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节134 发泄
核桃笋干2015-10-25 03:414,960

  郝兽医吸了几口气,说:“……康丫说他看不清。”

  烦啦急忙说道:“你看清啦?神仙!”

  郝兽医又喘了几口气,开口说:“……我还是伤心死的。”

  烦啦不知道该怎么和老人家说了,他摆摆手,摇摇头,或是蹲着或是跪着,最后站了起来,慢慢走开,走到郝兽医身后时他实在忍不住大喊道:“怎么不让雷劈死你呢!没人会伤心死!”

  郝兽医没说话,只是仍然将他的头抵在石头上。烦啦忿怒地走开,本想松松心却碰上这么大个疙瘩,现在他只想离对方远点,走远了些,烦啦回头又瞪了瞪他,他还是纹丝不动。

  这时,烦啦听见来自对岸的炮弹出膛声,他猛地回头,愣了半秒钟,烦啦认为它一定不是冲他们来的,但是那迅速变成一种在他们头顶的空中辗压空气的声音,没错,它就是冲他们来的,而且不是一发。

  烦啦在下面大声喊着:“兽医!快趴下!”

  老头子头抵在树上,还是纹丝不动,烦啦冲向他,他刚迈开步子,炮弹在郝兽医身周炸开了。第一发炮弹的气浪将烦啦冲撞得摔在灌木丛里,然后是第二发,第三发,第二发是大口径炮,已经身在灌木当中的烦啦觉得自己被一辆车撞了一样,身体冲过身后的灌木,钻到再后面的荆棘丛中。

  强忍着胸口的气血翻涌,烦啦爬起来,匆忙的跑回去,郝兽医杵着脑袋的地方,已经被三个大小不一的弹坑替代,老头子也同样消失了。

  烦啦在林地间试图找到老头的影子,哪怕是尸骸。半张被撕碎的纸头从空中飘飘悠悠地落下,烦啦接住了,看一眼: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这时,他忽然间福系心灵,发着抖,一步步走向下边便是怒江的悬崖。为了避免日军再来一发冷炮,烦啦趴下了,在草丛中爬行,从草丛中探出他的脑袋。——郝兽医平张着双臂,用一个十字架一样的姿势俯卧于悬崖之下,怒江之畔的石砾之间。

  烦啦干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那个黄昏直到第二天凌晨,他们——炮灰团所有的人,都疯了。

  死啦死啦已经在祭旗坡上看着南天门,面对江对岸突然补充到的新的重炮十分惊讶。驻印军正在东进,可日军居然会给竹内联队配给重炮,实在让他诧异。

  虽然他还在为要不要将脑中攻打对岸的想法对虞啸卿抛出犹豫,可是,作为团长,为了向整个团的人负责。他必须弄清楚这些。

  残影就在死啦死啦身边,他们正看着对岸的南天门,这时,他们身后的阵地上突然起了极大的稍动。

  稍动在朝这里推移,慢慢扩散。

  “什么?郝老头……郝兽医?!”死啦死啦讷讷地看了烦啦一眼,然后他的嘴唇轻微的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然后,他突然像疯了一样转身揪着残影的衣领,“你他吗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他吗的早就知道是不是?是不是?”

  这话让烦啦回忆起了什么,只听残影用平静和不甘的语气说:“我早就和你说。我对危险的感应能力很灵。你、烦啦,我都说了不只一遍,烦啦之前还和他说过,我担心他,派人在那块地方驻守,他是怎么上去的?烦啦,你和他在一起,他是怎么上去的?他老糊涂了,你还是吗?”

  残影没有理会揪住自己衣领的死啦死啦,反而对烦啦咆哮开。

  人群中,有迷龙、有不辣、有蛇屁股、有木匠、有很多很多他认识的人,很多人脸上带着不甘,带着憎恨,带着愤怒。

  确实,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可是从很早开始他就努力改变这一切。但是,主线世界的关键人物还是死了,要嘛,康丫,还有一个与他们一同从南天门回来去叫不出名字的人,残影哪一次不是想着办法的改变,可又哪一次在这些关键人物上起到效果的。

  残影、死啦死啦、烦啦,三人的对视很快过去,他们有更要紧的事,有更重要的需要发泄的事没有做。

  日军的炮弹在祭旗坡的阵地上爆炸,人渣们也同样向他们倾泻着——重机枪、仅有的两门迫击炮、调到了最大射程,已经不管有没有准头的掷弹筒——把人渣们一切寒酸的弹药储备向他们扔了过去。

  克虏伯和木匠拉着他的战防炮在壕沟里寻找着新的阵位,这回他不用一个人拉了,不辣和蛇屁股几人都一声不吭地在帮忙。

  残影拿着自己的步枪在战线里,瞅着对岸不断扣动扳机,他的十七个手下也上来了,每个人都拿着步枪——卡宾枪、冲锋枪根本打不上。

  他拉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人负责给自己装弹匣,五发子弹打完就换个新的。在脑子里,残影一直数着,“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随着数字的上升,再想找到好的目标变得越来越难,和其他人想要掀翻直接命中郝兽医的九二步炮不同,残影瞄准所有能攻击的目标攻击。

  南天门的炮弹纷纷扬扬的在祭旗坡的阵地上响着,其中有九十五毫米的口径,对祭旗坡来说,这种口径已经非常恐怖了。他们的两架三十七毫米小口径简直就是婴儿的拳头。

  迷龙打掉了几个捷克弹匣,轻机枪在这距离上的盲射接近徒劳,他自己也知道,一骨碌起来便去把重机枪手崔勇从他的枪位上扒拉开,顺手把捷克式往人怀里一扔,“换着打!”

  崔勇叫道:“你这破枪也打不着呀!啥也打不着呀!”

  但迷龙早已经不管了,早已经沉浸在重机枪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了。迸飞的弹壳后有一张仇恨的脸,而这里的人已经很久没能看见迷龙仇恨的脸。

  这一天,老炮灰领着新炮灰和日军打了自上祭旗坡以来最激烈的一仗,激烈到完全不顾团里寒碜的弹药储备,声势之大搞到虞啸卿亲命发来了补充弹药的卡车。这一切是为了一个活着不多死了不少的破老头子。

  死啦死啦赤囧裸着上身,扛着一箱刚发上来的战防炮弹,他活似一个烟熏火燎的太岁。

  经过烦啦身边的时候,转头对他大叫:“找着了吗?孟烦了。——瞎了狗眼了你!”

  烦啦一直趴在战壕外,流弹在他头上穿飞,可他很树大招风地使用着一个便携式炮队镜,而且他也没瞎了他的狗眼。“闭上你的臭嘴!找着啦!两点方向。”

  死啦死啦就把一箱炮弹摔在地上,那阵铿锵声让人直担心炮弹会被他摔炸,“克虏伯,木匠,把炮拖过来!”

  他们开始挖筑一个新的战防炮阵地。烦啦从沟沿外出溜下来,这事他帮不上忙。他只是看着祭旗坡上空穿梭的弹道。

  他们停下,地球还在转,将近十天的宁静,方便日军垒筑了新的阴险的炮位。它啃得很准。战争并不因这边没做什么而停滞,同样,即便人们使足了劲,也不可能感觉到因他而生的动静。

  死啦死啦百忙中抽身对着迷龙大骂:“迷龙,你滚下去!你会用马克沁?”

  迷龙红着眼:“打不上!”

  死啦死啦咆哮:“滚下去!”

  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烦啦和迷龙一起逶迤地走开。

  弹道在头上飞逸,是他们打向日本人的,也是日本人打向他们的。

  日军的身影越来越难找,残影换了带着瞄准镜的狙击枪,开始努力寻找能看到的日军。

  片刻,一个土黄色的身影在他眼中闪过,如果是一般人,也许就被这个身影闪开视线了,可残影不但拥有过人的身体素质,还有时间异能相助,原本是一闪而没的身影在残影眼中动作变的缓慢,他调整了枪口,看到绿色准星变成红色,快速扣动扳机。

  瞄准镜中的土黄色人影朝前摔去——他确信是摔下去而非跑没了身影。随着时间异能的数字跳动,眉头挑起。

  “三十六个。”他轻声说着。

  烦啦伸出一只手,让两岸的弹道看上去就好像在自己手心里穿行。

  烦啦和迷龙。他们俩无能为力地坐在一块地方,也许两个人都愿意把自己当作炮弹扔到对面南天门上去炸了,但他们只能坐在这里。

  “……他就是只报丧的老乌鸦,还是会做法事的。什么人都救不活,你就能给死人做饭,顺便当仵作。伤员瞧见你就啐口水扔石头。说,滚蛋,离我们远点……”烦啦仰着天,大声喊着。

  迷龙发着呆:“……谁呀?谁呀?”

  烦啦转头,对迷龙诚恳地说道:“但是,人死了就……就……有这个手可以握。好喽,现在没这手可以握喽!闭嘴啊!闭嘴!”

  炮火纷飞,硝烟弥漫,战壕里不时出现砰、砰的枪击声,不过更多的是对面南天门打向这边的炮声,自然,也有克虏伯和他的“弟子”木匠的战防炮响声。

  死啦死啦亲自给克虏伯填装弹药,一声巨大的“放——”地声音后,克虏伯喝木匠一拉跑栓,砰砰两声,便将炮弹射向对岸。

  迷龙一脸愤怒的看着旁边的烦啦,“闭嘴,闭嘴。闭嘴啊!”

  烦啦半眯着眼睛,此刻,他更多的是后悔,相比神神秘秘的死啦死啦,残影好几次的“预测”简直就像神迹,可是他没听,死啦死啦也没在意,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好了。现在咱们死的时候就没手可以握了。”

  迷龙吹牛:“握我的。握我的。来,握我的!”

  烦啦伸出手:“拿来”

  迷龙把手伸给了烦啦,烦啦握着。他撑了五秒钟。然后摔开了。

  迷龙宣布:“我鸡皮疙瘩掉了。你。”

  烦啦于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你瞧。不是说什么人都能做这事,你知道吧!你要死了,他把这手给您。他就觉得为什么你死他活着呢?是吧!——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你和我都不是这么想的。”

  迷龙瞪着他呻吟:“闭嘴行不行,你闭嘴啊。”

  于是烦啦闭嘴了,听着来自战防炮炮位上地炮声。

  他们不仅失去了一只在死时可以握住的手,还丧失了他们中唯一地老人。

  他们只剩下二三十岁人的冲动和疯狂,因为他们丧失了一个五十七岁人的沉稳和经验。他们失去了软弱,可并没变得坚强,他们发疯似的想念兽医式的软弱。

  死啦死啦把一发炮弹推进膛里,另一边的蝙蝠也帮着木匠做这事儿,他们两个现在做了装弹手:“放!”

  克虏伯和木匠猛拉闩,向着那个用冷炮造成这一切的炮位射击。

  弹壳铿锵地退出,落在地上的一堆几十个弹壳之间。死啦死啦和蝙蝠把又一发炮弹推进炮膛之中。

  死啦死啦再次大喊:“放!”

  克虏伯和木匠射击。两个专注,两个癫狂,四个被炮烟熏黑的活鬼。

  比祭旗坡猛烈几十倍的火力忽然着落在南天门上。克虏伯回头望着从横澜山上射来的弹道。

  克虏伯大叫着:“横澜山也开炮啦!”

  死啦死啦没理,只是又推进一发炮弹:“放!”

  于是克虏伯和木匠又开始射击。

  那个炮位终于被击中,囤积的炮弹在夜色中炸得如同礼花。

  祭旗坡在这样的爆炸声中迎来了黎明。

  死啦死啦帮着克虏伯亲手打了几十发炮弹,终于掀翻了那门九二步炮。黎明时日军终于偃旗息鼓,烦啦和迷龙冒死下到了峭壁之底。

  他们从没试过用这样大阵仗去抢回一具尸体,但他们无法想象损失这具尸体。

  烦啦和迷龙用绳子从峭壁上缝下,幽深地凉气从两人刚踏足地江岸滩涂浸了上来,他们在石砾和淙淙的流水之间寻找,枪声还在两个人头上地山谷间零星的响着。

  后来烦啦用一个嘶哑的嗓子向迷龙叫唤:“找着啦!”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那个俯卧在石砾上的老人,烦啦蹲下去抓住了他一只软塌塌地手,他不敢把这人翻过来,怕一旦看到他的脸自己就会坍塌。迷龙和烦啦有同样想法。他跪在郝兽医的脚边,手足无措地触摸着那具身体。

  迷龙的声音有些呜咽:“这……这怎么办呀?这,这不好弄?”

  烦啦也在旁摸着老头子的身体,推耸着他,似乎期望老爷子在“啊呀”地交换中醒来。

  两个人用绳子穿绕好郝老头儿的肋背,然后对峭壁之上放了三枪。

  上边的人开始拉拽,于是,烦啦和迷龙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他们不想看着一个已死的人软绵绵地立直,然后升起。

  但是当老头的脚面蹭到了迷龙的脸时,迷龙忍不住抬头看着,后来他拉了旁边的烦啦一把。烦啦摇头,迷龙就捅他——他要烦啦一起看。

  然后烦啦也仰了头看着。

  他们用绳子把兽医缒上去:兽医被绳子勒得张开了双臂,像个被折去翅膀的老天使。他逆着日光,和初升的太阳一起照射着在下面仰望他的烦啦和迷龙。

  迷龙蹲下来,仰着头:“……升天了!啊哈哈……啊……”刚刚发出的笑声变成了嚎哭,人渣们都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熟悉了兽医,熟悉了身边的同伴。

  郝兽医一生中没能帮助任何人,尽管他不自量力的想帮每一个人,他从不恶毒,中国人习惯为死人说好话,这是烦啦能为老人想到的最好的一句话。

  迷龙对着那个摇曳的身影跪了下去,然后干嚎成了哭泣。烦啦又好气又好笑又好哭,对着迷龙的屁股猛踢了一脚,然后看着郝兽医,郝兽医低垂着头。在进入天堂之前悲伤而温和地看着下方的自己和迷龙。

  这一刻,烦啦觉得三魂六魄一起飘逝,他呆了。

  他们看着老头一点点升入阳光。升入阴暗如自己永远无法到达的纯真之地——谁说他不是升天了呢?

  烦啦又踢了迷龙一脚,于是迷龙的呜咽变成了嚎啕。

  然后烦啦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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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之逆天神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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