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国才正在屋子里喝茶时，妹妹董会洁进了他的屋子，董国才见妹妹的脸色很不好，问：“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董会洁见哥哥这么问，也就没有绕弯子，把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董国才说了。董国才不相信鬼神，但他相信妹妹跟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会有这等事情发生？如果说是有不轨之徒想打妹妹的主意，也不至于跟到坟场里吧？再说，那披头散发之人怎么会知道董会洁的心思？知道董会洁会去坟场？董会洁在坟场见到了的那披头散发之人，应该是与夜间到过董会洁院子里的那人是一个人。他又在坟场里出现，要么，是他就躲在董会洁家的附近，观察着董会洁的一举一动，看董会洁去了坟场，他也跟着去了坟场。要么，是他猜透了董会洁的心思，知道董会洁会去坟场，提前等在了那里。这两种可能都十分可怕。因为从董会洁的家到乱坟岗有两华里的路，如果村里出了披头散发的疯子，肯定会传得很快，但这些天里并没有人说过村里出了疯子这样的事情。在董会洁院子里的那人披头散发，在坟场里的那人也是披头散发，只有一种解释：披头散发的人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在村子里走过时，他是以正常人出现的。如果这人能猜到董会洁的心思，那就更可怕了。让董国才想不明白的是，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董会洁说那人在坟场里学董会洁公公的声音，要董会洁搬出老院子，说老院子里有邪。这又是什么用意？董国才百思不得其解。妹妹董会洁问：“哥，你说怎么办？”董国才也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报告给公社？公社领导肯定批评他，堂堂的大队党支部书记，怎么也信神信鬼？把这种情况作为阶级斗争新动向上报？弄不好会弄个人心惶惶，影响农业学大寨！让民兵去守在董会洁的院子，抓住那披头散发、装神弄鬼之人？且不说那家伙有了警惕性不再现身，就是惊动了民兵这一条，也会在村子里引起轩然大波。说董支书妹妹家里闹鬼了，董支书派了民兵为她妹妹守夜。这种事情传到上级领导耳朵里，会对他董国才有什么看法？让妹妹搬出老院子，到娘家俩住？那样一来，正中了披头散发之人的圈套。人家不是劝董会洁搬出老院子吗？董会洁见哥哥好长时间不说话，着急了，说：“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董国才说：“我这不是想着呢吗？你先到妈那屋去，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董会洁到了老娘的屋子，当妈的见女儿脸色不好，心疼地问董会洁哪不舒服。董会洁又把刚才跟董国才说的那番话跟老娘说了一遍。老娘说会有这事？别怕，我跟你去住。我倒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是鬼还是神。说这话的时候董国才进来了，说：“妈跟我想到一快去了。妈这么大岁数，觉少，如果那人再来，妈肯定能捉住那家伙。”董会洁说：“可那人是男的，妈和我怎么能斗得过他？”董国才说：“就是因为你和妈斗不过他，妈去才最合适。你想啊，如果我去，或者派民兵在你院子周围守着，那家伙还敢去你那里吗？”董会洁还是不放心，说：“要是娘出了事怎办？”董国才心说，娘肯定出不了事，因为那披头散发之人能跟着董会洁到坟场，肯定也会尾随着董会洁到她的娘家，知道董会洁把遇到的怪事告诉了大队党支部书记，大队党支部肯定会采取措施，那家伙也就不敢再到董会洁院子里装神弄鬼。让老妈到妹妹家里住些日子，是给妹妹壮壮胆。但董国才不能把这些跟妹妹说透，只是跟妹妹保证老妈和她都不会出事。董会洁说：“那就先这样吧。”
从那天起，董会洁的老妈就到董会洁的三间瓦房里住了，与女儿和外甥女住在一间屋子里。每天晚上，老妈都对女儿说，你安心睡觉，我等着那神那鬼。可等了十来天，每夜都是平安无事。老妈就怀疑女儿说的那事是真是假了。兴许，这些年来女儿碰到的倒霉事情太多了，精神上受了刺激，会有错觉。老妈对女儿说什么事情也没有，都是你自己吓唬自己。董会洁不相信是自己吓唬自己，但这么多天来夜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难免老妈对她所说的事情产生怀疑。董会洁知道，老妈想她的孙子孙女，跟老妈说你要想回去住你就回去住。董会洁的妈就在第十天头上回到了儿子那里。陪着董会洁的又只有女儿了，母亲回到哥哥家的头两天，董会洁整夜也不敢睡，天亮时才迷瞪一会儿，弄得第二天头昏眼花，精神萎靡。第三天夜里，董会洁决定踏踏实实睡上一觉，管他什么鬼什么神呢！正睡着，小马静醒了，推醒了董会洁，说是要拉屎。农家茅房修在院墙旁，如果是夜间小便，在屋子里就能解决，把尿撒在尿盆里，第二天早上倒进茅房里就得了。这样，可以避免下雨天挨淋冬天挨冻，还能在方便后尽快重新入睡。但要是大便，那就不能在屋子里解决了。如果把屎拉在尿盆里，那满屋子里都会充斥臭味，会熏得人睡不着觉。小马静要拉屎，董会洁只好穿上衣服，让小马静也穿上衣服，趿拉着鞋，领着小马静来到院子中。夜间小孩大便，大人一般不让小孩到茅房里去，茅房里黑，怕小孩不小心掉进粪池里。只在院子里方便，等天亮后用锹把粪便铲到粪池或者猪圈里。董会洁把小马静带到院子中，小马静蹲了下来，董会洁手里拿着从屋子里拿出来从旧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守在离小马静两步远的地方。董会洁看着天空，看着满天的星斗，呼吸着夜间新鲜的空气，正体验着难得的享受，小马静说妈我拉完了，董会洁把目光从天空中收了回来，就在从仰视向平视转化的那一刻，她无意中瞥了西院三间草房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看到，刘兆勋住的那间屋子里有一道光闪了一下，接着又闪了一下。小马静哪知道她妈的心思，说：“妈，把纸给我呀！”董会洁把纸递给小马静，悄声说：“别说话！”小马静擦了屁股，董会洁赶紧拉起小马静回屋。重新躺在土炕上，董会洁的心跳还是稳定不下来。她想起了刘兆勋屋子里那两下闪光，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光呢？火柴？如果是划火柴发出的光，表明那屋子里有人！是谁呢？刘家的人？可自从刘兆勋离开那个院子，董会洁还没有见到过刘家的人进去过，就连刘章法，也没有回过老院子。那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了！谁会在深更半夜进入这常年没人住的屋子？进入那屋子的目的是什么？董会洁又想到了曾经两次看到的那披头散发之人。在刘兆勋屋子的人会不会就是那半神半鬼？可那家伙跑到刘兆勋的屋子去干什么？这让董会洁很是迷惑。她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土炕上，等着天亮，她打算天一亮就去找董国才说这件事情。虽然，是从刘兆勋的屋子里发出的闪光，但如果刘兆勋屋子里藏着那披头散发之人，对她董会洁的威胁太大了。那家伙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矮墙上跳过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董会洁不仅要考虑自己的安全，更要考虑女儿的安全。她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要不要跟哥哥说，申请一块宅基地，把这个院子里的三间瓦房拆掉，到别处盖新房？董会洁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听得从窗那边有响声，是人敲玻璃的响声，董会洁顺着响声望去，不由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