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无月,地处太行山边陲的常山城却是灯火通明。
虽然早已过了春节,可是偌大的常山城依旧是喜气洋洋,城东的孙家更是欢声笑语,一派祥和。
前来拜访孙家家主的人更是络络不绝,白日见,孙家府门前车水马龙,马车队能排上二里路远。
孙家那位已是满头白发的老爷如今似是再次焕发了青春,酒宴上几乎来者不拒,千杯不醉。
这一切,都是因为孙家公子孙瑾如今成了常山国说一不二的人物。
孙家的势力自然是如日中天,原先的相国刘政早已被人忘的一干二净。
常山城外五十里。
一只上万人的大军,正隐藏在远离太行山的一座小山之中。
“杜长,这次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拿下常山。”一个身材雄伟、满脸胡渣的英武之人,紧盯着远方的常山城,缓缓的说道。
“大帅放心,若拿不下常山城,末将愿提头来见。”大汉旁边一人沉声应道。
不错,这便是逃出一命的杜长,而他口中所谓的大帅,便是与孟昉有杀父之仇,日后让朝廷官吏闻风丧胆,雄踞太行山的枭雄张燕。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若是孟昉在此见到杜长,定然会震惊万分。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如今的杜长不但逃的性命,更是成了张燕属下最信任的大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杜长的身份有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话还得从当初杜长逃离常山说起。
当时,杜长逃进了深山,却不想误打误撞,碰到前来探查常山军情的黑山军小队。
杜长常年在深山中走动,对太行山的熟悉自然是这些人不能比的,或许是同是贫苦人家出身,又或者是走投无路,在小队首领的邀请下,杜长便这般加入了黑山军。
太行山山高路险,到处是奇珍猛兽。
在一次分路探索之中,几个不知道危险的士卒掏了一窝狼崽,于是,这只小队的噩梦便开始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大山中连猎户都唯恐躲之不及的狼群撕碎,唯有杜长背着那个受着首领,逃离了狼群的追杀范围。
而逃得一命的杜长,已是满身伤痕,心力交瘁。
杜长不知道,他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山军的统领——张燕。
就这般,杜长便成了张燕的副将,如今黑山军中张燕最信任的部将。
当日,张燕探查常山军务,正是为了以后进攻常山之便。
张牛角的仇,并不是张燕想报,而是不得不报。要想重振黑山军军威,紧握大权,给张牛角报仇,便是横着张燕面前,必须去做,躲也躲不掉的一道坎。
本来张燕拉杜长进黑山军,只是因为杜长为人机灵,又加上他出身猎户,对太行山熟悉,却不想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或许是张燕命不该绝,不然历史上亦不会有,雄霸燕赵十几载,让袁绍都无可奈何的枭雄张燕了。
“黑山军中,势力错综复杂,各曲帅虽然名义上从属于我,但是却是各自为政。杨凤暂且不提,于毒、李大目、黄龙、刘石众人势力皆不可小视。我欲整个各部,掌握大权,必建军功以立威。而攻陷常山自然是不二选择。你应该知道我对此次计划的重视程度,之所以选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能力最强,而是因为你最忠心!”张燕盯着杜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杜长“轰”的一声,单膝跪地,朗声叫道:“大帅栽培之恩,杜长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大帅稍安勿躁,看我如何攻下常山城!”
张燕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战许胜不许败。
败了,他张燕辛苦那么长时间,筹谋已久,全掌大权的努力不但付之东流,而且自己以前建立起来的威望也将从此消失。
他也曾想过亲自上阵,但是大营之中更需要他来坐镇。更何况,扶持出忠于自己的势力,要比把权力全部抓在自己手里要好很多。
而杜长,几乎是上天专门赐予他的一般,正在他需要人手的时候,便突然出现了。
或许这便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黑夜之中。
近百名身穿百姓服饰的人,趁着黑夜,朝常山城西门而去。
若是你仔细观察,定然能发现,这些人全是男子,而去每人手中,都端着明晃晃的环首刀。
所谓环首刀,便是指刀的底端有个小环,环上绑着布带,战斗之时,便把布带绑在手臂上,以此来防止刀脱手。
环首刀越长便越难用,要求便越高。
三国时期,东吴军中的环首刀,普遍长度有七十到八十公分,而蜀汉的则有一百二十公分,有此可见两国的士兵战斗力及锻造水平。
这百人手中的环首刀,虽然没有一百二十公分,但也有近一百公分,这些人全是杜长细心挑选的军中好手。之所以没有更长的环首刀,并不是因为这些人能力不足,而是黑山军中,没有能打造更长环首刀的铁匠。
他们早在半月前便混入常山城中,为的就是探查出常山的防御工事、官府重地之所在。以及格杀守城官兵,打开城门,迎接黑山大军。
黑夜之中的常山,除了打更的更夫,便再也见不到一个路人。
黄巾军早就被朝廷镇压,守城的官兵也早忘记了警惕,近二十个守门士兵,因为怕冷,全部龟缩在城门上的阁楼内睡大觉。
偷袭的黑山军小队,连杀几名放哨的士兵,这些人没经过一丝反抗,便全部被人格杀了。
阁楼中的士卒,几乎是在相同的情况下,被人割断了喉咙。
为了以防万一,所有的官军士兵身上,都被人补了几刀。
待确保所有人都已毙命之后,黑山军小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快!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城!”这只小队的首脑人物,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对属下吩咐道。
在城外等待多时,死死盯着常山西门城楼的杜长,终于看到了,黑幕一般的城墙上,那晃了三圈的火大——这是他们早已定好的暗号。
“头领,城内传出了暗号,咱们要不要攻进去?”一个黑山军将领出声问道。
“我说过多少次,叫我将军,不要叫我头领!”杜长冷着脸,盯着这位将领,冷冷的说道。
杜长的梦想一直是做一名将军,驰骋沙场,挥斥方遒。虽然如今,不得已加入了黑山军,但是他仍喜欢别人喊他将军。或许,这便是给他那一个无法实现梦想的内心的一丝安慰吧。
虽然看不到杜长的真实表情,但是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股冰冷的寒意,他不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诺!头……将军,那咱们要不要攻进去?”
“吩咐下去,立刻攻进城去。传我将令,除了抵抗的官军、朝廷官吏杀无赦,其他的所有人都不准杀。还有,官府大牢,一定要给我保护好,若是被我发现里面有人被杀,可别怨我杜长翻脸不认人!”杜长冷冷的说道。
“诺!”虽然不知道,杜长为什么会对官府的打牢如此有兴趣,但是这位将领毫不怀疑,若是有人在里面杀了人,杜长会立刻让他血溅当场。
攻城的黑山军呼喊着,冲进了常山城。这个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城池,如今如一个被撕碎衣服的少妇,将再也无法阻挡住他们的蹂躏。
“哥,我回来了!我回来救你了!你在哪里,在哪里?”看着那熟悉的城池,杜长心中百感交集。当初兄弟二人分开,杜长如孟昉一般,虽然自己已逃的性命,但是却是不知道对方的死活。杜长之所以下令,不准滥杀无辜、尤其要保护好大牢,为的便是防止孟昉在常山城内,成了黑山军的倒下亡魂。
不然,这整座常山城中,人的死活,在他杜长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几个月的逃亡生涯,对杜长心理的影响是深刻的。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如果你不想被人杀死,那么便只能选择杀人。
没有人看见,喃喃自语的杜长眼中,两行清泪,早已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杀啊!”四处冲杀的黑山军士卒,沿着早已探测好的方向,分别攻向官军大营、军械库,及相国府等常山的重要场所。
没有人愿意以身试法,听从命令,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选择生存,躲避危害的条件反射。
常山军营之中,还有三千兵军士。但此时的常山却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完全没有了战时的警惕性。
三千常备军,人数虽少,但是却是百战之兵,若是有人组织抵抗,挡住城外万余黑山军,并不是痴人说梦。只可惜,常山军魂孙瑾如今已贵为常山相,不再常驻营中,官军群龙无首,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
“不要慌,手中有武器的,全都给我迎上去!”大营之中,最大的官吏张瓒试图组织队伍,负偶顽抗。
不过,他说话的分量明显要比孙瑾要小很多。除了张瓒本部人马外,其余常山众军,只顾玩命逃窜,哪里还有人会乖乖的听从张瓒的命令?
然而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出人意料。
一路冲杀的黑山军,如秋风扫落叶般扫过。
刚开始还不屑一击的常山大营,在张瓒的指挥下,开始了部分抵抗。
负责进攻大营的黑山将领,正准备顺口吞下这块肥肉,却不想肉内包着骨头,硬是咯的他,合不拢嘴。
张瓒的五百刀校手,直接迎上黑山军的军锋所向,措不及防之下,一位冲在最前面的黑山军小将,直接被飞来的箭矢,钉死在战马之上。
周围的黑山军士卒,见首领已死,一阵呼喊,便惊慌失措的往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