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岭觉得自己的思维进入了死胡同。或者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什么刘得有、陈警察等,统统跟那条麻袋,跟那块棺材板都没有关系,自己是先入为主了。可马少岭又不肯轻易放弃这条线索,最后,他做出了一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要亲自会一会陈家的当家人。
马少岭是来过陈家,也是见过陈老汉的。不过,那时候他是以小木匠的身份走进这个院子的,而如今,他是公社报道组的成员。马少岭的这个身份并不假,按照公社报道员丁振兴给他们开会时的说法,各大队通讯报道员都是公社报道组的成员,有的还是县广播站的通讯员,当然是向县广播站写稿多且被采用率高的人才有这资格。有这资格的人都有一个县广播站发的一个小红本,是带塑料皮的,封面上写的是:燕白县广播站通讯员。有了这个小本本,就可以到想采访的对象那里采访了。马少岭就有这样一个小本本,只是从来也没有用过,不知管用还是不管用。今天,他要试一试这个小本本的威力。
马少岭是在两天后的上午到的陈老汉家中。因为这两天他给董国才写那篇发言稿,没时间出去。第二遍稿子没有像第一稿那样把村里的党员分成好、中、差三个层次,更没有把名单列出来,而是先肯定了沙河三村的绝大多数党员是好的和比较好的,能够发挥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的,但也有少数党员宗旨意识淡薄。董国才看了第二稿后比较满意。后来,马少岭跟周敏芝说起这件事情,周敏芝一语道破天机:“董书记那样做,是考察你跟大队党支部是不是一心。”马少岭把周敏芝的话理解为“是考察你跟董书记是不是一心”。把稿子交给董国才后马少岭又把脑子用在了麻袋和棺材板的事情上。这些事情说与他有关系也有关系,因为他一直想弄清楚藏在他心中的秘密;说与他没关系也没关系,因为破案是警察的事情。他这样做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嫌。可最终还是有关系战胜了没关系。陈老汉家中,只有老两口在家,老汉有六十出头,或是女婿和外甥女去世日子不长,还没有从悲伤走出来的缘故,老两口的精神不太好。见到马少岭,老汉一下子没有认出来,说小伙子你找谁呀?马少岭说:“大伯,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到你们家买过枕木的马木匠啊!”让马少岭想不到的是,听了他自报身份,陈老汉竟然朝他跪了下来:“马师傅啊,我对不起你,我把棺材板当枕木卖给你,我家遭报应了!”
马少岭赶紧把陈老汉扶起来:“大伯,快起来,你这是折杀我。”
老汉起来,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四十元钱,走到马少岭跟前:“马师傅,还你钱,那枕木就算送给你了。”
马少岭把陈老汉的手挡了回去:“大伯,我不是来跟你算帐的。这也不是四十元钱的事情。你想啊,我不知道枕木中混进了棺材板,结果把棺材板打成物件卖出去了,让人家发现了,坏我的名声,还有人找我干木活,还有人买我做的家具吗?那损失就大了,岂止是四十块钱的事情?我今天来,是想弄明白你家的枕木里怎么会有棺材板。”马少岭原先是打算亮出自己的采访证的,现在看来,用不着那玩意了。
陈老汉叹了一口气:“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了。”
马少岭说:“大伯,没事,我不怪你,我只是好奇。”
陈老汉说:“我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也就有两个女婿,小儿子在铁路上干活,年里月里的能往家里拉些从铁道上拆下来的旧枕木。听说旧枕木也卖钱,我那大女婿就把捡来的棺材板也拉到我这里来了,让我把棺材板放在枕木中一起卖掉。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按说,我们家里不缺那点钱,大闺女家里也不缺那点钱。”
“那你大女婿是从哪里弄来的棺材板?”马少岭问。
陈老汉说:“从坟地里捡的,咱们这地方,有挖坟盗墓的,把坟挖了,里面有好东西拿走,可棺材板拿不走,我那大女婿就捡人家不要的棺材板。他可不是盗墓贼,给他八个胆他也干不了那营生。”
马少岭跟陈老汉告辞,陈老汉一个劲地跟马少岭说对不住。
马少岭还做出这样的推测:陈老汉的大女婿刘顺是个安分守法又胆小怕事的人,即便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容忍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更何况他的妻子已经不是与别的男人偶尔有那种关系,而是疯狂到了当着他的面跟情人亲热的地步。这就可以想象,他妻子的情人或者是非常狠毒的人物,或者是有一定权势的人物,他敢怒而不敢言。说不定他妻子的情人中有一个就是盗墓贼,因为把盗得的金银财宝卖了钱,给了他妻子很多好处,他妻子才会委身于这个人。刘顺想告发这个盗墓贼,一来,怕妻子的哥哥是警察,二来,怕那个盗墓贼报复,三来,有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所以,采取了迂回战术,从什么地方,甚至是直接从盗墓贼家里偷来了一块棺材板,给了老丈人,老丈人把那棺材板与枕木放在了一起。结果一同卖给了马少岭。刘顺之所以想到了这个法子,很可能是妻子无意中说出了情人的秘密,甚至了从什么地方听说过马少岭被盗墓贼装进麻袋里差点丧命的事情。把棺材板混进枕木中,就是要借助马少岭的力量把这件事情捅出去,甚至让马少岭顺藤摸瓜,最后找出那个盗墓贼,也就是他妻子的情人。既消除了他心头之恨,又不会让盗墓贼对他产生报复心理。马少岭认为他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只要找到刘顺妻子情人中谁最有钱最有势,那事情的真相就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