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街上的很多巷子里仍旧会有很多孩子穿梭其中,或许并没有玩出什么花样来,却乐此不疲。小杰家斜对面的巷子曾是张祥他们许多伙伴们最乐于涉足的地方,可记忆里,却因为一件事,而改变了那种情况。
张祥此刻就站在那儿,忽然发现巷子并没有记忆中那么深幽,也没有记忆里那么的感觉神秘。
学校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继续着,日子过得很快。幼儿园结束后上小学,直到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张祥才似有所悟似的想到了学习,而其他时候,便仍旧是与他的那些伙伴们一起玩耍。
那几年的好些事张祥现在都不记得了,不过他总还记得,镇子上的每个小巷几乎都有他们的足迹,那些巷子位于正街的两旁,那时候里面的房屋比较少,而正街一旁的巷子与其他巷子之间,大抵也是相通的。
有这么多巷子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捉迷藏什么的。而前面所说的那个巷子,之所以使得张祥驻足在那儿打量半晌。实在是曾经发生过一件有些诡异的事。
那时候的那一天捉迷藏,除了捉的人有一个电筒外,其他人都没有,并不是说每次都有电筒的存在。实在是当时的一切太黑了,没有星月不说,还停了电。于是开始玩的时候就不需要用手蒙着眼睛,而只需转过身去大声地数上二十就行。藏的人或干脆躲在电线杆后面,或蹲在某些外面有砖砌的炉灶下面,或跑进巷子里蹲着,甚至还有趴在木板车下面的。
那晚的确有些不平常,平日里那么晚了,如果街上还有很大的响动的话,两边屋子里的人是会骂街的,但那晚居然没有!姓邓的朋友(也就是小川哥那朋友,好像是姓这个)中途离开了,说是太晚了。不知道玩到了几点,反正最后一次是轮到小张祥去捉。和他们先前一样,转过身大声地数着,然后开始找。找了很久,之前他与他们躲藏过的地方他都找了,一个人也没有找到。正焦急的想着他们会躲在哪里时,小张祥忽然想到了那个巷子还没有去。到了那个巷子口,张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居然看见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飘拂在巷子里的那处用于倒水的凹地的上空!
可想而知小张祥当时所受的惊吓,难以理解的是,小张祥居然还立马打开了电筒射向那里,不看还好,一看,当时他就不禁吸了一口凉气,那个白色的什么东西居然还在朝他招手……
从回忆中醒来,张祥料想当时装神弄鬼的应该是小川哥那朋友,别的不说,他就是住在那巷子里的,而且仔细想想,那个白色的东西,应该是他披着的床单,只是将全身都裹住了,加上当时的氛围的确有些诡异了点,尤其是毕竟张祥那时候还那么小。
张祥继续往下街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到了另外一个巷子!它位于正街的差不多是中间的地段。其实那个巷子并不深,可是除了前面所提的那个巷子外,另外却只对这个巷子记忆深刻。
似乎那时候里面还住着一个老爷爷。有一次,小杰想嘘嘘,正巧走到了那里,便钻进去尿在那用来倒水的凹地上。不想,还没有提上裤子,那个老爷爷竟拿着拐杖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一边还怒斥着小杰的这种行为。张祥当时就站在巷子外面看着,冷不防呆住了。小杰跑出巷子立马朝正街上方向跑,见他发呆,又跑回来拉住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拽。而直到张祥和小杰已经跑出了一段路后,那位老爷爷还在严厉地怒斥着什么。
其实对于镇上的孩子而言,凡是家里有那么一处凹地,基本上都是在那里嘘嘘。当然,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有那么接近两年的时间,小张祥和小杰一路过那里就会刻意加快步伐,甚至干脆跑过去。
那个老爷爷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这也是张祥后来才知道的,因为很巧合的是,初中同学中有一个朋友正好是那老爷子的外孙。
仔细想想,或许他的教育方式过于严苛了点!但……
对于小学教过张祥的老师,除了五六年级的那两个,张祥仍存留在记忆中的还有两个。好像是从小学三年级到四年级吧!那几年里教张祥数学的一直是同一个老师,姓陈。兴许是因为她是班主任的缘故,因此至今还比较清楚。在那个年纪,大多数孩子都以为只有班主任的话才是应该听的,因为印象里总感觉班主任的权利要大一些,对于学生的威慑自然也要大许多。至于其他老师,或许畏惧的也有,但明显的觉得没什么关系。大约在丁点不听话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说什么的,更不会威胁大家请家长吧!
陈老师年纪已近一个甲子,她的身子瘦瘦的、小小的,头上的发黑白相间,额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似乎她的眼睛也比较小,但比较深邃,严肃的时候叫人觉得特别敬畏。可是当她笑的时候眼睛又会眯成一条缝,看上去挺和蔼可亲的。陈老师平时都穿着灰色的外套,裤子也是灰色的,她这样穿着,除了一向都比较勤俭勤朴外,便是在校园的一处空地还种有一小块儿的菜地。她的那小块儿菜地在学校教学楼的斜角,那里原本种着树,听说因为陈老师是孤身一人,又加上任职已经几十年了,学校领导便特意给她分了一小块地,并且在教师宿舍楼里还给她留了一间屋子。听说这些的时候,张祥的小学生涯已经接近尾声,那时候陈老师好像也已经退休了,偶尔在路上碰见,总还会关怀张祥几句。
那一小块儿地,因为陈老师的离去,最终没有再种蔬菜,小学毕业时张祥还于无意间注意到那里,不想,竟已满是杂草。更遑论现在……
其实对陈老师的印象,起初并不是很好。小孩子喜欢玩,而陈老师一向是禁止这禁止那的,还告诫大家:玩物丧志。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张祥对陈老师的这些话也是不以为然的,或者压根儿就不懂这个成语的意思。不过因为她的严格,所以她所布置的作业多数人都会认真的去完成。说真的,小张祥之前的成绩实在不堪入目,特别是数学。如果没有记错,张祥曾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清理他之前的那些书、卷时,发现其中有一张数学试卷,而里面的一些习题,比如一加二等于几,张祥居然会填等于二,三加四等于几,张祥居然填等于零……
关于陈老师,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件事。有一次数学考试,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没有考及格,老师一怒之下,罚大家抄书上的那些她勾画出来的习题五遍,并且要求大家第二天就得交上去。老师甩手走出教室后,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埋怨声。有个别女生竟然哭了,有的则认为他(她)考及格了,为什么也要一起受罚?有的则认为这根本不可能完成,那么多题不说,还要将每道题都抄五遍!但也有小部分同学立马就开始抄了起来。大家埋怨归埋怨,一会儿便安静了。这时,窗外的余晖已斜斜地射进教室,那些临窗的同学的脸上便显现出一片红晕来。教学楼的旁的那棵树越长越高了,一缕风过,还能听见沙沙沙的声响。
第二天早上,数学科代表来收作业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大家全都已经抄好了。陈老师在她上午的课上并没有讲新的内容,而是首先将那张试卷评讲了一下,并且要求大家都做了笔记。试卷评讲完之后,她停了半晌,横扫了教室几遍,又用手挪了挪镜框。
陈老师流泪了。那一会儿,班上出奇的静,除了极个别不敢和陈老师对视外,其他多数孩子都认真地望着陈老师。又一会儿,老师取下眼镜,在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后才说:“孩子们,我的教学生涯已经接近尾声了,当然,并不一定就是你们这一届。”“你们知道什么叫集体主义精神吗?”陈老师一边说,一边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下“集体主义”几个字。“就像我罚你们全体抄习题一样,我知道有些考及格了的同学肯定有怨言,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还有,年轻的时候,最缺乏的就是勇气,你们要知道,很多情况下,只要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便没有什么天大的难事。”“不是说作业很多么?你们现在不都完成了?”老师说完这话的时候,有几个同学竟笑了起来,不过只那么一瞬,在另一群学生便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后,笑声便戛然而止。
陈老师问大家:“你们在学习上有什么难处吗?有什么难处的就应该讲出来,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要在意别人的言语……”
除了陈老师外,还有一位印象深刻且同样值得尊敬的好老师,姓夏,那时候教大家语文。
夏老师年仅三十,黝黑的头发上总是夹着半月形的发夹。她的眼睛是大众化的那种,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鼻梁高高的,上面也架着一副眼镜,但度数明显的没有陈老师的高。夏老师的身高估计有一米六,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大家太矮,所以才觉得她很高吧!现在想来,一米六的身高也可能是不确切的。她的穿着和陈老师的正好相反,但并不是那种很时尚很新潮的服饰,而是比较小家碧玉似的,看上去显得特别年轻、特别有活力。特别是夏天,夏老师总是一袭长裙,呈天蓝色的,脚上还时常穿着一双淡红的皮凉鞋,看上去特别清爽。
关于夏老师,张祥总不记得她教大家的情形,只是有那么一些话,张祥至今时常想起,特别是见惯了后来遇见的好些不负责的老师后。
某一天上课,夏老师讲着讲着,见讲台下的好些孩子都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有的甚至已经睡着了时,脸色便不禁有些难看起来。她放下书本,直盯盯地望着大家许久。少了老师的语言,教室里且醒着的同学便愈加坐正了身子,一边还推推旁边的睡着的或半睡的同学。见大家都坐好后,夏老师才语重心长地说:“我不知道我讲的课是不是特别乏味,但我努力了,我不能指望你们和我一样努力,但未来是你们的,不属于我。”“你们要记住,学习不是为了别人,语文这门学科,成绩原本只是其次,而做人,做一个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果实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夏老师的家离镇子有一些距离,离学校就更远了。张祥因为有亲戚是夏老师的邻居的缘故,其实也是后来去亲戚那里时在那有些倾斜的小路上碰见她才知道的。尽管离学校较远,但她从来未曾迟到早退,而作为一个教师所应该做的,现在想来,她都做到了。张祥后来接触到一句话,说是“妄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大概意思说把自己弄得弯曲起来,扭曲了人格,怎么还可能去让别人正直呢?无独有偶,还有一句话也有类似的意思,即“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可是有很多老师并没有这样做,是大家对他们要求太高了么?还是教师这个职业在商业化的现代社会里已经远不如大家心中的对教师的设想的神圣?
夏老师的家是在张祥那亲戚家附近的一个小区里。那个小区大概只有三百来平方米,外有一扇大铁门,因为不是自动的,所以并没有门卫在那里。夏老师家在二楼,楼下有一片小巧别致的星形的花园,在那片小花园里,还有她栽种的小花。有一次夏老师邀请小张祥和班上的几个比较听话的孩子去她家玩耍的时候,大家远远的就看见夏老师正在给那些小花浇水。那是些什么花张祥早已忘记了,况且那时候并不认识,便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她浇着花,眼睛里显露出一丝柔情。一群小孩子靠近了,然后陪在她的左右,那一刻,孩子中最好动的也安静了下来,而先前还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的同学们,这会儿也都沉默了下来。当时陪伴着她的除了张祥那群未谙世事的孩子外,印象里,还有那日暖暖的阳光,以及时常从小水沟那里吹上来的习习的凉风。夏老师在那一刻好美!她默默地浇完花后转过头来轻轻的对大家说:“花儿是很容易折损的,就像你们现在一样,但和你们不一样的是,它们始终不能学会保护自己,而你们在成长到一定年龄的时候是可以的,而且还要学会去保护你们深爱的人。”“不管以后经历过什么,记住,不要胆怯,不要畏惧,要勇敢,也要坚强。你们说好吗?”“好!”一群小孩子,呆呆的,一面回答,一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