本解放后的书罢了。肖哲读的很是吃力,原本已经干了的额头,现在有起了密密的毛毛汗。苦笑一下,放下书本,褪去外衣和裤子。躺到床上,盖上薄被。肖哲默默的背着三字经,有些可笑。无论是肖哲六岁孩童,还是24岁大脑的身份,都显得有些可笑。一句一句,有些生硬,有些结巴。肖哲不是神,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只是一介凡人罢了。说到底还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除了经历过和平年代的战争以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再说,那说出来,有人信么?
肖哲默默闭上眼,喃喃说着什么,听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