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如轮,滚滚向前,循环反复,一朝盛世之后,难免走向破落衰败。
宋徽宗宣和七年,便是大宋走向衰败之年。这一年,宋金联手,攻灭了雄踞漠北二百余年的契丹辽国,不料金太宗完颜晟狼子野心,对中原富庶之地,早存觊觎之念,借此得胜之师,长鞭一挥,数十万虎狼之师,调转阵头,分东西两路,直向大宋席卷而来。
女真人素以渔猎为生,逐水而居,随季迁徙,早已习惯了走马逐鹿、弯弓飞矢的生活,养成一股凶残彪悍的习性,作战勇猛,一以当百。而大宋自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只恐武将居功自傲,对自家宝座,构成威胁,因而杯酒释兵权,将一干能攻善守、战功卓著的武将兵权全部削除,贿以崇爵厚禄,颐养天年,反而提拔重用了一群文官儒臣,掌管兵符,镇守边塞,百余年来,逐渐形成了将庸兵弱、边备涣散的积弱局面,兼之大宋升平日久,朝廷虽养着百万大军,却个个是斗鸡的编修,遛狗的祭酒,哪里能挽得弓骑得马?金兵铁骑所致,只如风卷残叶,摧枯拉朽,宋军的防御,恍若雪狮子向火,还未及摆开阵势,便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堪堪数月间,燕赵大地便告沦陷,金兵前锋,几乎是无遮无挡,一路凯歌,冲到了黄河北岸。
宋徽宗惊惶万分,唯恐落下个亡国之君的骂名,九泉之下无颜向赵家列祖列宗交待,不得已,将冲天冠向儿子赵恒头上一摁,自己带了爱妃宠臣,慌慌张张往南方避难去了。赵恒在栖栖遑遑中,哭哭啼啼地坐上了龙椅,宣旨改元靖康,史称宋钦宗。
时下正是靖康元年八月,金兵东西两路已渡过黄河,在京师汴梁城下,形成合围之势。自汴梁向南,塞路盈野,到处都是挑担背包、扶老携幼躲避战火的难民,哀鸿遍野,号哭震天,整个大宋王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江南太湖之滨的姑苏古城平江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穿过阊门,一条大街,自北向南贯穿平江全城。中秋节虽已过两日,但节日的热闹喧嚣却未曾平静下来,街中车水马龙,行商走贩叫卖吆喝声,通宵达旦,不绝于耳;街道两旁,酒楼勾栏林立,丝弦笙歌沸天,俨然一派升平盛世。大街中段,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庭院,便是平江府衙。
这日知府高天佑陪着老太太,刚从城外寒山寺礼佛回来,全副卤薄仪仗到府衙门前时,侍女正将写有“平江府知府高”等官署名号的灯笼挂在门口。
高天佑送高老太太进了后院,折身回来,穿过夹堂,管家高财一脸谄笑,颠步过来,接过刚脱下来的官袍,道:“老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福隆米庄的李麻子孝敬了一头小香猪,我让蔡厨头蒸得酥烂,正好下酒。”
高天佑皱了皱眉,道:“李麻子就会搞这么点小意思,你去告诉他,如果明天不把银子兑过来,就是送头大象也不管用,他儿子还是要等着吃刀板子!”
高财陪笑道:“这个奴才已经知会他了,他现正在西廊庑候着哩。”说话间,走到堂中坐下,桌上早已经满满地堆了一桌酒菜,正中一只小乳猪,用朱红雕漆大盘盛着,红油闪闪,热气腾腾,浓香扑鼻。
高天佑取毛巾净了净手,道:“让他进来见我。”高财躬身道:“是,老爷早上出门时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办成了,还多亏许都监从中周旋,方得毕功,他现在领着那姑娘,也在西廊庑等着,这会儿是不是也一起过来见爷?”
高天佑正随手拈了一份邸抄,准备翻看,闻言脸上漾出笑来,将邸抄急忙撂下,连声道:“快请!快请!”
高财转身出去,少时带进来三人。一个矮肥胖子,肉墩墩的圆脸上星星点点,满是麻子,倒像一个刚过油的欢喜坨子,不用说便是那高财口中的米庄老板李麻子;一个公人,约莫四十来岁,虽说须髯满腮,却生的面皮白净;公人身后,是一个姑娘,穿着一身靛蓝裙衫,已经漂洗得发了白,怀中抱着个琵琶,低了头,瑟瑟发抖。
高天佑见了那姑娘,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满脸堆笑,站起来说道:“姑娘来了…请坐,请坐!”说着,趋步过来,牵着姑娘的袖口,俯首问道:“令尊大人是否已经入土为安了?姑娘自愿卖身葬父,一片孝心可悯,不过再说了,你这模样楚楚可怜的,即便不是为安葬亡父,到了平江,便是我的子民,老爷我一向爱民如子,自然也会帮助你、照顾你的嘛。”
姑娘尚未搭腔,那白脸公人谄笑说道:“恩相尽管放心,小琴姑娘的事,卑职都已料理妥当。姑娘是孝感苍天,幸亏遇见恩相这样的好父母官,从此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可不是掉到福窝子里去了。”李麻子也笑道:“可不是,姑娘这就叫因祸得福呀!”
原来,这小琴姑娘本是河北人氏,数月前,随父亲逃避战火来到江南,不料刚过得江来,偏偏遭罹山贼,行李盘缠被抢掠一尽,所幸逃得性命,因而羁滞在这姑苏城中。可怜他父亲本就年高多病,又受这一场惊吓,竟然一头病倒,不两日便撒手而去了。只剩下小琴,一介纤弱女流,举目无亲,兼之身无分文,真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没奈何,只得在阊门城口,头上插根草签,抱着个琵琶自弹自唱,诉说凄苦,准备卖身葬父。恰巧昨日黄昏,高天佑自城外行乐回来,在轿中隐隐听见娇喉婉转,声如啼莺,掀帘一看,见她虽脸带菜色,衣衫褴褛,却掩不住那份娇柔清丽,当时心中就起了意。今日早起,陪老娘去烧香前,也不忘吩咐管家高财,让他想法将小琴弄到府中。
正好前几日城东福隆米庄李麻子的独生儿子,仗势在街头撒泼,拔刀械斗,闹出了人命,被拘禁在大牢中。李麻子疏通关系,百般打点,高天佑死活不松口,意思想狠狠敲他一杠子。高财将高天佑的心思,与管监狱的许都监一说,许都监立时便想起了李麻子,向李麻子一漏口风,他正愁无隙可入,闻言不禁喜出望外,马上封了五百两银子交给二人,任凭他们处置。高财就这银子中取出二十两,卖了一口薄棺,将小琴亡父草草收敛,拉到城外乱坟岗中胡乱掩埋了,剩下的银子,都落了他和许都监的荷包,然后领了小琴进府中来。那李麻子虽说使了钱,但是没有得到准信,心下也有些彷徨嘀咕,所以抱着一头小香猪,也蹭进府来,打探消息。
却说高天佑,正眼也不瞧他二人,一双眼死盯在小琴身上。高财早已知会小琴,说是李麻子出钱,安葬了她父亲,嘱咐她在高天佑面前,多为李麻子美言周全,她当下泪眼汪汪说道:“谢谢李老板大恩大德,出钱帮小女子安葬了家父,小女子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说着,娉娉袅袅,便欲俯身跪下。
李麻子慌忙伸臂,想要扶起,又不敢碰着她,手忙无措道:“姑娘可不要这样,这都是我们知府大人的恩德呀,小民只是受大人感召,帮衬了几两银子罢了,这个恩情,我可不敢当。”
高天佑闻言,斜眼看了李麻子两眼,点点头,哈哈笑道:“好了好了,这都是大家有缘,就不要谢来谢去了。看,菜都快凉了,还是入席吧!”说着,牵了小琴的纤纤小手,紧挨着自己坐下。道:“难得许大人和李老板一片善心,做得这样一件善事,就在这里一起吃点罢。”许都监和李麻子闻言,眉开眼笑,忙告了罪,陪在下座,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高天佑攥着小琴的小手,一刻也不舍放开。心醉神迷,自己灌了几杯惠泉春酿,便有七八分醉意,眼也乜斜起来,端起杯子,强灌着小琴吃酒。小琴不敢推辞,只是无法腾出手来,没奈何就他手中吃了半钟。可怜她数月来风餐露宿,饥肠辘辘,如何盛得下酒力?酒方入喉,脸上立时便如风吹桃花开,一片晕红,自两腮浸漫过来,越发显得光艳夺目,楚楚动人。那高天佑越发看得呆了,直着眼,就似要生吞了她似的。
李麻子情知马屁拍到正处,料想儿子的事,已无关碍。心下一松,话便多了起来,满斟上一杯,双手捧着,站起身来赔笑道:“小琴姑娘好酒量!今日姑娘算是找到好归宿了,小民斗胆敬你一杯。也算是为你贺喜了。”
小琴忙要站身起来,高天佑将她腰肢,一把紧紧搂着,笑道:“别理他,来,就在爷怀里,咱俩儿吃个交杯。”小琴无法,只得吃了。
李麻子愣在那里,捧着杯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脸的讪笑。幸得许都监暗中拽了拽衣角,忙道“好,这酒我自惭了。”仰脖一口而尽,方才干笑一声,尴尬坐下。
小琴看着他面上难堪,心中过意不去,起身道:“谢谢各位老爷伸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就为大家唱段小曲,助助大家的酒兴吧。”说着,取过琵琶,铮铮拨弄了几声,脆声唱道:“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
一曲唱罢,纤纤玉指往弦上一划,有如春泉溅玉,余音袅袅。
这首曲子调寄《桂枝香》,乃前朝名相王安石在出任江宁知府时所填。王安石面对金陵美景,借用在金陵建都的六朝旧事,以抒发心中对当朝命运前途的关注和焦急之情。一是因王安石权高位显,为天下所重,二是因这首词写的气势恢宏,雄健壮阔,所以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宫廷市井皆有传唱。
座中诸人听得如痴如醉,还没来及喝彩,只听得堂外一个声音道:“好,好,好一个‘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
高天佑闻言,抬起朦胧醉眼,向门口一张,只见一群兵士拥着一位年青公子,雁列而入,将众人团团围住。腰挎宝刀,铁甲耀眼,正是殿前神策禁军装扮。那公子戴顶束发紫金冠,身穿一袭鹅黄盘龙长袍,手中把玩着一把玉骨纸扇,年龄约莫二十左右,面皮白净,双目炯炯,不言自威,隐隐透出一股与其年纪极不相称的雍容和沉郁。他身后紧紧随护着一位武官,四十来岁年纪,钩鼻鹰眼,尖嘴凹腮,一脸的阴鸷之色。
高天佑乍一见那公子,“哎呦”一声,吓得一身酒意,都变成冷汗渗了出来。慌忙推开怀中的小琴,屈身跪下,颤声道:“殿下千岁龙驾亲临,奴才有失远迓,罪该万死!”早有兵士,搬来一张太师椅,居中放置,那公子冷哼一声,也不言语,掀袍坐下。
原来这年青公子,正是徽宗皇帝第九子,现今钦宗皇帝御弟,封爵康王的赵构。
高天佑的老娘,便是这康王殿下的乳娘,所以算来,高天佑也是康王府的家生奴仆,这个平江知府官位,还是他老娘央求康王赵构谋来的。乍一见主子亲临,他如何不惊!许都监、李麻子、小琴等人眼见高天佑已经跪倒,忙也匍匐爬跪在地,瑟瑟而抖。
赵构冷声道:“两年不曾见,你这狗奴才倒大出息了,也会听曲儿了,再唱两个,给孤王听听如何?”高天佑身如筛糠,头如捣蒜,口中连称万死。
赵构冷哼一声道:“京师现下被金贼围困,危在旦夕,天下人人感奋,你这狗头倒好,还有心思在这里吹拉弹唱,吃喝玩乐!还幸亏有脸听王荆公的曲子,谅你也不知,曲中深意!此事倘若传扬出去,这不是欺君大罪嘛?纵使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下来喂狗去!”
高天佑惶声道:“回殿下千岁,不是奴才故意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只是这位姑娘,为安葬亡父,欲求卖身典押,是奴才帮为收敛,那姑娘为表谢意,才唱的……”
言未说完,赵构将眼一瞪,冷声道:“这样说来,你倒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了,是孤王错怪你啦?”高天佑闻得口风不对,立时闭口,不敢再辩。
正在这时,早已有人报知了高老太太,老太太听说康王夙夜驾临,也不知有什么祸事,忙令丫头扶了过来,在门口听见康王正在训饬自己儿子,忙进门来,迎着赵构,颤颤巍巍就要跪下,口中道:“老婢给殿下见礼了。”
赵构忙起身,双手扶住,道:“妈妈不必多礼。”一边令人搬了个圆绣墩儿,牵她坐下。高老太太道:“殿下,老婢无日不在感念你的恩德,今日还在菩萨前,为殿下上了两炷香,阿弥陀佛,晚上就让老婢见到了殿下,这可不就是佛祖显灵了嘛。”
赵构笑道:“妈妈一心向善,自然会有这种灵验。这一向身子可还康健?”高老太太连连合十,笑道:“托殿下的福,老婢无病无痛,身子骨硬朗着哩。只是总念着我这个不肖儿子,糊涂无知,唯恐他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糊涂事,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给殿下脸上抹黑了。”
赵构眉头微皱,淡淡道:“妈妈多虑了。天佑是从府中出来的,孤王一直倚以股肱,不然也不会委以重任。倘若有什么不轨之事,孤王自然是要多加提醒,不致误入歧途。”高老太太咧嘴笑道:“这样的话,老婢也就放心了。”说着,回头吩咐道:“快去给殿下沏茶来!”
赵构道:“妈妈,孤王面前,不必拘礼。你年事已高,还请歇息去吧。”高老太太情知儿子无恙,自己不便多所聒噪,闲话两句,也便知趣地告退出去了。
赵构碍着高老太太的情面,也不好对高天佑再多训斥,只得命人将许都监等人驱逐出去,把门掩了。随手从桌上抄起那份邸抄,道:“高大人,已经看过邸抄了吧?目前金贼,陈兵京师城下,皇兄敕令孤王来此募兵征粮,北上勤王,不知你有何打算?起来说话。”
高天佑如获赦旨,挣起身来,弓腰回道:“奴才自从去年来此就任,一直不敢稍忘殿下的湔祓之恩,夙夜辛劳,已经为国积累下一些资粮,现在国有艰危,奴才立马就命人押运至京。只是府中兵卒,虽有一万多人,只是因朝廷旨意,现由马步军都总管邓忠辖制,若没有兵部虎符,奴才无权调拨。”
赵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调兵之事,且不用你管。你只将这邓总管找来便罢,孤王自有安排。粮草给养,可征调船只,经漕河水道,连夜送往前线支用。”说着,手指那位随行武官道:“这位是殿前神策军都统制王燮王大人,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高天佑忙见过礼,王燮神色冷淡,敷衍着一抱拳,权当还礼。
赵构又道:“王大人,请将皇兄钦赐的调兵虎符取出来,给高大人一观。”王燮躬身道:“是”从便袋中,掏出一个铸金虎头,双手捧着,却不递与高天佑。这虎符乃天子信物,高天佑见了,忙又俯身跪倒。
赵构道:“等一会邓忠来到,还请王大人和他合符,共同商讨兵马军械调动事宜,这虎符事关社稷大计,你且收起来,妥善保管,不可有失。”王燮躬身道:“谨遵殿下钧命。”声如夜枭,听得令人毛骨悚然。当下时节,正是野猫*之期,屋外适时传来一两声野猫的凄厉嘶号,和王燮声音遥相呼应,甚是相得。
待王燮将虎符收了,赵构又对高天佑道:“以你平江一府士卒,只怕是杯水车薪,难有效用,还得需广募义勇,征召新卒。你且将招募榜文张贴出去,通谕昭告,即便身犯重罪,常赦所不赦者,只要肯投效从军,朝廷可一律赦免,若能陷阵杀敌,功勋显著者,封妻萌子,可立致富。时间紧急,不日后我和王大人还要赶赴杭州,你务必在这几日内,将兵马募齐,若有差池,你也不必再在这平江呆了,趁早打造一辆囚车,将自己装了,往京师来见我吧!”
赵构说一句,高天佑应一声。先命人传来马步军都总管邓忠,又依康王授意,起草了募兵告示,连夜誊写了数百份,天犹未亮,就派人张贴到治下的所有县治城厢、村镇墟落去了。
按:①冲天冠,宋朝皇帝的冠冕之一,《宋史•志第一百四》卷一百五十一:“天子之服,一曰大裘冕,二曰衮冕,三曰通天冠,绛纱袍,四曰履袍,五曰衫袍,六曰窄袍,天子祀享、朝会、亲耕及亲事、燕居之服也,七曰御阅服,天子之戎服也。中兴之后则有之。”
②宋钦宗,《宋史•钦宗本纪》卷二十三:“宣和七年十二月戊午,除开封牧。庚申,徽宗诏皇太子嗣位,自称曰道君皇帝,趣太子入禁中,被以御服。泣涕固辞,因得疾。又固辞,不许。辛酉,即皇帝位,御垂拱殿见群臣。”
③平江府,即今江苏省苏州市,《宋史•地理志之四十一》卷八十八:“平江府,望,吴郡。太平兴国三年,改平江军节度。本苏州,政和三年,升为府。绍兴初,节制许浦军。崇宁户一十五万二千八百二十一,口四十四万八千三百一十二。”
④《宋史•高宗本纪》卷二十四:“大赦,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张邦昌及应于供奉金国之人,一切不问。”此是赵构登基后所颁诏书,时间上和本书有所不合,小说家言,毋庸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