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意识到二牤子说的是谁,我脑子里闪现的全是那个戴着顶针儿的粗糙的手。
二牤子推开我,随手拿起件衣服跑了出去。
我想叫他却又怕作出打草惊蛇的傻事,不过我比他聪明,我拿了件大衣,而他顺手只拿了件线衣。
我追了出去,此刻已将近午夜,偏僻的小村庄里只剩下了寂静,由于地上全是雪,整个空间显得雾气茫茫,有股说不出的寒意,让我觉得出事是必需的,并且,我想对了。
大晚上找人很容易,我依稀看见了那健硕的大身板,我紧跟着他,此时的二牤子好似吃错了药一般头也不回的一直朝西走,我踩在嘎吱作响的雪地上,很艰难的保持着身体平衡,我一面要跟着二牤子一面看路,又要忍受严寒,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一定让全世界知道做男人难,做名叫王洛川的男人更难。
二牤子的步伐稳健的让我感觉不真实,这老小子似乎背着我长了不少本事,我不喜欢这样,那是一股莫名的恐惧,我不喜欢身边存在比我强大的人。
左拐右转,我不知道已经到了哪里。
“哇!哇!”一个扑腾扑腾的飞行物从我眼前飞过,狠狠的刮了我的脸。
定睛一看,一只乌鸦正站在枯枝上十分无辜似的梳理着羽毛,我擦拭着脸上湿热的液体,恼火的捡起石头砸了那畜生一下,心想死人让你吃两口就罢了,老子是活的,难不成还受你气!
乌鸦会意了,扑腾扑腾飞走了。
我回过神,二牤子已不见了踪影,我赶走几步,也没看见他的影子,此刻,我恨死了那只臭鸟。
“二牤子!二牤子!二。。”我看见了很刺目的东西,不远处的土堆上戳着半块破旧的石碑,上面写上着:王谷子。王谷子是我爷爷。
我走近一些,脚下的地很不平整,好像有很多破烂,我拾起脚下的不明物,一看那东西黑黢黢的,用手一撮就化为了粉末,显然那是被烧焦的什么东西,我环视了一下,发现这里的布局如此熟悉,虽然这里被雪掩盖着。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应,那感觉驱使我疯了似的去拔开雪层看看雪下的地界,渐渐地,焦黑的一切暴露于夜色之中,一开始我用手拔,后来我脱下大衣用大衣去扫雪,焦黑的土地中我找到了爷爷的刀、爷爷的猎枪,还有……还有我的长命锁。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了。王八羔子们!我爷爷……我爷爷就被埋在了这里,这个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他们没有按照应有的礼节埋葬他,他们连同房子把我爷爷烧了!我眼睛像着了火一样,烧的生疼,胸口涨得像要裂开一样,我顺手抄起那把刀把烧的黑乎乎的刀,像野兽一样嚎叫着,我没想杀谁,只是遏制不住愤怒,“哇!哇!”那只死鸟在我头顶徘徊着。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行,可是,我该怎么办才能让那些人知道他们错了?
我发现愤怒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此时此刻的我脑子里除了一些邪恶的念头什么都没有。
“川子!”有人叫我,那仿佛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浑厚而苍老,可前方雾气茫茫什么都没有。
一股神秘的力量强迫我顺着声音走去,我的脑子里好像一下子被吸空了,只闪现着那苍老的面容。
“川子!回去!”那声音愤怒了,让我有了原始性的敬畏和恐惧。
“你……”我作为无神论者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爷爷的声音,可我还是禁不住想问问,“你是……”
“川子!你怎么了?”二牤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扳着我的肩膀。
我挣脱他,狠狠给了他一下,我再次集中精力寻找那声音时已经一无所获,我这才转过身看二牤子。
他正捂着耳朵,愤怒又恐惧的瞅着我的左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我还拿着刀呢!
二牤子已经开始流血,他见我冷静许多,又朝我靠近,而我再次作出了出乎意料的事——朝他举起刀。
“说,怎么回事。”我冷冷的说。心里早把二牤子及其他爸骂了个遍。
“川子,你别激动……”二牤子的声音在颤抖。
“说!!!”整个山林都回荡着我的声音,我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这么洪亮。
“我来说吧。”是王顺叔的声音。
“那天,我为了找儿子叫上了几个老人儿上了后山,正看见了老北风还有你都撞了邪,我知道老北风没救了,可是我怕会连累到其他人,所以斩草要除根,我就砍断了老北风的脖子,我很敬重老北风,可是撞邪这种事是任谁也不能掌控的,我也是为了村里人着想,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罩着我儿,可那种情况下我做的都是上上策,我把你扛回家,把老北风也扛回家,我我寻思得让北风大叔再见见自己的房子,就把他抬进了这里,就是你家,我刚出去这房子就着了,我叫大家来救火,火灭到一半,我们冲进屋子,就看见……看见老北风坐在床上,身上冒着烟,不是房子着了,而是……而是你爷爷着火了!这也是大家疏远你的原因。”
王顺蹲在墙角,狠狠的挠着自己的头,好像很悔恨的样子。
我已经冷静下来,虽然我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却找不到怀疑的理由,于是扔下刀要走,“等一下,后天,我们一起上后山,你想找真相,我陪你。”我看见了王顺叔的一脸诚恳,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我没有被他感动,我心里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我还是决定回二牤子的家,一切按计划进行,这是不是也算得上忍辱负重呢?
帮二牤子包扎完伤口后我突然想起雪地中二牤子矫健的身影,是他指引我回到自己的家,难道他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我那残酷的事实?我突然感动了。
“兄弟,谢了。”我轻声说,准备睡觉。
“谢什么?谢我让你砍我?”二牤子轻笑。
我不去理会他,我知道兄弟之间讲什么谢谢是见外的表现。
“唉,说真的,你在雪地里走那么快干嘛?”二牤子问。
我一个激灵,他怎么能看见我走得快?
“快?我?我是跟着你走的呀!不然我怎么认识路?”
二牤子愣愣的说:“我一直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