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岭被董国才撤掉大队通讯报道员后这个算不上职务的职务，他觉得自己不能在沙河这块土上混下去了。如果回到生产队上班，肯定会有人问他村级记者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被下放了，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董国才也许会告诉人们，马少岭不是一个正经人，对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动了歪心，作风不正，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宣传舆论工作？传出去“作风不正”名声，别说大姑娘小媳妇见他会绕着走，大老爷们也会戳他的脊梁骨。这样的事情，他又不好跟人家解释，说他马少岭没有对周敏芝怎么的，他马少岭的作风是正的，只有任凭人们的想象。人们可能把他想象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可以把他想象成了一个流氓，总之不是一个什么好玩意。当然，马少岭打算离开家乡到外地谋生，主要原因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名声，是因为别的原因。
事情的起因与大中专招生有着直接的关系。
马少岭被董国才奚落了一顿，心情糟透了，回到家，什么也不想干，头靠在行李卷上，昏昏欲睡。黄昏时分，听到堂屋里有人问：“少岭在家吗？”马少岭下了炕，挑开门帘，对站在堂屋的韩美霞说：“你是来找我的吗？”韩美霞说：“马少岭你什么意思？卸磨杀驴呀？用到我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能说，用不着我了，就对我这个态度？”马少岭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说话态度不好。”两个人进了马少岭的屋子，韩美霞问：“怎么啦？谁惹你了？”马少岭说：“我被人家开除了，从今以后，不是村级记者了。”韩美霞问：“到底怎么回事？”马少岭把董国才刚才跟他说的那番话跟韩美霞学说了一遍。韩美霞说：“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就这么回事啦？根本用不着为这样的事情费脑筋。”马少岭说：“我也没往心里去，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爷回家卖豆腐。”韩美霞说：“这就对了嘛。”马少岭问：“你到我这里，是不是来取你丢在我这里的东西？”韩美霞听明白了马少岭那番话的意思，说：“我真是贱女人，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对，你说的对，把照片和手帕还给我。”这个时候的马少岭不得不正视他和周敏芝、他和韩美霞的关系了。跟周敏芝搞对象已经根本不可能，就算是周敏芝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会对那样的人有半点同情心，而跟韩美霞，倒是有发展感情的现实基础。以前之所以不敢往那方面想，是因为担心韩美霞的家人会反对，但是，爱情和婚姻的前提是两个当事人之间的感情基础，没有了这基础，别的都谈不上。马少岭认为他和韩美霞之间是有感情基础的。凭心而论，韩美霞各方面的条件不比周敏芝差，现在，心里没有了周敏芝，韩美霞自然就占据了他的心。马少岭说：“我不是不想，是不敢想，怕你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潮退下去，对自己当初的行为后悔。天底下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要不这样，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会精心保管，如果有一天你为当初的行为后悔了，想要回你给我的礼物时，我再还给你。”韩美霞说：“马少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朝三暮四的人吗？只要你不再想什么周敏芝，只要你不变心，我是从一而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么说，你今天来，不是要回你送给我的礼物？”韩美霞说：“当然不是，我来是带信给你，公社教育助理通知，后天上午九点，你到县一中考试。”
“考什么试？”马少岭问。
“当然是大学招生考试啊。”韩美霞说：“虽然，大学招生是推荐、保送，可各公社报到县里的人超过了地区下拨到县里的名额，大凡报到县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硬条件的？所以，得通过考试筛下一些人来。我听去年被保送上了大学的人说，考试题目很简单，比如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于几这样的题目。还真有答成四分之二的呢。”
马少岭越听越糊涂，问：“这样的考试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美霞说：“你什么意思啊？跟我还保密？”
马少岭说：“我是被你搞糊涂了。”
韩美霞说：“县里给了咱们公社两个大专的推荐名额，一个给了你，一个给了我呀。没人通知你吗？”
马少岭说：“这怎么可能呢？前天晚上，我们大队书记在全体社员大会上宣布的，我们村推荐了刘章法。”说到这里，马少岭想到了一个问题：莫非刘章法被警察带走后董国才改变了主意，向公社推荐了他马少岭？不可能吧？如果真是这样，上午碰到他他为什么不说？中午董国才派人把他叫到他家，董国才跟他说的是明天让他回生产队劳动，没提推荐他上大学的事情啊。再说，往公社推荐，总得填写推荐表，总得盖章吧？没有人让他填表啊。“马少岭正纳闷，在区高中上学的妹妹马少云进了屋子，见哥哥屋子里有个漂亮姐姐，跟马少岭说：“哥，这位姐姐是谁呀？你也给介绍介绍啊。”马少岭指着马少云对韩美霞说：“我妹妹马少云，在区里上高中。”韩美霞自我介绍：“我叫韩美霞，是你哥哥的同学。”马少云很少到马家老院子来，马少岭问马少云有什么事情，马少云说：“我们老师让我给你带话，后天上午八点半，让你到县一中门口等着，全区被推荐到县里的人到齐了，我们老师带着你们参加考试。”马少云转达了老师的口信，跟韩美霞挥挥手，说：“美霞姐，再见。”
韩美霞把马少云送出屋子又返了回来，跟马少岭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官方的人直接通知你？”
马少岭想，大概他是被公社党委直接推荐到县里的，可为什么没有让他填表呢？他问韩美霞填表没有，韩美霞说：“当然填了，是我们大队书记给我的表，我填好后到大队盖了公章，我自己送到公社教育助理那里的。我在公社教育助理的办公桌上见到了你的表，你怎么还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马少岭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马少岭去找了公社教育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