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抬头道:“教主不想有人打扰,褚长者有甚想说,不妨由我们转告。”她表情颇显为难,褚长老心头一软,忖道:罢了,好歹这俩丫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们也是初来照顾司徒成空,不敢大意。他缓缓收手,竟尔轻叹一声。
那门,却忽地打开了,如霜冷天地,一阵寒风喷涌,一个青年男子,拉开了一扇,隔绝阴阳的门,他一身深蓝长衫,双目空洞,似能将一切吸纳,镔铁偃月半丈长刀背在肩头,他四下一望,开口:“怎么了?”
“现在各帮帮主皆去拜访那王道辞,为何我们还不动身?”褚长老压着怒气,在这教主面前还不敢流露什么。
司徒成空扫视四野,忽地转身回屋:“我猜,靳行空与萧云瑟也没去。”
褚长老愕然,据探子所报,靳行空与萧云瑟的确没有出门。
司徒成空背对着所有人低笑道:“孤云野鹤,高山雪莲,无缰烈马,这种人物本该游历五湖四海,无拘无束,不会因你套什么交情便与你同路,这种英杰,难不成有暇来顾你的是非?”他入屋,关上了门,留下三人相对无语。
褚长老愣了会,转身离去,走出几步,还顿了顿,低头露出些许微笑,似有所悟般大步出院。
王道辞三人几乎谢绝了所有拜访者,然而却迎来了一个拒之不得的人-----邵惊影也当真哪热闹往哪跑。以王道辞说来:“你这白泥鳅倒是游得快。”邵惊影外号“踏雪白龙,”王道辞拿他外号打趣,邵惊影也知自己管天管地,就是管不住眼前这三个人。
邵惊影知道一般草莽英雄须得五六日,几场大恩怨会在最后两日决断。他自持江湖地位,不想来看些黑道小人物打闹,是以一直在荆州酒馆,买酒登船观景。然而昨日听说陈诺现身,又有王道辞击杀南乌衣,不禁大呼错失好戏,今儿便到了狮子山。
骊山马帮声势渐微,但好歹人多势众,搭个木台也是极快的,这次特地加厚了木板,加粗,加多了木桩,然后铺上石板,速度之快,让人赞叹。
王道辞又看到了陈诺,她仍是那身打扮,只是把面纱褪了,露出蛇精山魅的妖冶容颜,正与任霖谈笑,任霖家里那车夫只是远远站着,看起来很放心,不时有人挤过人群来向王道辞道贺,看到邵惊影时,脸上笑间更盛。
武林晚辈中佼佼者几乎已浮出水面,竹仙山独占四人,未来不可限量,而且这四个人似乎不像竹剑仙清心寡欲。黑道中人自然想和他们交个朋友,以防中立十数年的竹仙山似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般,与黑道结怨,这心思谁都懂,只是不说起罢了。
于是王道辞苦不堪言地一个个回礼,到了没记住他们姓甚名谁,只觉得那些帮派名称与帮主外号一罗天地间各种禽兽“扑一虎”“斩龙门”尚算大气,“野鹤堂”“游鱼帮”虽少了份霸气,却也有几分仙家味道,不过那些“引天鸡”“冲地鼠”的外号,却徒引人发笑。
过了片刻,王道辞便不再纠结于那些应酬了,他只是看着场上。谷雄风扯着噪儿在台上大声向孟津渔帮叫嚣。谷雄风与王道辞一般,皆是内力深厚,招式粗陋之人,只是王道辞在昨日脱胎换骨,直达上乘武学之境。
周仲似颇放心谷雄风,只见谷雄风傲立台上,拎着柄狼牙铁棍,露着结实黝黑的肌肉,静等对手上台,走上台的是名矮小汉子,似就是那叫称“冲地鼠”之人。周仲在旁沉吟道:“云里泥鳅没来么?怎让一个副帮主去撑大局?”
王道辞心思:这外号倒也有趣,管自己叫泥鳅很威风么?还云里泥鳅?正想着那俩莽汉已自斗起来,王道辞只见谷雄风一柄狼牙棒东甩西砸,非但未打中那矮脚汉子,反被对方枪杆打中数下,一时颇为狼狈,周仲早已变了脸色,料来这什么冲天鼠的本无这等武功,进境之快已出乎他周仲预料。周仲身为船帮副帮主,见识极广,这场本胜券在握,如今却似生变数。
“以快打慢,以巧胜拙,昨天乌衣就想用这办法对付你,你不怕是因为你的身法轻功*得他只能强拼剑法,而谷大哥明显只有一身神力,但没有身法配合,这打法定然完败。”余月梦转过头去,似不忍再看。
“一力降十会,一定有办法的,谷大哥有抗鼎之力,对方身法虽然不错,但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须被挨到一下,战局立转,就如昨日的魔蛟贯月。”王道辞一直崇尚力量,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
台上谷雄风忽地纵起,一身怒喝,狼牙巨棍劈头盖脸地砸到,那什么“冲地鼠”
哪敢接他的一棍,翻个身便逃了开去,谷雄风大棍脱手,直掷向对手,那人避无可避,长枪一挑,将来棍挑开,只这一下,便是双臂酥麻。
“夺枪,毁枪!”邵惊影低声道,只见谷雄风怒喝声,向前一扑,攥紧枪头,往后一扯,他身在空中,竟将对方凝力于地之人生生扯起。“冲地鼠”也知对方外家功夫太过蛮横,自己若无长枪,便只能去抢那被挑开的狼牙棒,到时这是险象环生。
余月梦看了眼场上情势,不禁笑道:“好罢,一力降十会,算你嬴了。”只见谷雄风从中发力,白蜡杆被他一折两段,他将枪头往场外一扔,重拳向下猛轰对方面门,这拳蓄势已久,邵惊影余月梦之流也不会去硬接,那汉子不敢托大,在地上滚了出去,直抢那狼牙重棍,谷雄风大步上赶,也想去夺,不过那矮脚汉子真如灵鼠般速度极快,转瞬抢到狼牙棒,便向后一摆,这狼牙棒足有七八十斤重,一挥至中途,气力已尽。谷雄风堪堪赶到,他这棒子用了十几年,狼牙已钝,他凭肩一撞,将巨棍撞开,他这一撞之力当真骇人,巨棒被撞出数丈不说,那矮脚汉子也如葫芦般滚出数丈。
狼牙棒飞在空中,向人群中直落,寻常刀剑落下还可撞开,这近百斤的重兵刃从高空中坠下一般人怎生去挡?底下登时惊叫一片。忽见一道黑影翔空而起,从空中提住大棍,身子也不下坠,虚空借务,飘然折返,定睛一看,又是王道辞,附近之人能在空中接住此物的,也仅他与陈诺了,人群中登时多了片叫好声。
那台上更是了不得,谷雄风见双方都失了兵刃,大是得意,三两招将对方抓在手里,只一拳便将他打得血沫直吐,撞下台去。
“嬴得是利落,可惜不太好看。”人群中有人缓缓道,他声音虽轻,却几乎落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平和柔缓,“不过还是要恭喜谷兄弟与洛阳船帮。”
“阴月教的‘洒辉’神技,看来是司徒教主。”邵惊影笑道,他游历江湖见识好广,天渊峰弟子,哪个不知这阴月教与竹仙山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说,阴月教能发展如此顺利,有剑仙暗中帮扶的原因。
“洒辉不过雕虫小技,不敢登大雅之堂,呵,今日竹仙山年轻英杰可聚齐了。”
司徒成空背着长刀,在人群中挤开条缝。王道辞看到此人第一眼便知,此人武功尚在乌衣之上,而且更加诡异。
他的眼,太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如一个巨洞欲择人而噬。王道辞迎上他的目光,好一个王道辞,下鄂微抬,眼珠下看,俯瞰众生一般。
“王道小兄弟,昨日一战当真可记入武林史中,想那乌老儿数遍天下,也是狠角色,哪知栽在这儿,也算天意。”司徒成空的话与昨晚那老翁一般无二。
王道辞知道竹剑仙对阴月教颇为友善,也不愿阻挠师叔一片痴心,只是笑道:“还多亏巫仙指点,仅凭我一人,必然大败亏输。”
司徒成空微微一笑:“公子少年白发,内力惊人,又复姓王道,不知……和王道儒兄弟,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