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飞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园子中又很是安静,远处的常天听到陈伯飞的疑问,一面大步走过来,一面道:“说来不怕两位兄弟见笑,那痴人三友退走,却不是因为武功方面的东西。隋末的反王有几位和我的师门有一些来往,说起来我师门的几位前辈也帮过窦建德的几次忙,其中有一次还救了窦建德与痴人三友的性命,当时痴人三友中的胖尊者便做了这个手势,说以后只要是有事相召,只要见面的人能做出这个手势,他们随叫随到。之前我已经听说这次他们三人找上陈兄弟乃是迫于无奈,大事不如化小,因此我就做出这个师门前辈教给我的手势,让大家和气收场不是更好么。”
陈伯飞点点头,李子睦却问道:“和常兄喝酒也喝了这么多天,小弟一直不方便询问,今日既然常兄提起,敢问常兄的师门……”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走近的常天,见常天没有马上作答,又道:“小弟冒昧,如果常兄不方便说,就当小弟未曾发问好了。”
常天微笑道:“书友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大丈夫做事原本就是要光明磊落,既然咱们能坐在这里一起喝酒,便算是朋友,对朋友就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我的武功,出自邪佛一脉,不知二位兄弟可有听说过么?”
“原来常兄是邪佛门的高手,那就难怪了。”陈伯飞说完连连摇头,叹气道:“方才与常兄比试轻功,我见常兄的身法重拙与轻灵并用,正在胡乱猜疑,想必常兄已经修炼到了邪佛心法的至高境界了。”
李子睦此时也道:“这几日来,小弟也做了诸多揣测,唉,常兄可真是一语惊人呐!”
常天笑道:“干嘛这么吃惊呢,莫不是李兄弟你也如同外面那些人一般,对邪佛门有什么不好的见地吧?”
李子睦道:“这个到不曾有过,小弟昔日在师门之时,也听说一些有关邪佛一脉的故事,说起来,小弟知道其实邪佛一脉武功才是我中原武功本源。”
常天道:“原来李兄弟知道这些,这么说李兄弟也是名门高弟了,不知……”
常天说了自己的出身来历,李子睦自是不好隐瞒,道:“小弟艺承蛇谷。”
这次轮到常天大吃一惊了,道:“蛇谷弟子,蛇谷弟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陈伯飞在一旁道:“常兄李兄都说了自己的师承来历,按说小弟本不该有所隐瞒,不过小弟下山之时,确实立誓绝不谈师门之事,还望二兄见谅。”
常天道:“不能说便是不能说,陈兄弟直接告诉咱们不能说,这也是一种坦荡,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来喝酒喝酒!”说着抢先端起下人早已斟满的酒杯。
洛阳城外的茶寮,三女一男下了坐骑,三女之中的柳伊人向同行的男子道:“毛先生,这间茶屋便是当日陈伯飞与人动手的所在了,你可以四处看看周围有什么可以记录在案的,我们姐妹可就不管你了。”
毛先生一面应答,一面施礼,双眼却在观察着四周的景物,想是要打好腹稿以便去做陈伯飞故事的编撰。
云丽在一旁等着柳伊人,尉迟灵燕抢先推开了茶寮的门,只向里走了几步,突然叫道:“二位姐姐快来看看!”
柳伊人与云丽快步走进茶寮,只见尉迟灵燕对着茶寮的地上指指点点道:“你们看看,当日比武的痕迹还在,屋里的桌椅板凳上也有一些,现在看来,仿佛这些桌子椅子当日都不曾被碰倒过一般。”
云丽的武功连古岳湖与白水泉都有些摸不清深浅,柳伊人与尉迟灵燕也是家学渊源,不同一般,三人当然看得出这屋内的桌椅并非是在打斗之后又被人扶起摆好的,从痕迹上来判断,当日在这屋中的打斗虽然激烈,但打斗之人却能劲力收发由心,虽然有碰到桌椅的时候,但是力触而止,这屋内的四套桌椅经历了这场打斗,竟然是连位置也不曾移动过。
云丽一面查看屋内打斗的痕迹,一面道:“如此看来,这陈伯飞和与他动手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了。”
柳伊人答道:“根据贾府的线报,这次和陈伯飞动手的人乃是当年窦建德的旧部,江湖人称痴人三友,乃是前辈高人,武艺高强也就算了,这陈伯飞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能有如此身手呢?”
尉迟灵燕最没有耐心,此时已经是无心查看屋内,道:“二位姐姐,调查陈伯飞的事情已经有毛先生在办理了,咱们一路追踪那常天而来。在二位姐姐看来,那常天赶到这茶寮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柳伊人道:“这个事情贾小叔不是已经派人查过了么,那天,本来是痴人三友先赶到茶寮,还给了银两打发茶寮主人离去,之后陈伯飞便来到茶寮与三友动手,而在常天赶到之前,还有一个青年人先进了屋中。常天也赶到之后,痴人三友便离开了茶寮,之后陈伯飞与常天还有青衣青年人不仅是同时离去,而且还不顾白天人多眼杂,施展了轻功,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而且看起来,这陈伯飞、青衣人和常天乃是一路。”
云丽道:“伊人分析的很有道理,我看两位妹妹莫若在此休息休息,让我一个人去北面查探查探,看看那常天三人是就此离去了,还是在附近有什么急事要做。”
柳伊人自然知道己方这三人之中,云丽的武艺、轻功都高出许多,由她去查看消息,确实是更合情合理,正要答话,尉迟灵燕在一旁道:“云姐姐可是嫌我们两个武艺不好么?姐姐放心,咱们这次出来,又不是为了和人动手,我们自会小心的。再说,云姐姐一人前去,叫我们两个怎么放心的下,多一个人,到时候总是多一番照应。”
云丽笑笑,柳伊人却挽住尉迟灵燕的胳膊,道:“连我们这黑妮子都知道不和人动手了,看来云姐姐也不能把我们两个留在此地了。”
云丽道:“也好,那咱们就不要耽搁,赶紧动身吧。”三人出门和毛先生打过招呼,策马向北而去。
三人打马跑了大概有五六里路,云丽忽然悄悄带住了马,柳伊人二人跟着带住马,顺着云丽的手指望去,只见路边的一棵树上有一段树皮被剥了去,上面写了八个大字“痴人三友,不够朋友”。
云丽回头向二人道:“两位妹妹觉得如果是那痴人三友如我们一样策马赶路,看到这八个字后会怎样?”
尉迟灵燕道:“当然是下马查看,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留这样的字又是何意了!”说着已经跳下了马,当先向那写字的树走去。
柳伊人和云丽随着尉迟灵燕走到写字的树旁,却没有发现周围有何异样。尉迟灵燕一面向树林内张望,一面道:“两位姐姐都是足智多谋,赶快想想这字迹是何道理,咱们到底是要继续查看呢,还是要继续赶路?”说着,从地上捡起一颗松果,向远处扔去。
随着尉迟灵燕拍拍手,把头转向自己,云丽忽然问道:“尉迟妹妹刚才扔的,可是一颗松果?”
尉迟灵燕一脸茫然,道:“是啊!怎么?”云丽没有回答,笑着将脸转向柳伊人,柳伊人先向云丽道:“原来姐姐是要考我来着。”然后又对尉迟灵燕道:“你扔的是个松果,你看看我么立足的所在,都是些什么树?”
尉迟灵燕左右看了看,恍然大悟道:“附近的这些树都是槐树,而这地上……”说着尉迟灵燕又从脚下捡起一颗松果,接着道:“而这些松果,必然是写字引痴人三友过来的人用来‘招待’他们的。”
云丽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以这地上的松果来看,必然是有人先在路旁的树上写下字迹,等痴人三友走到树旁边,却又丢松果引他们去树林更深的地方。”
柳伊人道:“这人留下这样的字迹,想必是要找痴人三友的麻烦,而他引三友进入树林深处的目的,恐怕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此人用松果做暗器,一方面是说他自视甚高,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对痴人三友的敌意倒也没那么重,所以看起来此人只是个找麻烦的,而并非江湖仇杀。只是不知道这人挑战痴人三友,和那常天三友是不是一路。”
尉迟灵燕道:“咱们不是已经得知痴人三友先出了屋,有了一段时间常天三人才离开的么,我想不会是他们。再说,想来想去不还是想,要知道真相如何,咱们就去林中探查一番如何。”
云丽又看了一眼留字的树木与地上的松果的位置,盘算了一下,选定了扔松果之人所在的方位,三女便向林中行去。
走了有四五十丈的距离,云丽忽然把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领先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又向前走了有十丈,柳伊人与尉迟灵燕也听到了声音,先是有人喊:“小子,有种就不要偷偷摸摸地在一旁发暗器,以可敢出来当面比斗,若是不能把你批做三段,我怒真人三个字倒过来写!”又有声音道:“朋友一路把咱们引到此处,有事就请讲,想动手就过来,藏头缩尾,是何道理?”
尉迟灵燕的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指了指,悄声道:“正是痴人三友。”云丽点点头,三女继续向前潜去。
距离痴人三友的发声之处大约还有十丈左右,云丽带头停住身形,也不见她手脚如何动作,身子却有如被风托住一般向身边的一棵树上游去,柳伊人和尉迟灵燕的功夫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上是顶尖的高手,但是藏匿身形的本领也是不差,跟着云丽躲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之中。
三女藏好身形,向痴人三友的方向望去,只见这僧道俗三人背对背品字站好,目光警惕地望着四周的树木。看这情形,引三友所来之人一直都没有现身,反而是不停的用暗器偷袭,以痴人三友的本领,明明知道敌人就在左近,而且时有暗器发出,却居然无法判断敌人的位置,可见来人也必是一个高手。
痴人三友一面警惕地护卫着自己,一面各自用言语吸引敌人的注意,希望偷袭之人一个疏忽,便会露出行藏。岂止来人不仅行动诡异,就来耐性也出奇地好,一声不出,但四面的松果、小石子却不停地飞来。
怒真人本就脾气暴躁,此刻头上青筋已经崩起。云丽三人看着虽然有趣,但也暗暗吃惊,三女本是局外旁观之人,但是依旧没有发现是什么人如何向地上的痴人三友发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