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隽物有嘉名,物以名传愈自珍。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
已知焙制传三地,喜得揄扬到上京。
吓煞人香原夸语,还须早摘趁春分。
天下十大名茶,每一种俱都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它们就像绝世的佳人,令世间万物都臣服。它们本应不属于这世间任何凡俗,然偏偏柔弱的它们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能挥洒人间,于是它们被凡俗所禁锢,成为了凡俗间的贡品,供凡俗的掌控者品茗。
洞庭碧螺春,贡品中的贡品,珍品中的奇葩,未名轩不是宫廷,然也藏有少量的此物。风怜一向爱茶,近些年来更是趁着闲暇之时涉猎了茶道之径,说不上精通,但入行却是足以。接触茶道越深,便越清楚名茶的珍贵,较之寻常之人,她尤为珍惜这些得来不易的碧螺春,是以对于往来那些觊觎它友人们,风怜从不舍得沏上一小壶。
风怜的眼皮直跳,这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而是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涉世未深、稚气未脱的少女一杯又一杯,她感觉到她的心仿佛在滴血,她一直在微笑,可是少女每喝下一杯,她的笑容就僵硬一分。
“这位姐姐,这是什么茶啊?好香来着,能不能再来一壶啊?”灵卉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那感情适才喝下的不是一壶好茶,而是一壶好酒。
暴殄天物啊!风怜心里已经晕倒了,这茶哪里是这么喝的啊,那一小壶,是她跟自己斗争了好久才决定拿出来招待少女的,她不是小气,小气的话她大可换作别的茶种,这碧螺春太珍贵了,她的存货最多还能沏上四五壶,再来一壶,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风怜强展笑容,保持着一贯的风仪,面对少女的要命的问题,沉稳的答道:“这茶唤作碧螺春,你刚才喝下的是我最后的存货了,如今春分未至,想要再弄一些的话,这个……”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喝足了!”灵卉心跳得厉害,她不甚懂茶,可对碧螺春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贡品啊,我刚才喝下去的居然是贡品!这不是梦,却无疑比梦还要来得虚幻。
灵卉的脸红如焰火,却是想到之前的喝茶当喝酒的举动而感到的害羞,本来她脸皮不薄的,可是却不知怎的,面对这未名轩传说中的老板娘的好脾气,她的脸皮愣是一点也没给厚起来,整一个回到了刚出道的那会。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姜还是老的辣,风怜毕竟见识摆在那里,大风大浪经历无数,所以这种小波浪很快就从她的心里平静下去。
“我们?是说我跟呼——兰?”尽管人家主人都没放在心上,灵卉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时反映都不那么灵敏了。
风怜失笑,这小姑娘未免太稚嫩了些,呼兰怎么会与这么个白纸般的小丫头有瓜葛?她道:“你们认识多久了?很久吗?想来三年前他还常来我这里,那时并不曾听他提起过你,所以你们认识的时长没有超过三年吧?”
灵卉大窘,还三年,就连三天也没有吧!说起来要真正的计算,他们认识的时间连五个时辰都没有。
“不,我们其实没认识多久,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萍水相逢?”风怜惊讶道。
“嗯,算是吧!”灵卉想了想,觉得还是老板娘有文化,她觉得很复杂的时,老板娘四个字就搞定了。
“那他怎么会把这玉送给你?”风怜看着灵卉的脖子,从她见着灵卉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这玉,清心玉,她不知见过多少次,闭着眼她都能知道它的模样,可是,现在她睁着眼都有所怀疑挂在少女脖子上的这块不是呼兰的那一块,而只是模样相似的而已。
可惜少女这会却说道:“他欠了我顿饭,就把这块玉抵给我了!”
有这么一个人,他很大方,任何人只要有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帮人一把,只要他的能力所致,他就不会让他人失望,可是,他也有一个怪癖,那就是有些他看重的东西,那是死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喜欢而送人的,清心玉贵重自不必说,然对于呼兰,实则还有另外的一层意义,少女不知道这一点,风怜却是对此一清二楚。
祥林村村头,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刀剑闪闪,却是进村补给的猎人不知被什么事情给吸引而聚在了一起。
“小兔崽子,把宝贝交出来,要不老子宰了你!”
人群中央传来声响,污秽粗蛮,却盖不住这说话之人还是个少年的事实。
“小兔崽子”单手扶着村头的大樟树,另一只手按住胸口,阻止着痛楚的蔓延,不过从脸色看来,这一手显然没有什么用处。
地上一柄剑,剑身已经被人削断,连着剑柄的那一块安静地躺在地上,而另一块却已不知在何方。
他咳了一声,却咳出一大口的血水来,血水浓黑,却俨然是中毒了的迹象,人群哗然,谁也没料到这少年在中毒之后还有着等的骨气。
一人性子颇直,忍不住道:“华少,你这般对这小兄弟,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放屁,这小兔崽子偷了华少的宝贝,没直接毒死他是他的运气!”先前那个说话的少年怒气冲冲,他话是说给众人听得,可眼神却依然盯着受伤的少年。他神色凝重,却不知是不是害怕少年还有反抗的力气。
被唤作华少的人是位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锦衣华服,一眼看去便是官家的公子哥。他皱着眉,沉默着不说话,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华少,这小兄弟偷了你什么宝贝,需要你这样大动干戈?”出头的这人看来心肠不错,打定主意要干扰干扰。
“是——”
“王动!”
一声厉响,打断粗蛮少年的话,他一个哆嗦,却是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厉响来自一直没开口的锦衣青年,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夹杂了内力,是以人群顿时吃惊,谁能想到这么个公子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众人生疑,华少生难,众人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那叫一个好苦不迭啊!堂堂华少,方圆一百里最闪耀的辰星,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他的存在,仿佛就是来驱逐这里的黑暗。正义、无私,这是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他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自己反过来挑战正义与无私。
“我没有偷他东西!”少年一字一句说来,声音断续,却是无比的坚定。他说着,黑血又是一口喷将出来。
“小兔崽子休要抵赖,老子亲眼看见你将宝贝偷走!”粗蛮少年大叫,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得叫他的声音。
“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贼喊捉贼,唉,也只有猪才会相信这是东西的东西说的话!”
锦衣青年脸色大变,想他何等人物,怎听不出这话含沙射影,骂的是他。人群让出一条道,两名女子迤逦而行,却是两名如花的少女。
“哎呀,居然是霜姑娘和玥姑娘,天啊,我胡老三不会是做梦吧?哎呦,你掐我干嘛?”
“胡老三,你疼就证明你不是做梦,这确实是霜姑娘和玥姑娘!”
如果说香山四少是这方圆百里少女梦的偶像,那么柳庄三枝便是这方圆百里少年们的梦中情人。人群霎时骚动起来,但凡有过梦的人俱都向那两名少女靠近,以图能将自己的梦中情人看得真切一些。
祥林村地处偏郊,从不曾吸引女子的喜爱,来来往往,人流虽旺,却多半是粗犷的爷们。两位少女的出现,不仅给这灰色的新手村带来一缕春风,还恰当的解决了这里不曾出现美女的饥荒。新手村的人见识不多,脾性也直往,是以这会人群的注意力已经悄然从华少他们的身上转移到了这柳庄二枝的身上。
香山四少,自然不是盖的,多人数以为的公子哥,只不过是他们对外掩饰的面具。华少心思一闪,已然有了注意,事情显然不是能善了的,没有人会蠢得以为柳庄三枝出现的地方可以轻易的解决一件事情。
方圆三百里有一句话传得甚广:“如果你遇见了柳庄三枝,不怕死的话就逃吧!”当然,这名言其实只在一类人群中传播,所以其他那些心地善良,纯洁的好同志,仍旧还是相当地爱戴柳庄的三朵金花。
柳庄三枝,麻烦三枝,这是那一类人对她们的称谓,有恶毒者,甚至给她们取名“仙人掌三刺”,这意识是它们就像是仙人掌的三根刺一样,一旦盯上你,你就甭想轻易的摆脱了。
扑通一声,粗蛮少年跌在了地上,他神色惊慌,两腿颤抖,跌倒在地的原因竟是因为腿部过于紧张而抽筋。
“王动,你跪在地上作甚?”锦衣青年厉声喝道。
“我——我——”粗蛮少年唇舌打颤,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名少女亭亭玉立,左边那位年龄稍长,明眸四射,透着说不出的抚媚;右边那位略显局促,或许是少有外出,不过这反而显出她那一股鄙人的清澈。
“咯咯——”
抚媚少女抿嘴直笑,笑声清脆如黄莺。她移步至锦衣青年旁,道:“既然不要脸的东西已经不会说话了,那么就让区区小女子来告诉会说话的猪,这不要脸的东西是为什么不会说话了,好不好?”
抚媚少女笑声不停,明明很动听的话语,可锦衣青年脸色早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