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敌军退了,要不要追击?”张瓒旁边的亲卫,大喜道。
张瓒眯着双眼,眺望着远方凌乱的人群,缓缓的摇了摇头。只靠他手下五百亲兵,想要反败为胜,简直是痴心妄想,“传我将令,整合人马,火速赶往相国府!”
面前的敌人不过是暂时的退却而已,不出片刻,便会卷土重来,不趁此时离去,更待何时?
实事与张瓒想的一般无二。
败退下来的黑山军,正撞上挥军而来的杜长,“怎么回事?怎么都退下来了?”
“将军虽是三军统帅,却是有所不知,官军大营防御坚固,极难攻取,我等死伤惨重,万般无奈之下,便只得退下来!”一位头领模样的人,定下心神,这才发现,喝斥他们的正是此战的统军人物杜长。
如张燕一般,杜长虽然大权在握,却是威望极低,当初若不是救了张燕一命,说不定此时还只是一个养马的马夫。因此,此人虽然心中惭愧,却是对杜长嗤之以鼻,狡辩的口气中,甚者带着长者教育晚辈的口气。
“放肆!区区三千国兵,又是趁夜偷袭,又能有何决心与能耐,敢如此这般托大,与我黑山大军拼死反抗,定是你轻敌大意,督战不力,才致此败绩。”此战不容有误,因为它关系着杜长的前途,若是平时,杜长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此时此刻,对方又是如此傲慢无礼,心中恼怒的杜长早已动了杀心。
被当众揭掉了身上的那一块遮羞布,其人也是万分恼怒,当下便冲着杜长喊道:“杜长,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本头领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将军;不给你面子,你又能奈我何?若不是因为你凑巧救了大帅一命,今天的你怎么会有机会在老子面前说三道四!”
杜长微微一笑,接着高声喝道,“执法官何在?”
话音未落,旁边立刻闪出一将,“末将在!”
“依军令,当众辱骂三军统帅,该当何罪?”
“依律当斩!”执法官下意识的答道。
“既如此,你还愣着干嘛?”杜长面色严峻,不怒自威的说道。
执法官一愣,这才知道杜长意欲何为,面上虽然犹豫,但是仍对左右招了招手。
两名健壮的士卒立刻冲了上来,这便要当众行刑。
“杜长……你……你要杀我?”刀已架在了脖子上,黑山将领,这才发觉这次玩大了,“老子不服,没有大帅的命令,你不能杀我!”
“我有大帅亲授生杀大权,如何杀不得你?”杜长也不多说,对属下摆了摆手,示意立刻行刑。
这个黑山将领属下的众多士卒却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如此惊险的场面,他们又何尝见过?不过自己的头领要被当众处斩,难道真要袖手旁观,默不作声?
“此人咎由自取,与其他人无关。有胆敢乱动者,按造反论处!”黑山众人的表情,自然被杜长看在眼里。他忙恰如其是的提醒道。
果然,骚动立刻悄无声息的被按灭了,潜在的危险如清风一般,消失不见。
杜长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立威,见血是必不可少的。
算你倒霉,便当做我立威的踏脚石吧,也不算委屈了你这二百斤的肥肉。
“来人!随我进攻常山大营,我倒要看看,这常山国的大营是如何的固若金汤?”杜长豪情万丈的说道。
不是他妄自托大,只因为那里曾有过杜长的辉煌,他对常山大营的熟悉,根本不是这些黑山军所能想到的。
常山国相国府。
夜已深,不过卧榻之上的孙瑾却是毫无睡意。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久在军旅,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盔甲军服,如今睡到这软绵绵的卧榻,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看来自己应该学习怎样去做一个文官,不求留名青史,只求无愧于心。
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睡梦中的孙瑾却是被远处一阵阵喊杀声吵醒。
隐隐约约中,望见远处的火光,孙瑾的心立刻突的提到了嗓子眼上——那里是常山的屏障,常山大营。
长时间的战斗经验,让他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
孙瑾猛然推开房门,这便要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却不想正撞见前来营救的张瓒及其属下兵将。
“府君,赶紧随我撤离常山,黄巾余孽已攻破常山大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心急火燎的张瓒不待孙瑾开口,便张嘴说道。
张瓒是个慢性子,性格沉稳、干练,是孙瑾手中不可多得的干将,这也是为何,孙瑾会把常山大军交于张瓒之手的原因。
若不是情势危急,张瓒不可能什么都不解释,便要孙瑾立刻离开。
“黄巾余孽到底有多少人马攻进常山?”孙瑾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期望能了解到现如今真实的情况。
“具体多少,瓒确实不知,不过依属下猜测,至少不下七八千人马!”张瓒心有愧色的应道,当初孙瑾亲手把军权交付到自己手上,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只要自己在,不会让常山落于他人之手。
却不想,到如今才不到一月时间,常山便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若不是挂念孙瑾安慰,张瓒早已自刎以谢天下。不过他知道,如今他不能死,至少他现在不能死。
“老太爷那里,你排人通知了没有?”孙瑾长吸了一口气,神色严肃的问道。
既然常山已失,那就说明自己的常山相已做到头了。不过官可以不做,但是父母的安危还是要挂念的。
既为人子,理应尽孝。
在孙瑾心中,这是一个人立于天下的第一原则。
“府君放心,长生已前去接应。随后便一同从东门离开。”张瓒忙出声安慰道。
“既如此,事不宜迟,大家都立刻随我离开常山!”
常山城中,到处是四下逃窜、不明所以的百姓。
如今的常山城已大部分被黑山军占领,唯有东门还在官军的手中。
常山相孙瑾焦急的望着城内,他的父亲家人还没有到来,按常理而言,孙家要比相国府离东门更近一些,可是为何,率先到的却是孙瑾众人?
孙瑾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脱掉了身上的官袍,这便要去家里看看。
“府君,你稍等片刻,我立刻带人前去接应老太爷!”一旁的张瓒出声说道。
孙瑾郑重的点了点头,关心则乱,他自己去反而不好,让张瓒去接应,无疑更合适些,“早去早回,若是……若是老太爷已遭不测,你万不可恋战,速速退到此处,与我会合!”
“府君放心!”张瓒心中一阵暖意,当下心中默念道,有主如此,夫复何求?若是老太爷身死,瓒万死难辞其咎,自会去与老太爷陪葬。
张瓒垮上战马,抽出佩刀,大声朝属下士卒喊道:“随我来!”
顿时,守卫孙瑾的士卒之中,立刻分出百人,随着他朝城内而去。
位于城东的孙家,如今早已成了战场——这里是黑山军进攻的重要场所之一。
几百黑山军,正散开成一个半月形,围在孙府前,圈的中央,有一辆马车,马车周围还有三十多誓死保护孙家的常山士卒,领头的正是前来接应的原孙瑾亲卫头领,如今的常山掾陈焘。
陈焘手握钢枪,站立在马车面前,他的身上已是殷红一片,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死在他枪下的黑山军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是是铁人,也早已杀的累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老太爷还没有逃到安全之地,更何况车上还有孙瑾的五岁的独子。
周围的黑山军敬畏的看着这个杀神,没有人刚靠近他五步之内,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他们内心中却充斥着恐惧感。没有人愿意,去做他的刀下之鬼,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别人先进攻。
双方就这般僵持着。
此时,陈焘的内心却无法如他的表情一般平静,围过来的黑山军越来越多,自己早已筋疲力尽,如今全是凭着意念在战斗,若是救兵还不到,只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黑暗之中,更是传来一声悲壮的怒吼:“长生莫急,张瓒来也!”
圈子中的众人,顿时高声嚎叫起来,“援军到了,杀呀!”
这一声声的嚎叫,对于围在周围的黑山军士卒而言,无疑像一道催命符,打碎了他们心中那最后的防线。
看似牢固的阵型顿时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失去斗志的黑山军防线,顺着张瓒冲击的方向,打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
张瓒与陈焘俱是大笑着迎向了对方,双方皆是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此时没有这更适合表达感情的方式了。
“长生,老太爷何在?”见陈焘无碍,张瓒忙焦急的问道。
“与公子正在马车之中!”
“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赶紧走!”听闻老太爷与公子都无碍,张瓒心中大定,当下也不多说,便指挥着众人立刻。
周围众多的黑山军,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离开,他们想留下这辆马车,他们知道这辆马车对于自己以后升官发财的重要性,但是生存的渴望战胜了无穷的欲望。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