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姝嫣和讴歌同时感觉这次穿越彼岸之门,身体仿佛置身于轻柔的水流中,一阵暖暖、温柔的水流在身体周边轻轻荡漾、流淌,就如轻风拂面般那样让人感觉惬意和清爽。然放眼四顾,却看不到任何水流的实质。两女看看滕滨,只见他双眼微阖,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在寻探着一种久已暌违的感觉。
突然之间,那无形流淌的水流急剧向两边分开,一种空间撕裂的感觉不期而至,这撕裂没有带来任何诸如压力、窒息一类难受的感觉,而是如加诸身体上不大的力道,就彷如有人用手轻轻按抚身体般,显得非常舒适。
三人再次来到另一个空间!
僖姝嫣和讴歌刚刚才从彼岸之门而出,在意识上似乎还未适应过来,神情中有迷茫神色,好一会,两人神情才恢复常态。
看着所处的空间,僖姝嫣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我们来的这是……这是文极殿,竟然来到了圣殿的文极殿!”
讴歌惊讶的神情中带着热切,她看看滕滨,又看看僖姝嫣,最后向着僖姝嫣道:“宫主,你确定这是圣殿的文极殿吗?”
僖姝嫣用力点头,道:“文极殿是圣殿的无上殿堂,一般人甚至是我们圣殿中人都不能轻易进入,只有历代殿主才能随意出入此殿。我有生以来亦只是来过三次,都是得殿主许可才能进入此地的!”
看了看脚下,那是一个直径有丈宽、高度有两尺的平台,平台漆黑如墨,毫无光泽,仔细看上面却有奇异的纹路。僖姝嫣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平台竟然是彼岸之门的出口,向着也注意到此点的讴歌道:“我来文极殿时,也曾注意到这平台,总觉得它们普通平常,没想到却另有玄奥!”
讴歌脸有讶色,道:“宫主,你说的是它们,难道文极殿中还有其他像这样的平台吗?”
僖姝嫣点点头,微笑道:“文极殿共有四个这般的平台,分别布置于文极殿的东、南、西、北四方,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应该是在东方。”说着瞟了一眼滕滨,似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讴歌也是一脸热切的看着他,希望从他口中能知得这其中的玄奥。
滕滨自踏入文极殿以来,便沉默不语,对于两女的谈话也似毫不在意,只是默默伫立,双目阖闭,似是在感受着什么。这让两女感到非常之奇怪。
讴歌忍不住唤道:“公子!公子!”还情不自禁地拉了拉滕滨的衣袖。
滕滨睁开双眼,似乎幡然醒悟,看着两女道:“我们走罢!”话罢,身体已经飘落下平台,直往文极殿至深处走去。
僖姝嫣张了张口,仍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滕滨飘去的身影,又不得不打住,与讴歌对望一样,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但此时亦只有跟随滕滨而去。
三人一飘落于地,脚下地板竟然发出流动光彩,就如点点闪烁的霓虹,非常奇特。讴歌大感兴趣和奇异,看着脚下地板,地板的材质非石非金、非玉非木,真不知为何会散出如此神奇的光彩。
讴歌眼中酝满询问神色,看了看僖姝嫣。僖姝嫣苦笑摇了摇头,道:“我虽为圣殿宫主,但文极殿我还真的不太明了它的种种神秘之处。”
文极殿真可谓用浩大来形容,每相隔五十丈便有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半径便不下五十丈,每根石柱前后左右都以五十丈之距立置石柱,像是呈显一种奇怪的规律。圆形穹顶巨大浩然,其上有着巨大的浮雕、雕刻的符彖、不知名的人物和玄兽图像。穹顶更是挂满了巨型的油灯,油灯火焰闪耀跳动,似永生不灭。尽管如此,整个文极殿在油灯的照耀下,仍显得昏昏暗暗。
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殿内的石柱之上有各种奇怪的刻纹,每根石柱的刻纹各不相同:玄奇异兽跳跃翻腾的图腾、奇异怪诞的叙事图景、玄奥晦涩的古体文字、古怪交错的符箓花纹……。下一根石柱上的刻纹必然不会雷同于上一根,这种情景是极为玄异和浩大的。
讴歌自小生活在炫彩湖,应该亦见过各种奇异之事,但看着文极殿这景象,仍不由发出声声惊叹。
僖姝嫣看着讴歌表情,微笑道:“我刚入文极殿时也曾和讴歌姑娘你这般感到惊奇和震撼,在未来过此地之前,我亦从来没曾想到圣殿还有这么神秘的所在。”
讴歌道:“真是太壮观了,我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来圣殿果然神秘和不同凡响!”
僖姝嫣还想要对讴歌说些什么,然却发现走在前面的滕滨突然停了下来,矗立不动。讴歌也是怔怔地看着前面。僖姝嫣往前一看,只见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伫立在三人面前,一动不动。她绝俏的脸庞带着让人敬畏的冰冷,一袭轻柔的衣裳直如飞絮,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刀削般的香肩之上,这是一个如此冰清玉洁,不沾染世俗一点烟气的女子!
讴歌站在她的面前都不由感到自惭形秽起来,显然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从外表容颜看,讴歌并不比这女子逊色多少。然这女子浑身散出的高洁、纯虚的气质却让讴歌有此感觉。
僖姝嫣则是神情欢喜,跑前一步,拉着那女子的手道:“姑姑,你还好吗?”
这女子冰冷绝俏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对这僖姝嫣点点头,但却并没答话,转过头来,呆愣地看着滕滨,脸上那仿佛沉积千年的冰冷在慢慢融化。无尽的柔意在缓缓升起,逐渐布满整个脸庞和溢满漆黑多情的双眸。
她的声音似夜莺的啼鸣,又仿若杜鹃的婉转,看着滕滨带着幽幽的情意,道:“你终于回来了吗?”
滕滨仍旧平和而安静,向这女子点点头,道:“宫主千年来可曾安好?”宫主?难道这绝俏的女子也是圣殿的宫主?
这女子自见到滕滨后再也无视周边事物的存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幽幽道:“我以为再也不能和你相见,但现在终于盼到你回来!”她似在对这滕滨说话,又似在喃喃自语。
僖姝嫣奇怪的看着这女子,道:“姑姑,你认识滕滨公子吗?”
这女子没有回到僖姝嫣的问话,仍是怔怔地看着滕滨,喃喃道:“滕滨公子!公子!想不到千年后我仍能见到你,你知道吗?我在此等了一千年,只为能再次见到你。千年前你为何不辞而别。你可知道,纵使天涯海角,多么凶险之地,我都愿同你一起前往,至死不渝!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吗?为何要扔下我,让我独自一人挨受这千年的寂寥?”
讴歌算是明白了这女子,实是至深至爱着滕滨或者说是那公子,千年前两人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情事。
僖姝嫣更是想不到眼前自己的姑姑,原来对滕滨或者说那公子也有如此至深的情意,这种情境让她真是难以适应,甚至不知所措。
滕滨轻叹一声,道:“我本无意!宫主何苦如此?”
这女子情绪似乎开始激动起来,道:“你是无意,但你怎么阻止别人对你生出情意?难道你就丝毫不为所动吗?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深爱你的女子伤心欲绝吗?”
僖姝嫣和讴歌听闻此言,神情都是一震。这女子说的话映照出来,和现在何其相似,自己两人不由自主对滕滨产生情意,更是不顾一切愿意跟随在他左右,纵使前方有无尽深渊,无边苦海,两人亦会毫不退却,然滕滨却从来没有对两女表示过什么,亦丝毫不流露心中的想法。
滕滨看着眼前女子,道:“我本不属于这世界。我之来只为去。我无意碰触这世间的一切,但一切都不由我掌握和控制。对于宫主你,我深感歉意!”
这女子听到此话,突然闪现一丝惊慌,更夹带痛苦神色,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失去控制的雨珠散落而下。她上前纵身投入滕滨怀抱,泣不成声道:“我不准许你这么说!你不是一个人,永远都不是。你有这么多爱你的人,他们都愿同你并肩作战,跟随你到天荒地老,直到世界的尽头!你为何要把所有的责任、过错、愧疚都独自一人去扛起呢?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去,无论你去哪,我都要随你同行!”
滕滨怔怔立在当场,任由这女子伏在他肩头哭泣,他却没有任何动作,默然不语。
僖姝嫣和讴歌眼见这至情至性一幕,想到自己若面对如此情景必也会如此,眼中泪珠也不由悄然洒下。
滕滨轻轻扶住这为情而泣的女子,然后慢慢推开,她那绝俏的脸庞有两行醒目泪痕,俏目已经稍稍红肿。滕滨看着她,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似乎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平静,但却又让人感觉他在极力以不变的表情来掩饰内心中涌起的滔天巨澜。
这女子被他轻轻推开,神情一怔,但漆黑双眸却溢满了情意,似乎这个世界除了滕滨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僖姝嫣和讴歌在这异样的气氛中感到了尴尬,此情此景,她们应该回避,但她们内心中的愿望深深抑制了她们的行动。她们不仅有着对滕滨和这女子两人关系的莫大好奇,更有着深深的心痛和怅惘。这是一种莫名的感觉,难以名状和形容,就如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后内心中深深的失落,这失落之感犹如巨石郁积心中,难以排遣。
这感觉的不期而至甚至让她们内心中涌出恐惧之感,总觉得未来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测知的巨大危险将会临至,亦或者命运和结局都将以悲剧收尾。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感觉的产生?是滕滨吗?是眼前他和这女子言语中影射和预示的某种情境吗?是这女子悲痛又欣喜的表情?是滕滨和这女子之间的故事?她们无法描绘。
滕滨轻叹一声,此时,他脸上竟然有抑制不住的忧伤,这在他来说是从未曾有过的,至少在僖姝嫣和讴歌眼中,是从来未曾见到过的,这让她们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
一个从来都镇静如常的人突然有这样忧伤的神色出现,是不同寻常的,这种从未有过的神情突然而至所带来的震撼亦是非常之大的,一个人的情绪可以深深感染和影响周边人的心境。滕滨这突然剧烈的情绪波动所带来的感染和影响可想而知有多么强烈。
而更让人深深心悸的是滕滨口中所说出的话,他神情似乎已经恍惚,像在喃喃自语:“我多希望自己从未来临过这世界!”
讴歌听闻此言,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压抑和沉重,哭泣出声,拉着滕滨手臂,一双泪眼怔怔看着他,道:“公子,你为何这样说?求你不要这样说好吗?”她现在像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身边这个人虽然离他触手可及,但实际却远在天涯,就如一直以来和一个人并肩行走,伸手便可触摸到他,但却突然发现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和自己走在同一条道路之上。以为和这人同时行走在阳光明媚的大道之上,但蓦然发现身边的这人却行走在孤寂的深渊。
僖姝嫣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滕滨内心中的孤寂和悲伤,他就彷如永远地走在孤寂的泥淖中,被悲伤侵蚀和淹没,没有尽头。
被僖姝嫣称为姑姑的女子却欣喜的看着滕滨,一双俏目闪闪发光,绝世容颜绽出美艳的笑容,彷如终于找到遗失的挚爱,心中无比兴奋和满足。她轻启朱唇,说着永恒般的宣言:“我知道你或许想着独自从这个世界解脱,但你休想要再甩开我,就算你死了,也休想要让我再离开你寸步!”
僖姝嫣噙满眼帘的泪水,如珍珠般落下,她走过去轻轻拥住那女子,道:“姑姑,你……你千年来一直枯守此地,就是为了他吗?”
这绝俏女子看着僖姝嫣,眼中尽是柔意,但心中似乎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嫣儿,你心中何尝不是装满了他。这真是孽缘啊!想不到你和我都深陷于此。还有这位俏姑娘怕也是这样吧!”说着,微笑着看了看讴歌。
讴歌此时心绪纷乱已极,她脑海中不是回荡着滕滨说过的每一句话,并据此做着重重可怕的猜想,但当听到这俏丽女子的话语,还是没来由的一阵脸红,纷乱的思绪更加纷乱了,尤挂着泪珠的俏脸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滕滨已回复到往昔般平静从容的神态,看着三女各异的表情,不做任何言语,只是默默地迈开脚步再次向文极殿的至深处行去。
命运将会以何种方式收尾?结局是欢喜还是悲伤?是轰烈还是平淡?又有谁能测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