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不早,我和二牤子把薇可送回家后又回到我家,二牤子一进家门很熟练的跑到我二叔的就架子上拿了一瓶烧刀子,他拧开盖子,狠狠吸了一口“好香!”
我觉得这全是因为关系好,我和二牤子很有默契的摆椅子找杯子,我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盘剩菜,两个人就这么坐到了一起。
二牤子不顾我自己咕咚咕咚灌下两杯,肥嘟嘟的脸马上就有了红晕。
我特别想笑,因为他看上去好像一个染色体多一条的呆头娃娃。
“川子,不瞒你说,你仨月没好好搭理我我这心里早难受死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臭毛病!一不顺心就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二牤子舌头有点打卷,“谁该你似的!”
我心里明白的很,二牤子是个受不了委屈的人,他这是在借着酒劲发发牢骚,所以我也没说啥,毕竟他这三个月过的也不舒坦,倘若他变卖了我老祖宗的明器胡吃海塞那我就第一个把他正法喽。
“你就说吧,要不是我提薇可你小子还不见我呢吧?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你看我啥时候有好事落下过你!”他没完没了的说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那么诚恳的说‘我扛不住了’?”我心说不能总让他借酒消愁,我得变被动为主动,于是我学着他的语气问他。
二牤子放下酒杯,好像在调整情绪一样。
“老爷子不见了之前精神一直异常,我……我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你知道吗?一开始他失眠,你也知道睡眠很重要,女人睡不好会内分泌失调,男人睡不好也影响健康对不对?”
二牤子开始扯远了,我赶忙抢过他的酒杯。
他继续说:“我先前以为他可能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失眠,所以我在他茶里偷偷放了点安神药,我寻思他该睡了吧,你猜怎么着?我后来才发现他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着,他在身边放了把剪刀,一犯困就给自己来一刀!”
二牤子说着还用手比划着,形象就更*真了。
我一听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王伯考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做出这样有悖于常理的事,他不是还经常教导我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而且王伯考最怕疼了,打预防针都得嘴里含块糖。
“这不是最怪的,你知道吗,”二牤子撇着嘴,“他还经常跪在地上求饶似的念叨‘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二牤子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二牤子的叙述,我总想起我爷爷,我甚至觉得这其中必有联系可我不好意思把话题转的太直接,好像我太小气似的,可是,我已顾不了那麽多了。
“二牤子,你还记得当年我被送到城里时的事吗?”我的突然发问让二牤子愣了一下,“要是还把我当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村里老人是怎么说我爷爷的?”我觉得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把二牤子*到了绝境,我死死的盯着二牤子,不作任何退步。“我说。”二牤子妥协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村里人告诉我我对那天夜晚的事情之所以那样模糊是因为我晕倒了,可是二牤子又告诉了我一另一个答案,我那天实际上也出了事。
二牤子看见了那只趴在雪地的黄皮子,所以他捂住了眼,没去看那黄皮子的眼睛,他也知道那畜生的威力。
他大喊大叫,想引来人,终于二牤子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很兴奋的朝远处望,这时茫茫的树林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笨拙却有力,一路上遇见大的树枝也不躲闪,伴着噼噼啪啪树枝折断的声音和吭哧吭哧的喘气声那大块头越来越近。
二牤子根本不会动弹了,他意识到那是头大黑熊,二牤子嘎巴半天嘴发现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当时二牤子脑子里不断地出现他自己被黑熊咬的场景,黑熊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充满臭气的哈气。
二牤子哭了,可是眼泪流到一半就在脸上结成了冰,他原本觉得自己得挂在这里了。
这时黑熊“嗷!”的一声叫唤,叫声竟有些打颤,它一面叫一面朝后退,仿佛前方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似的。
二牤子想回头却动不了,他一点也没乐观,他知晓无论身后有什么他都逃不掉了,但正是这时,“砰!”一声仿佛来自天上的枪响结束了黑熊的叫嚣,二牤子他爸带着老猎户们冲了上来……
“我爸冲上来之后,径直冲我身后跑了过去,把什么东西撂倒在雪地里,我不清楚是什么,但一定很沉,我听见闷闷的声音,老猎户们死死按着我的头,不让我往回看,回家后我爸没打我,把一个凉嗖嗖的东西放在我胸口上,冰的我直抽抽,我假装睡着了,听见我爸和老猎户们说‘老北风中邪了,他准是碰了后山的明器,做人不本分还连累了那毛孩子’,好说了好多,可我不记得了,从那以后我爸再不要我和你来往。”
二牤子说完又喝起酒来。
“那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赶忙问。
二牤子瞅了我一眼,“我不知道。”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骂他浪费感情,可他紧接着又说:“我仔细想了想,那天我身后的东西除了你爷爷也就剩你了。”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凉到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