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哪!不好了!张秀秀自杀了!”
这急促、尖利而恐怖的女人的叫声,划破了南国的夜空,在夜色沉沉的培训基地的小楼里骤然响起。楼上楼下宿舍里辛苦劳累了一天的学员们,正沉睡在香甜的梦境之中。
尖利而恐怖的叫声惊醒了所有的人。一个个都轱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楼的楼道里再次响起了那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快来人哪!张秀秀寻短见了!”
赵全胜快速地穿好裤子,抓起T恤衫边出门边往身上套。楼上楼下全都亮起了灯。大家挤在楼道里,208房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全胜分开人群,挤了进去。闯进他眼帘的是地上一大滩殷红的鲜血。日光灯下,一个学员面色腊黄,双目紧闭,双唇灰白,躺在一张双层铁架床的下铺。一只手搭在床沿,手腕上的一条一寸来长的血口子还在滴着血。
周围的人都慌乱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主任来到,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全胜来到床前,先抻手摸摸她手腕上的脉搏,再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知道还有呼吸,还有救。急忙抻手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就返身回到自己的宿舍,抓起手机拨打了120。
十几分钟后,外面灯光闪烁,救护车呼叫着由远而近。全胜冲下楼去,迎接救护人员。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喊:“大家都闪开,救护人员马上就上来。”
学员们都缩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探出头来观看动静。医护人员熟练地把张秀秀抬上担架,全胜帮着抬上了救护车后,自己也跳上了车。救护车鸣叫着向江岸医院飞驰而去。
张秀秀被推进了急救室,赵全胜忘记了一天的疲惫,更是毫无睡意。这是他来到江城后的第二次相同的经历。第一次是他的第一个老板的车祸。
……
妻子玉兰早就对他说过,他这辈子就是个受累的命。他可真的就是个受累的命。此时,他正摊坐在抢救室门前的椅子上,想趁空歇一歇。身旁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声音高叫着:“谁是病人家属?!”
他一下子从椅子是弹了起来,“我是单位的负责人,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病人要大量输血,血库里的AB型RH阴性血所剩不多,你快去动员你们单位的人来医院献血,越快越好!”
赵全胜不顾一切地向楼下冲去。跑出医院大门,拦了一辆“的士”,就向基地奔去。
“姐妹们,姐妹们,大家快起来,快起来!”全胜刚踏进楼门就破开嗓子呼喊着。
刚刚睡下的学员们再一次被喊声惊醒,刚刚恢复平静的小楼再一次地沸腾进来。
“大家快一点,快去救救张秀秀!快去医院献血!”
赵全胜全力地喊着,动员着。学员被这急切的喊声聚集起来。
“各队的训导长都在不在?”
“在,在,在!”几个训导长先后回应着。
“好!你们赶快组织你们的学员到楼下集合,我给医院打电话,让医院来车接你们!”
各个训导长应声而去,召集自己的队员。全胜再次拨打120,说明情况。120的救护车在基地与医院之间往返奔驰,学员被一批批地送往医院。
2000lm鲜红的AB型RH阴性血徐徐地输进了张秀秀的血管里。经过及时抢救,张秀秀终于让医护人员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
东方已现鱼肚白,天快亮了。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的赵全胜揉了揉双眼,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已是早上五点多。他探身向抢救室看了一眼,张秀秀仍在抢救室里。
学员们和几个训导长都已被他打发返回基地去了。几个训导长们都要求留下来,但他没有同意,因为明天的培训不能耽误。
直到早上七点,抢救室的打开,张秀秀被推了出来。全胜几步走过去,看到她仍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张秀秀被推进了病房。护士们把她轻轻地放到了病床上,回身对他说:“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失血过多,造成失血性休克。幸亏发现得早,送院及时,再加上血液及时供应,不然的话就很难说了。”
全胜忙不迭地表示感谢。
“你是负责人吗?”
“是,我是负责人。”
“那你去支付医药费吧。”
“多少钱?”
“大约得七八千块吧。这是抢救费用,后续的费用还不清楚。”
全胜听了吓了一跳。怎么办?这可不是自己能承担得了的。也只好向公司报告了。
二个小时后,谭总和老板娘,财务经理,办公室主任一齐来到医院。全胜再次地汇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谭总紧握他的双手,动情地说:“我谢谢你!我代表公司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处理得及时,果断,那后果不堪设想!我的公司,我的希望,我的梦想,就都要半途而废了!”
全胜和谭总进了病房。老板娘已经站在了张秀秀的病床前,拉着她的手说:“怎么能做出这样寻短见的傻事呢?是姐妹们救了你,不然你早就不在人世了。”
张秀秀面无表情,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你们不该救我。”就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两侧眼角的泪水流成了河。
……
在张秀秀住院的这些日了里,全胜对她轻生的原因作了全面调查。因为他不能理解,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怎么会就这样不珍惜生命?如此的悲观厌世?如此的对家庭对亲人不负责任?
同省的姐妹们向他详细讲述了张秀秀出事前后的情况和她的家庭状况。
张秀秀来自贵州山区。丈夫在当地的一个私人铁矿下洞采矿,得了严重的尘肺病,丧失了劳动力。公婆也都年事已高。身边有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儿,今年五岁,小的是女孩儿,今年两岁。家中唯一的收入就是几亩承包的山地,只够免强糊口。
所以,乡里来登记外出打工人员时,她就第一个报了名。本想到外面挣到了钱,寄回家去养活一家老小。
来到基地后,她非常勤奋,样样都走在前面。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一个月的培训结束,能走出去为雇主服务,拿到工资,好早一点把钱寄回家去。
可是,前几天不知为什么又被退了回来。问她,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哭。再就是整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大家都在劝她,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寻短见,走轻生这条路。
那天晚上,张秀秀的上铺王雪珍,从床上下来,摸着黑上厕所,下了床刚迈了两步,脚下一滑,就摔倒了。手按到地上,粘乎乎的,放到鼻子下面一闻,一股剌鼻的血腥味。她急忙爬起来,打开了灯,这才发现地上一大滩的血。又看到张秀秀搭在床沿的手腕上,有那么长的一条血口子,这才明白过来,是她割腕自杀,寻了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