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久文对齐勇说:“我跟你一起去。”
齐勇说:“也好,你跟高翠蓝好沟通。”
齐军当晚乘从市里开往燕白县城的公交车回了燕白县文教局的宿舍。
齐勇和齐久文分别跟单位请了假,把女儿送到幼儿园,买了一些礼物,在星期一的上午乘长途车来到了沙河。其实,齐勇到沙河来是有顾虑的,到这里来找马少岭,总不能绕过马上坡和高翠蓝,而直接面对马上坡和高翠蓝,还是有点尴尬,毕竟他曾经跟高翠蓝有过那么一段关系,而且还有了马少岭。马上坡会怎么想?但事关马少岭的安危,他又不能不来。动身之前,他已经跟齐久文商量好了,到了沙河,先去马家新院子找马上坡和高翠蓝,把马少岭挖到藏宝图这件事情的厉害关系跟马上坡和高翠蓝讲清楚,动员马上坡和高翠蓝一起做马少岭的说服工作。可进了村,齐勇的头就有点大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高翠蓝和马上坡,真不知道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齐勇跟齐久文说:“要不,你先见高翠蓝和马上坡,我在院子外面等着,你探探他们的口风我再决定是见他们还是不见。”齐久文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缩手缩脚的,既来之则安之,他们还能把咱们赶出来?”
受到齐久文的鼓励,齐勇的顾虑小了一些。齐久文知道马家新院子在什么地方,两个人径直来到马家新院子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如果是同村人来访,会推开门直接走进院子中,进了门会喊一声:“有人吗?”这是因为,农家院子大,院门离住人的房间远,敲门声小了屋子里的人听不见,又不能用劲砸门。所以,只有进到院子中后喊一声“有人吗?”主人就会迎出来。齐久文了解乡下人的这个习惯,也就没有敲门,直接把门推开,走进院子中,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这个时候,也许别的庄户人家家里没有人,上学的学,到地里干活的干活,在家里的,不是老就是小。虽然已临近冬天,但庄稼地里还有好多活可干,社员们还忙着呢。但在马家,因为马上坡的特殊情况,家里总是有人的。这会儿,是马上坡和高翠蓝在屋子里。高翠蓝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透过窗上的玻璃往院子里一看,心就是一颤。她不仅看到了齐久文,也看到了齐勇。这回她相信走进门来的那个男人不是齐家营的齐军,而是曾经与她有过海誓山盟的那个人。因为这个人是跟齐久文一起进来的。她知道这个男人与齐久文的关系。高翠蓝小声对躺在炕上的马上坡说:“他们怎么来了?”马上坡问:“谁?”高翠蓝答:“齐久文和她丈夫。”她没有说是齐勇,而是强调那男人是齐久文的丈夫,目的是给马上坡打预防针。马上坡说:“你快扶我坐起来。”高翠蓝把马上坡扶起来,用枕头倚住他的身子。马上坡说:“你快把人家迎进来。”
齐久文知道屋子里是有人的,因为她知道马上坡是离不开他人照顾的。那一声“家里有人吗”只是向屋子里的人传递一个信号,告诉屋子里的人家里来人了。她猜得出,高翠蓝已经隔着窗户上的玻璃看到了她和齐勇,这会儿正做着请他们进屋的准备工作。果然不出齐久文所料,过了不到两分钟的工夫,高翠蓝出来了,人还在堂屋,声音已经传到了院子里:“齐老师,真没想到你会来。”高翠蓝来到院子中,却不看齐勇,面对着齐久文:“快进屋。”齐久文拉过齐勇,对高翠蓝说:“大嫂,这是我丈夫,你不会光欢迎我,不欢迎他吧?”高翠蓝的心态早就平和了。陈谷子乱芝麻的事情,不计较也罢。她这样劝解自己。高翠蓝冲齐勇说:“难得你们两口子到我这里来,快进屋吧。”
三个人进了屋子,齐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土炕上的马上坡,心里就是一咯噔,心说,想不到高翠蓝的男人现在是这个样子。他上前一步,握住马上坡的手,说:“兄弟,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一直腾不出时间来。”马上坡说:“我也是,做梦都想着与你见面呢。”马上坡说的是心里话。自从自己残疾了,他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让少岭认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孩子的前途重要啊。他这个爸爸没有指望了,可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大官,孩子认了亲父,就可以成为城里人,就吃商品粮,就能当工人,说不定还能当干部呢。都是因为他这个残疾爸爸的存在,孩子才不去城里找生身父亲的呀!孩子越是这样,当爹的越是内疚,越觉得对不起孩子。马上坡想到过有一天齐勇会找上门来,只是不知道齐勇会在哪一天来。不管齐勇哪一天来,他要跟齐勇说的话早就想好了,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齐勇带走少岭。那样,他就是死了也瞑目了。当然,这得得到少岭和高翠蓝的同意。齐勇说:“我也是,我也是。”听着两个男人说着心里话,高翠蓝百感交集,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齐久文明白高翠蓝此时此地的心境,说:“嫂子,我们到别的屋子坐会儿,让他们哥俩聊会儿天。”高翠蓝也清楚,再在同一间屋子呆下去,几个人都会很尴尬,便领着齐久文来到马少云住的屋子。马少云现在区高中读书,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屋子没锁,当娘的随时都可以进来。高翠蓝把齐久文领进女儿的屋子,两个人坐在炕沿上,齐久文先说了来这里的目的:“嫂子,我们这次来,是因为少岭。”齐久文的这句话让高翠蓝理解成齐家两口子是来领少岭的,对这件事情,她也早就有了成熟的想法,不管少岭自己怎么想,她是要少岭认自己的生身之父的,因为只有认了生身之父,孩子才有前途。听齐久文说了这句话,高翠蓝说:“只要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我和上坡没意见,少岭那头,我去说。”齐久文说:“嫂子,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少岭是你和老齐的孩子,这个事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和老齐随时欢迎少岭到城里去,那样,也好给他把户口弄到城里,以后也有个好前途。可我和老齐这次来,不是因为把少岭带到城里,而是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不然我和老齐也不会请假专程来一次。”高翠蓝的心抽紧了,问:“那是因为啥事?”齐久文问:“大嫂,你没听说少岭挖菜窖挖出藏宝图的事情?”高翠蓝松了一口气,说:“我和上坡问过少岭,少岭说根本没有的事情,都是人们瞎传。”齐久文说:“要是人们瞎传,那就更麻烦了。”高翠蓝问:“为啥没有的事反而更麻烦了?”齐久文说:“如果少岭真的挖出了藏宝图,交给国家,也许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如果是人们瞎传,而少岭又拿不出藏宝图,那些江湖上的人认定少岭手中真有那张图,就会来找少岭的麻烦,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齐久文这么一说,高翠蓝也害怕了,问:“齐老师,那你说该怎么办?”齐久文想了想,说:“如果少岭真的挖到了藏宝图。我们要劝他拿出来交给国家。如果是人们瞎传,那少岭就不能在这里呆了,让他到城里去,要找他的人也就找不到他了。”高翠蓝问:“到城里?哪是说去就能去得了的?”齐久文说:“大嫂,你放心,如果你和马大哥,还有少岭同意,老齐会有办法把少岭弄到城里的。”高翠蓝点点头,说:“只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个人回到马上坡和高翠蓝住的屋子。齐勇和马上坡交谈的结果竟然与齐久文和高翠蓝商谈的结果出奇地一致,接下去的事情就是听听马少岭的意见。可当高翠蓝带着齐勇和齐久文来到马家老院子找马少岭时,院门却是锁着的。齐勇和齐久文还要赶回城里,高翠蓝对齐家夫妇说:“等少岭回来我跟他说,他有啥想法我让齐家营的齐军告诉你们。”
齐勇和齐久文的这次沙河之行,没有见到马少岭。
高翠蓝晚上又来找马少岭,院门仍然是锁着的。半夜时分,高翠蓝又来到马家老院子,仍然是铁将军把门。第二天一大早,高翠蓝再一次来到老院子,见到门仍然是锁着的,心里着实发了慌。真让齐勇和齐久文说着了。怕什么来什么。肯定是寻宝的人把少岭弄走了。会不会是绑架?回到家里,又等了半天,马少岭没有回来,马上坡和高翠蓝都沉不住气了。高翠蓝说:“不能再等了,我得去找齐军,让他去找齐勇想办法。”马上坡说:“那你快点去,孩子真有点事,我们没法跟齐勇交代。”
“呸,呸,你尽说丧气的话!”高翠蓝走出屋子,去县文教局找齐军。
马上坡在心里默默念叨:千万千万别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