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十余载后见爹娘
周成笑道:“表妹,若是日后与人再打起来,手段莫要太过凶残,蝼蚁尚且偷生,听表哥一言,莫要轻易取了人家性命,你自己出了恶气便是了,表哥也是好言相劝,还望大侠息怒先!哈哈!”郑清燕道:“看表哥你说的哪里话儿,羞死我了,方才我若不杀他的话,只怕是他要取了我的性命,我岂是好斗的顽劣恶徒?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为人各安天命,红颜薄命,英雄气短,指不上哪日我也会命赴黄泉的,我若死了此后逢清明重阳之日,表哥也要为我多烧些纸钱祭奠。”一路有说有笑,场面情形真是好不热闹,郑清燕归家心切,一路上见她常有笑声。
林木森同凌云,两人连赶了几日的路,远望见城门楼顶上挂着‘定州’两个字的牌子,林木森道:“师兄!我们可来到城里了。”凌云道:“嗯!”进来城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场面,林木森顿时看傻了眼。生意人叫卖声混在了一起,只听得一片杂吵声,显得格外的热闹喧哗,视野之中尽是些繁华景象,两人下了马,凌云走在前面牵着马儿步行。林木森看的是目不暇接,心思道:“这城里可真是热闹,此番跟师兄来可是开了眼了。”“这位客官是稀客,客官进来吃酒先,上好的女儿红酒,在这城中没有第二家了!”一个胖墩的店小二站在店门前,叫着揽生意。对面也是一家店,“麻婆豆腐呀,麻婆豆腐,小娘子的豆腐可好啦,客官上来吃上一碗先!”女子约莫三十出头,想来年青时也颇具几分姿色,杏眼,柳叶眉儿,樱头小口,粉色长裙,胭脂水粉脸上像是抹多了,看上去格外憔悴一脸煞白相,手中挥动一只手绢在那里喊客拉生意。喊完了一遍,她又像台词一样的继续在那里重复地喊着,显得格外的精明和世故。
周成一行人已赶了数十日的路程,郑清燕道:“表哥,甚么时候才能到家呀?你也晓得我是习武粗人一个,今为了接我人,此番众兄弟跟着劳累奔波等到了家中后,我定会款待众兄弟你们的。”周成从人中一个老年人,在马背上拱手道:“小姐言过了,我等是周老爷府上的下人,此次随公子来也是老爷安排,姑娘与公子有至亲关系,一路只是结伴同行,怎敢让郑姑娘相谢我们呢!往后用得上我们大小姐吱唤一声便是了,我等愿为郑小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周成腿夹了一下马背,走去郑清燕身前,他道:“这是秦瑶秦老伯,二十余年一直追随家父在我家中任管家,往后你们便是熟人了,表妹你也莫要急燥,明日便可还至家中了,此刻就消停些赶路。”郑清燕笑道:“此一番下得山来,我可是生平初涉江湖,表哥,往后我有不是之处,做错的地方还要你多多教诲我。”周成道:“虽然是近几日才与表妹在一起的,可表妹天姿聪慧、聪明过人,又哪里轮得上我这冒失之人教诲你!表妹这么说话,你岂不折煞我了。”
第二天响午,郑清燕还至家中,院门外有一片竹林占地足有两亩地多,朱红色大院,郑清燕、周成进来了堂屋。其余人绕小道走去了后院,从人们马桩上绑了马儿,都走进一间屋子歇息吃茶去了。郑老夫妇坐在椅上,二位高堂皆是鬓发苍白、一脸憔悴之色,郑清燕见到双亲,十余年的思念一时无法自控,她放声大哭了起来。郑清燕涕泪道:“爹爹,亲娘,我宁是不要这十年的武艺,也不愿离开你们二老一刻,十余年来儿虽是不能在二老身边,但儿却是无时无刻不思念你们,爹娘我今回来了!”郑清燕一番话罢二老皆是泪如雨下,郑老伯起身搀扶起女儿,道:“快起身来,我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我与你亲娘日夜都思念你,今日终于一家人团圆了,莫要哭坏了我儿身子!”郑清燕觉着心中愧疚,此时又跪下在地上,郑母涕泪道:“我儿快起身来,莫要再行礼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一家人团圆高兴的时候,大家都应该高兴才是。你不晓得自你爹爹将你送走后,在那三五年里娘亲也是终日以泪洗面的,我怎能不惦念起骨肉你呢!为娘不哭,你也莫哭了!”郑母拿起手绢为女儿沾去了脸上的泪水,郑清燕听母亲言罢便也不哭了,她也掏出了手绢儿替母亲拭干了泪水。郑老夫妇见得女儿归来,多年思儿心切,她赶忙唤来几个佣人,为他们做了些鸡鸭鱼肉好菜。大家都坐下来用饭,周成道:“姑父姑母大人在上,侄儿借花献佛,今日敬上二老一杯,我今先干为敬二老随意。”周成言罢举杯将酒一饮而尽。郑清燕此刻站起身来,举起一杯酒面向旁桌一席秦伯等人,道:“众叔伯还有大哥们,这一路上都劳烦大家了,我敬你们一杯酒,干!”众人皆站起了身,他们道:“郑姑娘,同干,干了!”大家又坐下吃起酒肉来。郑清燕此刻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自进门都现在一直少了兄长在场,郑清燕道:“母亲大人,大哥他人因何不在呢!他是有事出门去了么?”郑老妇人见儿归来,此刻吃酒正兴致,郑清燕如此一问她手中酒杯不由掉落桌上,心中痛楚落泪不止,涕泪道:“我儿莫讲休提起你大哥人,提及娘便心思难过,你走七年后你那可怜的兄长他就坐了牢笼。今日我儿即已回来,我与你爹爹心中均已甚似慰藉,莫要再提及他了,你那兄长可怜的我儿,此事日后为娘再与我儿细讲其中。”郑清燕听母亲言说兄长遇难入了牢笼,她便不由自己痛哭起来。郑老伯起身一手扶老伴坐下,走来郑清燕身前使手绢儿拭泪失声痛哭,道:“我的儿,当年为父将你送去定州丘处山,此后我便还了家中。三年后,你兄长他离家姑苏至京都长安应试,他也就一直未再归来过家中。平日里可倒有些书信来往,他也使人送回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我听来家中差来的人讲,你那哥哥官至司马、中州正六品上。此前讨了中书侍郎邱文海之女邱兰,他膝下有一双儿女,你那兄长他未狱之前,也曾多次差人送回来过你那两个侄儿来家中住过。我与你亲娘见他人面,也是他入了牢笼之后,有一天,你那未谋面的嫂娘差人带话来,说是你兄长入了牢笼,望家中至亲之人至京探监。此后我与你亲娘至京见过他人两次面,见面后入牢笼一事其中原委,他一字都不愿意向我与你娘亲说起,见面之时他泪眼交加,只言说你未曾谋面的那两个侄儿,他们现如今在你嫂嫂膝下抚养着,我与你亲娘年事已高也无力相帮起,此事归家之后便也不了了之了。此后再也无有了你那兄长的音讯,我与你娘亲终日以泪洗面,多年无奈藏于心中!时常惦念起我那苦命的儿来,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就不让他至京求取功名了,也免遭了今日之横祸端。如今我儿归来,次日后我与你娘亲养老送终,也要指望你了,我那可怜的儿,你那兄长他……”郑清燕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站起身拿手绢儿为父拭干泪水,哽咽道:“爹爹!看你说的那般话儿,爹爹莫要哭了,亲娘、爹爹你们都莫要再哭了。此后儿我一刻也不再离开你们二老了,这些年来,儿我也从未相伴二老尽过孝道。”说罢俯身又是五体投地,连忙跪拜不已。郑老伯搀扶女儿起身,道:“我儿快起来,今日是一家人团聚,莫要哭了。”第二天早上,郑清燕还在闺房入睡,周成向姑父姑母告辞,一行人匆匆离去了。
林木森、凌云二人进城中安顿好马匹,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今日响午之时,二人来至城中一酒馆吃酒,桌前坐了稍有片刻,小二便吆喝着端些酒菜上来。“客官!您要的五斤牛肉,两坛酒来了,酒菜请慢用,若再加酒菜唤小人便是。”伙计将酒肉放在桌上走了下去。凌云拿起一酒坛倒了一碗酒,端起一碗酒饮罢一口,他道:“师弟,自行吃肉用酒,自家人可不兴客套。”凌云右手拿起一大块牛肉吃了起来。林木森一口酒、一口牛肉,吃得好不爽快!林木森只顾忙着吃肉饮酒,师兄的话自是也没听见他说些甚么。平日常居住在山上,哪有得甚么好下酒菜!此时这一餐酒食,无疑是他生平第一顿美味佳肴。“小二,来上些尚好酒菜,拿最好的上。”一青年粉面书生拉着一妖媚女子走上楼来,一边上楼一边唤小二,后面还跟着五六个持剑侍女随从。他二人走在桌旁,妖媚女子语气委婉道:“唐大公子您先请!”那一书生笑道:“李姑娘请,莫要客气了。”他二人面对面在酒桌前坐了下来,侍女们旁立着,伙计将酒菜端上来放在桌上,一个侍女上前拿起酒坛给他们两人倒酒,斟满酒杯后,侍女坐下来等着为他二人倒酒。妖媚女子道:“唐公子再莫唤甚么李姑娘了,小女子乃一微贱之身,姓李名芝兰,此前蒙唐公子多次相救起,还不知唐公子你怎么称呼来着!”她端起一杯酒,又道:“先敬公子一杯,公子自行方便吃酒便是,小女子不胜酒力,今先干为敬一杯。”李芝兰将酒一饮而尽。唐公子也举起杯儿,将酒一饮而尽,道:“在下唐春,前几次娼院崔月楼前,见你卖艺不卖身,反倒是被那些般纨绔子弟、顽劣之徒纠缠难以脱身,想着李芝兰姑娘必是一位忠烈女子,我便出手相助了。此事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姑娘日后可莫要再提及此事了。”凌云向他二人望了几眼,自己又吃起了酒,林木森虽是只顾自家吃肉喝酒,但偶尔也看几眼李芝兰这一貌美标致女子。李芝兰吃酒道:“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我十二岁时,有一天伯父出远门去,婶娘就将我卖给了崔月楼娼门,此后小女子再也未还过家去,自那时起苦练琵琶、吹笛、箫,自此后便走上了这卖艺之生涯,蒙公子多次解围相救,小女子心中万分感激,小女子日后若有发达之时,公子的恩情我定会报答。”凌云心思道:“这女子虽是迫于身世,今又入了娼门,虽一介女流之辈,但其心志性格却胜过那世间多少男儿。”唐春笑道:“此日后与芝兰姑娘见面,芝兰姑娘也莫唤在下甚么唐公子,见面直呼姓名便是。”李芝兰道:“那样只恐是对公子不敬。”他二人吃罢酒菜,唐春拉着李芝兰手腕走下楼,侍女们也跟着走了下去。林木森此刻仍是吃相十足,凌云走去站在酒馆窗前,他手执一碗酒,目送李芝兰、唐春二人消失在人海中。他回身又坐下饮酒,连饮几碗罢后,像是若有醉意。便对林木森道:“此女子比那师妹如何?”林木森边吃肉饮酒边道:“自是未有那师妹人亲切人好,此人只是身着衣装打扮的好,口齿伶俐讲话温柔些。师兄你与她,而今识得初面,你莫不是对她已动心了呀?”凌云双目一瞪,饮一口酒罢,他道:“此番师弟说的那般蠢话,你将师兄人想哪里去了呀!”凌云拿起剑下了楼,他唤来小二结罢帐,此时也不顾师弟林木森还在酒楼上,他匆匆走出了酒馆,林木森从楼上跃下,此时走在了凌云前面,林木森道:“方才说的不是师兄的心思,师兄走的这么快是为何呀?”凌云笑道:“哈哈,你就莫要自作聪明你。”随后凌云、林木森二人又来到一亭上,眼观了这四周,城中车水马龙人潮相拥的一幕幕景象。
夜里弯月如钩,门外四处响起了蛐蛐声,二人早已入睡,林木森此时酣睡声如雷,打起了呼噜。凌云此刻正进入了梦境:李芝兰正走在了一山顶之上,山顶烟雾弥漫四处绝壁,凌云走在她后面,二人相距也不是很远。李芝兰回身看见了他一眼,故意向悬崖跳下。凌云见他危险,纵身过去赶忙向她追去,半空中扯住李芝兰衣袖,将她拉了上来,凌云正要向她问话时,李芝兰却身飘浮在了远处迷雾当中,李芝兰喊话道:“小女子非是前世冤孽,只因此生与公子有缘,来日见面之日,便是与公子缘分之时,公子定是要记得这次缘分,小女子此番先告辞了。”凌云正要唤她时,此刻自己惊醒了,他只好翻转了个身子再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