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指了指地图上的陈仓,又指了指长安,说道:“从陈仓到长安三辅,中间只有槐里和八百里秦川。如今王国的七万兵马已经越过了散关,开始攻打陈仓。叛军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就是攻下陈仓,然后直扑长安。在陈仓和长安之间我们既没有充足的骑兵进行阻截和伏击,又没有合适的地点建立第二道防线。那我们就只有退守长安城了。可如果真的退守长安城,恐怕我和义真兄的脑袋会被皇帝小儿直接砍了吧。不过此次攻击叛军左侧为祁山余脉铁龙山,右侧紧贴黄河支流渭水,七万大军分布在散关和陈仓之间不足三十里的狭长区域内,虽然他们缩短了军备运输路线,却也陷入了死地。以韩遂之能,断不会进此死地,行此下策。所以我们可以推测韩遂已经不能掌握实权。既然他们内部不合,我们就可以利用了。只要我们坚守陈仓,必可重创叛军,所以,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埶,在于此也。”
董卓一拳直接砸在地图上陈仓所在位置,笑道:“义真兄以为然否?”
皇甫嵩轻轻地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埶也。夫埶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觽,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
陈仓定然无忧,前将军带军两万驻扎汉兴,我带军两外驻扎槐里,只待叛军气堕,前将军和我出而击之,必可全胜。”皇甫嵩轻轻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轻轻说道。
“既然义真兄已经决定了,那我明日就回汉兴。等待义真兄地好消息。”董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军帐。
入夜,丁锋随侍皇甫嵩。自己看到了董卓,震撼不已。董卓果然嗜血好杀。看来历史地车轮真的是汹涌驰过,浩浩汤汤。
皇甫嵩看到丁锋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锋儿听了仲颖的策略,可是在忧心陈仓的战事?我已经让坚寿从长安增派了五千精兵去陈仓。陈仓城墙坚固,地势险要,坚守半年不是问题。”
“老师,我不担忧陈仓的战事,而是担忧前将军。前将军十分嗜杀,如果他一旦当权,势必血流成河,对朝廷和百姓造成的伤害将不可估量。老师以为呢?”
皇甫嵩十分惊讶地看着丁锋:“锋儿何处此言?”
丁锋无法辩解,总不能说我是从未来过来的,知道董卓废立天子,火烧洛阳吧,只好说道:“如今朝廷上宦官和外戚互相争斗,对他们来讲,征召外地军队是最不想做但却是最快的办法,可以利用军队迅速控制局面。在形势万分危机的时候,他们征召外地军队入京,万一前将军入京,以前将军的嗜杀和血腥,必将大汉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老师以为如何?”
皇甫嵩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文锐,如果叛军和羌人联合攻击到长安三辅,你认为谁可以挽救这样地局面?”
丁锋陷入了沉思。皇甫嵩慢慢解释道:“华雄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文昌(徐荣的字)是辽东玄菟郡人,在西凉根基不足,尤其是文昌性本温和,不擅杀伐。鞠义倒是理想人选,在西平的家族势力也很大,但性格桀骜不群,估计上任没几天就会被朝廷罢免了,所以,他们三人都不合适。”
“只有董卓。没有董卓地杀伐之性,就没有了对叛军地震慑。而且董卓在羌人中十分有威信。对付羌人,光靠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要抚,要抚就需要威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董卓懂得朝政,他可以在朝廷中左右逢源。”
皇甫嵩看着丁锋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对丁锋说道。“你记住,如果真的有一天,羌人或者韩遂打到了长安,而我不在的话,只有而且唯有董卓可以拯救长安。”
丁锋躬身退出。
丁锋望着董卓所在的军帐,心中慢慢涌起杀意。自己是否应该放弃刺杀,老师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没说,现在大敌当前,万一刺杀成功,董卓的军队叛乱怎么办?
现在已经快189年了,再有一年地时间,董卓就要进洛阳了。现在不杀还有机会么?估计没有了。
丁锋决意刺杀。即使老师说地对,但老师不能预见到董卓的将来。丁锋拔出董卓送给自己的匕首,准备隐藏在军帐门侧的黑暗中,只待帐篷地灯熄灭,即刻一举击杀。
“是文锐贤侄么?进来说话。”董卓突然掀起军帐地门帘,看了一下丁锋,又回军帐了。丁锋大惊,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地匕首,不知所措,只能跟随董卓,木然地走进了帐篷。
更吃惊地是,华雄竟然站在董卓的身边。丁锋心下大叹,即使自己武技再好,也打不过从战场上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华雄和董卓两个人。刺杀已经不可能成功了。
董卓上前拍拍丁锋地肩膀,微笑着说道:“难得贤侄有心来看我。你的老师肯定不会叫你来地,呵呵。”
“无功不受禄,小侄不敢收下伯父的宝贝,特来归还。”丁锋首先给自己开脱。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的道理,贤侄收下就是。”
“小侄心中有个疑问,还请伯父指教。我们已经知道现在地叛军首领是王国。那边先生呢?他现在在哪?”
“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边章死了。唉!边章的死和贤侄还有一定关系哦。当初边章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承受着几万军队和西凉百姓生存的压力,经过你重重一击,半年后就死去了。唉!知心朋友又少了一个。”言毕,董卓有些伤感。“还有一件事情和你有关。我本来以为边章死后,韩遂和北宫伯玉会为了头领的位子火拼。但却没有发生。后来仔细想想原因就是你。因为贤侄刺杀却没有直接杀死边章,留给了他们足够的借口,同时这提醒了韩遂,留给了韩遂从容布置的时间。”
“再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韩遂和王国各自因为形式所迫,聚集到了一起,这是边章没有想到的。韩遂叛军缺什么?粮草。羌人可以提供么?不能,他们连自己都喂不饱。西凉百姓可以么?不能,他们自己都没吃的。所以导致了王国的异军突起。
这王国本是汉中褒城一带的大商人,家中钱财无数。因为黄巾叛乱被迫成为了黄巾头领。黄巾军被击败后跑到了西凉。
他有钱粮,所以马上得到了马腾和北宫伯玉的支持。从而成为叛军的首领。如今叛军已经聚集了十万人马。其中,北宫伯玉两万骑兵两万步卒,马腾一万骑兵,王国两万步卒,韩遂只有三万骑兵。我们呢?我们只有七万人马。陈仓守兵两万,我带领两万,你老师带了三万。从兵力上我们处于绝对地劣势,但为什么我们依然可以打败他们呢?”董卓笑着问道。
“因为王国和韩遂不和,王国采用了错误地策略,攻打陈仓。给了我们绝地反击的机会。”丁锋恭敬地回答。
董卓上前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丁锋的肩膀,说道:“贤侄,我相信你在义真那里学到了兵法韬略,但在西凉,你所学的东西需要颠覆。边章,韩遂,马腾,北宫伯玉,李文候和我,还有你老师都是西凉人。大家打得起来么?
即使我们几个要打,下面的士兵会打么?即使打起来,会全力一击么?都不会。
前年,朝廷为什么会派太尉张温这样的文人,来执掌西凉兵事,并从朝廷中调集孙坚和南军来西凉?不就是看到这一点么?西凉人不会和西凉人死拼,这就是为什么朝廷增派外力来西凉的原因。双方不死拼,那西凉的匪患就永远存在。
退一步讲,如果我们打赢了,叛军会怎么样?求和。朝廷同样需要他们镇守羌人,所以会答应叛军的求和。如果叛军打赢了呢?朝廷会求和。朝廷的底线是保住长安城,保住祖宗的陵墓。而叛军需要的是槐里和八百里秦川肥沃的土地休养生息,而不是长安城。所以叛军会答应朝廷的求和。
无论仗打得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和解。叛军的首领到最后,都是镇守西凉地将军。这便是王国和马腾的目的所在。王国通过叛乱实现了从商到士地转变,马腾通过叛乱从校尉直接升为将军。
但韩遂不同,他要的是西凉的土地,西凉地百姓。他要让西凉人过上好日子。王国马腾如果占据了西凉,西凉人有好日子过么?所以韩遂是我们地朋友,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敌人。北宫伯玉拉杆子起义不也是为了西凉么?但他更需要的是钱粮,他要养活自己的士兵,所以他同意王国为大首领,但他不会真心帮助王国。”
“如此一来,我们的敌人只有王国和马腾的三万人,七万对三万,而且占据了陈仓要塞。你说我们是不是稳赢了?”董卓笑眯眯地看着丁锋。
丁锋内心翻腾起滔天巨浪,不是因为董卓对战事的分析。而是董卓现在地神情。这真的是董卓么?此刻的董卓根本就不是侩子手,而是一个慈祥的老者。
“还有一件事和你有关。即使你是皇甫嵩的徒弟,再加上你刺杀边章,*和韩遂的功绩,你认为凭这些功绩可以提升为别部司马么?
若真的可以,华雄老弟早就是将军了,还做校尉干嘛,哈哈。你可知道为什么?”董卓搓了搓自己厚重的大手,然后指了指华雄。
丁锋内心尚在翻腾,无言以对。董卓接着说:“别部司马职位虽然不高,但可带领的军队数量却没有限制。当年“千里独行,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西域牛人傅介子,集结了五万人马攻击楼兰,职位正是别部司马。而且别部司马是可以独自带军出征的最小官职。我们都是西凉人,我们都不会动边章的,只有你跑去刺杀边章了,你现在明白了么?”
丁锋恍然大悟,说道:“朝廷是为了彻底击败西凉叛军。迁我为别部司马是因为只有我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攻击北宫伯玉和韩遂,从而带动整个战局,形成决战态势。如果没有我的攻杀,王国即使失败了,也会退回陇西,继续叛乱。”
董卓再次上前拍拍丁锋地肩膀,笑着说:“孺子可教。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多好。婆娘肚皮不争气,就生些不带把的。呵呵。贤侄,你现在已经看到朝廷和我们的策略,你要怎么做?”
朝廷和西凉众将的平叛策略是冲突的。朝廷是要老师彻底击败韩遂,而老师肯定会放韩遂回陇西。自己该怎么做?丁锋心事重重地走出了董卓的军帐。
军帐内,华雄对董卓说:“丁锋是来刺杀的。不是来规划匕首的。我刚才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十分浓烈的杀气。”
“我也感觉到了。但这不可能。我一直对丁夏很尊敬,和丁锋也是初次见面。现在大敌当前,他怎么会刺杀我呢?华老弟不要多虑。”
言毕,董卓眼中闪过一丝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