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逢平为陆笑天获胜而高兴的同时心头也不免有丝丝的酸涩。陆笑天一拱手道:“两位前辈,承让了。不知可否将内情告知一二?”唐万两人相视一眼,微一点头,竟然同时举掌朝各自天灵盖疾拍而下!乐逢平见状惊震地叫出声来,陆笑天眉梢一皱,身如幻影飞魄般闪至二人中间,双手及时得握住二人手腕,惊道:“两位前辈何必如此?”万彪面色窘迫,犹豫道:“陆大侠还是成全了我二人吧,依照规矩,我二人技不如人,败下阵来,本该和盘托出,然则我二人也曾立誓绝不将此事泄露,只能以死谢罪,以明心志。”
陆笑天将二人的手缓缓放下,道了声:“既是如此,陆某绝不*迫,两位好自为之,后会有期。”言罢,大步离开,乐逢平紧随其后,二人解开缰绳,跃上马背,策马向前。只听得万彪的话音自身后传来:“我夫妻多谢陆大侠宽恕之情,从此归隐山林,再不问世间之事,陆大侠如此胸怀,但愿吉人天相,前途凶险,多多保重啊!”话音落下,陆乐二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
一路上,乐逢平反复思虑先前之事,疑窦丛生,不由得问陆笑天道:“陆兄,看来那二人真的是受人之托,你可已猜到主谋是谁?”陆笑天笑了笑,摇摇头道:“还没有,哈哈,爱管闲事的人总是容易被人缠绵的。不过,似乎在我幸存的仇家中还没有谁有那么大的势力,能请的动傲慢自负且已退出江湖的万唐夫妇,我有一种预感,此人并非旧爱,而是新知,想不到对方竟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乐兄,直觉告诉我,我们最好加快速度,迟些恐怕你能进的孝心就只有买一口精美的棺材了。”近几日来,二人的关系越发融洽,陆笑天言谈间也不觉间变得随便起来,好在乐逢平对这个三师叔的性情行迹素来不满,彼此间没有较深的感情可言,听起来也还能适应,然而师父和众师兄弟的安危却让他颇为揪心,点头“嗯”了一声,急忙加鞭前行。
两人快马加鞭地奔行了几个时辰,日落时分,终于上了一条平坦的官道,远处缭绕的雾霭中隐约出现市井村落的轮廓,二人连日奔波,此刻俱都疲惫不堪,有意在此投宿一晚。村镇虽小,幸运的是倒还有一间简陋的客栈。二人开了间房,叫了一大桌酒菜,正准备大吃一顿然后养足精神,明天一早继续征程。酒非好酒,菜也是粗陋简单,但对于此刻的二人来说却引人流涎。谁知二人刚拿起筷子欲大快朵颐一番,小二哥便敲门请入,得到允许后,推门进来,面色变得极为恭谨,陆笑天微觉有异,小二哥已开口道:“二位大爷,外面有人求见二位。”乐逢平闻言一怔,心道先前还是客官怎么一下子变成大爷了,又听说有人求见,他在此处无亲无故,既是有人求见那要找的肯定不是他了,正在寻思这陆大侠真是知交满天下,在此地竟然也有相识。
当他转过头时,小二哥已经恭恭敬敬地引三个人进来了,为首一人微胖的身材,肥头大耳,宽额阔口,一脸福相,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是小厮的装束。但见为首之人拱手深深一揖道:“小人拜见陆大侠,陆大侠大驾光临小镇,真令小镇蓬荜生辉。小人此番前来是代表我家老爷问候,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烦请笑纳。”说话间,一摆手示意,两名小厮各奉一只锦盒上前,轻启锦盒,却见两只盒子一只盛有光润无瑕的美璧一块,另一只中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黄金狮子,但凡识货之人都不难看出这两样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珍宝,陆笑天走南闯北自然是颇有眼力之人,眉头微皱,沉默不语。为首之人一示意,两个小厮上前就要将宝物摆在桌上。陆笑天摆手制止,道:“我在此处并无相识,敢问贵宅主人究竟是谁?如何识得陆某?”那人道:“这个••••••小人实在不知,小人只是奉老爷吩咐给陆大侠送见面礼并诚请陆大侠道敝宅一叙,陆大侠有何疑问不妨当面再说。”陆笑天哈哈一笑道:“第二个问题你或许不知,那第一个你总该知道吧?陆某也当先知道这相请之人的名姓,总不能糊里糊涂就跟你们走吧?”
那人面现难色,微一犹豫道:“这、这个••••••陆大侠见谅,小人来时老爷特地嘱咐切不可将名姓告知,只求大侠移驾敝宅,一切疑问自然迎刃而解。”那人说着,眼皮一翻,看了陆笑天一眼,道:“陆大侠武功高强,难道还担心我等会有恶意吗?至于这份礼物陆大侠还请收下,小人回去也好交差。”陆笑天道剑眉微轩,稍加沉吟,心道:“这人邀请我却不肯告知姓名来历,莫不是自觉名头甚微,更怕我不屑相见,抑或是此人声名狼藉,惭愧心虚,担心我不齿与交?”本来他心里还希冀着第三个可能,就是自己的昔年好友故弄玄虚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但见了对方捧着的财宝便打消了这个念想,摆手拒绝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份礼太重,陆某不能收,既然如此,烦请带路,一切等见了你家老爷再说吧。”
二人当下离开客栈,随他们来到一处气派豪华的宅院前,院中张灯结彩,如过节一般,门外早有数十人静候,排场颇大,方见几人到来,一时间鼓乐齐鸣,锣声盈耳,热闹无比,这般隆重的筹备和接待足见对方的敬重之情。很快,人群中有一年约五旬,须发黑白杂间、体态健硕、剑眉虎目、精神饱满、紫袍纶巾的老者相迎向前。边走边拱手道:“陆大侠光驾敝镇,老朽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陆笑天见此人相貌堂堂,绝非凡俗之辈,当下还礼道:“哪里哪里?主人盛情,陆某何以克当?不敢请教尊姓大名?”老者捋须大笑,道:“区区微名何敢称尊?老朽程旋凯,久仰剑神大名,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陆大侠英风犹胜传言!”陆笑天闻言心头一惊,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老人就是西北武林赫赫有名的耆宿“伏魔神掌”程旋凯!此人在这西北一带是屈指可数的几位武林大豪之一,昔年曾凭一双铁掌荡平连环呼应的五大山寨,千里追击于汉水之滨击毙江湖巨盗施万重,在江湖上素著侠名。便恭敬还礼,回道久仰。老者又与乐逢平见过礼,便引二人入宅,厅堂上早已备好几桌盛宴,主客落座。
互相寒暄几句后,陆笑天问道:“敢问程前辈如何会识得陆某,又怎知我二人今日到此?”程旋凯哈哈笑道:“陆大侠蜚声武林,老朽先前虽无幸会晤,但手下几名弟子曾亲赌尊颜,印象极深啊,是以阁下方进小镇,就有消息报来。”这话确实合情合理,陆笑天曾多次在大场合中现身,虽然在此并无相识,但对方中有人认出自己却也不足为怪,当下不再多问。
酒过三巡,程旋凯转向陆笑天笑道:“陆大侠,老朽膝下只有一女,平日里对阁下景仰万分,而今听闻阁下光临寒舍,喜不自胜,请求为君献上一支舞曲,不知意下如何?”陆笑天微微一笑,道:“陆某何德何能?受此厚遇,自当拭目以待。”老人微笑颔首,轻轻击掌。掌声甫落,已有一队少女莺莺燕燕,迈着轻柔细碎的步子进到场中,丝竹声起,众女伴着乐声曼妙起舞。但见个个容颜秀丽,舞姿轻雅,当中是一位面笼轻纱的少女,轻纱甚薄,姣好的容颜依稀可见,柳眉凤目,纤口秀鼻,玉颊生辉,美目流波,一颦一笑间,尽态极妍,风情万种,配上绝佳的身段,腰肢轻扭,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真是令人销魂夺魄!众女簇拥之下真给人一种群星捧月的美感。陆笑天对面坐着的几位程旋凯的弟子都看得如痴如醉,张着嘴巴,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程旋凯也是边看边捋须颔首,满足得意之色尽显无遗。他看着看着微微一省,暗中察看陆乐二人,登时,心头不禁有惊又气。尽管场中的美人有意无意间频频用那一双剪水美目暗递秋波,可陆笑天却直如未见一般,只顾细品美酒,虽然不时向场中投放两眼,目光中也有丝丝的赞赏之意,但总体上还是一副平和冷静之态,甚至还有些许的淡漠,而那份赞赏之意似乎也说不清是对酒还是对人。而另一位姓乐的更好,像是三五天没吃过饭似的,只顾着又吃又喝,难得强迫自己抬起头看上一两眼,点点头,也显然是出于形式,分明在他眼里场中那位玲珑绝艳的玉人之魅力比不上盘中的红烧鸡。
程旋凯失望之余却也无奈,再过片刻,舞终曲毕,佳人退场,程旋凯的一众弟子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喉结鼓动,眼巴巴地看着众女的倩影越走越远,那情形真像要上去把她们再拽回来似的。而陆乐二人却如石头人一般,不为所动,陆笑天面上还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牵强一些可以理解为赞赏,但乐逢平却还低着头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里的鸡腿,似乎除了桌上的东西对其余的一切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其实二人这副情状也不难理解,陆笑天见多识广,别的不说,单是因为他惯见了碧溪仙子那种出尘脱俗的惊才绝艺,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种女子在他眼里无异于庸脂俗粉。而乐逢平虽无陆笑天的阅历和鉴赏标准,但他却是无心欣赏,而今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吃饱喝足,睡上一觉,明天一早还要动身去救自己敬爱的师傅和情同手足的同门脱离险境呢,错过了今天这个好机会,以后风餐露宿,不知何年何月,甚至不知还能不能保住小命,再享受这样的美酒佳肴了,再者,场中女子虽姿色有余,然而气质不足,还远远不能带给他先前像见到碧溪仙子那般的震撼。
此时的程旋凯都觉不好意思请二人评论了,但毕竟场中表演的不同于一般花钱雇来的伶人,只好硬起头皮。哪料他还没开口,那边乐逢平发话了:“哎呀,怎么完了,我还没看——”说到这打了个饱嗝。程旋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心道:“这叫什么话,不看你就别说出来嘛,如此叫我把面子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