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说为了给老佛爷过六十大寿,花费了七百多万两纹银,白花花的银子听着就让人眼红。七百万两银子光让我们盗墓都够挖一辈子的啦。不过这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话了,跟日本人仗都打完了,输也输了,款也赔了,地也割出去了,说什么都晚了。
沿着回来的路我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找到司徒诸葛和彪子,路上也害怕有人追查杀害克林德公使的这件事。街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心里暗自诧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怎么会一点儿事都没有。想想还是先赶回去,王三爷的手下还要防着,走的时候时不时的回头查看。好在路上没有多少人,行人的眼神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探子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行走,说话,眼神,穿着都和常人有特异之处。因为探子有差事在身,所以探子走路总是瞻之在前顾之在后,来回的穿梭,而且探子还分有行探和坐探。行探就是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往来,查看有没有要追寻的人,而坐探则是已经打听好要追寻人的地方,就蹲在固定的地方守着,只要要追寻的人一出现便立马有人跟踪,这种情况很是多见,前朝有东厂西厂,里面的锦衣卫干的差事便有这种的。
说话更是不一样,探子都是由本地人充当的,所以说的都是一嘴地道的方言,根本不可能从口音来区分这人是不是探子。不过,这还有更计谋的法子,便是用计策。在一开始的时候用探子来直接上去,让被追寻的人心里产生一种恐慌感,然后再派出一个或几个探子,充当友好的人上去,这样被追寻人容易产生亲近感和信任感。这计策叫钓鱼,也叫下套。不过上当的人多了,犯事儿的人心里都会留有一手。
眼神是最难骗人的地方,是不是探子只要一看他的眼就能判断出来。探子的眼神也是分情况的,在没有找到人的时候总是不停的在街上来回的巡视,每个人的脸上总是要看一眼,正常人虽说也会看人,但是不会每个人看的时候不同,探子看的时候总会比常人多出些许时候。还有就是在找到要追寻的人时,眼神就只盯着那人,然后在行为上就不一样了,他会一直跟着你。
在穿着上因为要抓被追寻的人,所以身上难免要藏一些刀兵器械之类的东西。因此行走多有不便,即便是藏得极为隐蔽但习武之人都熟知藏兵器的地方,人身上就那么大的地方,不管你怎么藏,总是会有破绽的。还有一点就是习武之人走路的样子是有特异的地方,比如练剑的人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连拳的人走路则是稳健的。正如孟子的话,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是以像我们这种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一眼就能判别出是不是探子。不过有时候遇到道行高深的那就没辙了,这种人在个方便都无懈可击,那就只有认栽了。谁让咱们身手不如人家呢。
回到住处,司徒诸葛和彪子还没有回来,苏姑娘迎上来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站在院子中央心里直发毛,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儿,可偏偏又感觉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苏姑娘见我愣愣的不说话,用手碰了我一下,我看着苏姑娘说:“办什么办啊,那个克林德公使被杀了。”
苏姑娘不相信的看着我说:“怎么可能,你们要是把克林德公使给杀了还能活着回来?”我拉过苏姑娘说:“肯定不是我们杀的,是恩海杀的,那人你是见过的。”
“恩海!”说到恩海,苏姑娘尖着嗓子叫出声来,吓我一跳,克林德被杀死的事儿本就闹得心不净,那还受得了惊吓。我有点恼怒的对苏姑娘说:“喊什么喊啊,是恩海怎么了,又不是你男人杀的。”
苏姑娘白我一眼说:“你不知道吗,恩海是旗人。怎么可能杀外国人呢?”我听这话就不对劲了,恩海告诉我他是汉人啊,怎到苏姑娘这儿又变成了旗人呢?我截住苏姑娘的话问道:“不对,你跟他统共才见过几次面啊,怎么会知道他是旗人呢?”
“这你有所不知,我那凤鸣斋馆的姐妹们告诉过我的,这个叫恩海的官爷最为大方,平日里花天酒地都大手大脚的,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就有姐妹们打听,没想到根本就不用打听,他在一次喝醉后全都告诉我们了。这个恩海呀,是正白旗人,家住东城北豆芽菜胡同,在神机营霆字枪队充当摩音章京。我有的姐妹们听过不相信,他一个小小的神机营章京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银子供他花天酒地,就派人偷偷的跟踪他,他说的一句不假。不过他那来的那么多钱就不知道了,这个很奇怪的。”
听完苏姑娘说的,惊的我一身冷汗,我跟恩海认识一年多了,就是在那次喝酒认识的。那次闹事儿的就是旗人,他自己也是旗人,按理说这旗人跟旗人都是吃霸王餐的,怎么可能自己人跟自己人斗呢。除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交结我,而我又不是什么大商巨贾,更不是什么高官显贵,除了我跟他一块儿吃饭的时候结个账外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突然想起来,我他娘的中套儿了。这件事儿彻头彻尾的是一个阴谋,从恩海认识我,到今天一枪崩了那个克林德公使,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我又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能把一件事儿算的这么准确,又不是神仙。一时间脑子里都是浑的,什么事儿都想不起来,可好多的事儿又不断的涌上脑门儿,一件一件的全都蹦跶出来。
“站在外边干什么呐,赶紧进来啊,大热天儿的。哎,师傅跟彪子呢,你们每一块儿回来吗?”孤哀子从茅房里出来,身上一股子臭味儿。自打我们住在这里后,茅房也热闹起来,可就是没人打扫,谁都嫌臭气熏天。虽说有马桶用,但是就苏姑娘和小妹她们两人用,平日里也是不怎么如厕,只有我们几个大男人的才上茅房。孤哀子这一句话猛的让我警醒,这整个一连串的事情好像都是串联起来的,每个事情都不是孤立的。
想到这里,我冲孤哀子和苏姑娘摆摆手示意他俩不要说话。我就站在太阳底下,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的想个遍,这细想之下惊的我出一身冷汗,毫毛倒立。
首先就是申屠景莫名其妙的回来,紧接着就是申屠老爹要去盗墓,盗墓就盗墓吧,连地方都没有查看勘验,直奔山陕而去。在去之前再三叮嘱让我们不要把此事告诉别人,我还问过是否喊上彪子,申屠老爹没有同意。我当时以为彪子和大马头的那件事儿,也就没有在意。但还是告诉彪子我们要去盗墓,只不过没有他的份儿,但最后到了山陕的时候彪子和苏姑娘两人都出现了。而且听苏小妹的话,好像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到了,比我们还早了几天。这些本身已经很让我奇怪了,明明交代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却那么多的人都知道了,洋毛子,彪子的兄弟,贼马子和常七妹,到了后面竟然还有王三爷的人。这些人都是从何得知的我是不清楚,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
洋毛子不是我杀的,说是被彪子养的狼咬死的,这我也没看见,但是在万靇宫里的黄金殿里被杀害的洋毛子那可都是王三爷的手笔,这么一来那往我身上栽赃的只有王三爷了。但是我跟王三爷往日无怨的近日无仇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给老佛爷办差的心腹,我则是常年在地下盗墓的贼儿,我们俩怎么也打不上边儿啊。
想来想去的,最后我隐隐约约的觉得在那群洋毛子被杀害和今天杀害德国克林德公使之间有某种联系,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合。先是遇见恩海,遇到后恩海就去叫神机营的手下,更让我难以理解的就是司徒诸葛竟然能从义和拳围攻的使馆区里把德国公使克林德给请出来,紧接着就是恩海赶来一枪把克林德给搞死了。这就让我感到很诧异,这件事儿从头到尾赶的太巧了,如果恩海晚到一步,或者是克林德早走一步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想到结果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件事儿我忘记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司徒诸葛在去请克林德之前也是再三叮嘱让我一定要稳住恩海,一定要稳住恩海。当时我就很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一定要稳住恩海,现在我想通了。他是要等恩海赶过来结果克林德。如此一来就说的过去了,先是恩海使诈与我结识,然后在前往使馆区的时候赶巧碰上他,后面紧接着就是司徒诸葛半推半就的把恩海叫上车,再接着就是唆使恩海去叫他神机营的弟兄们来给他死去的几个兄弟报仇,然后他去请克林德,随后安排让我在原地呆着等恩海。在后面的就是恩海枪杀克林德。
在这里面最大的一个疑惑就是,恩海认识我的时候还是一年之前,一年之后恩海把克林德给杀掉了。如果说这是一个巧合那连上之前的事情那这个巧合就太离奇了,如果说这是一个阴谋的话,那最恐怖的则是整个事情背后的主使竟然能把一年以后的事情安排的这么准确,什么时候盗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找克林德什么时候遇到恩海再然后杀掉克林德。这中间要是有一点儿的差错就不能完成。
假若我当时和彪子换了一下,是我跟着司徒诸葛去请克林德的话,那杀害克林德的人就是恩海和彪子了,不过当时司徒诸葛听到彪子说想要跟我换一下转身就走了,还是拉着彪子走的。这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彪子是想要跟我换一下来着,但是被司徒诸葛给拦住了。这么一来,司徒诸葛也是这个阴谋的一个棋子,想到这里气得我浑身直发抖,我他娘的中计了!
孤哀子猛的推我一把,对我说:“嗨,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我一把攥住孤哀子的手腕儿恶狠狠的说:“滚你大爷的,老子没听见怎么着!你往日里前前后后的跟着司徒诸葛就跟他娘的一个跟屁虫似的,今儿怎么不跟了啊!”
孤哀子没料想我这么大的脾气,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啊,吃呛药了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钻到厅堂里,拿过杯子便喝口水,擦完嘴我对苏姑娘说:“你说过你是王三爷的一颗棋子,你倒是说说你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能从王三爷的手心里逃出来?”
苏姑娘也没料想到我会这么个脾气跟她说话,往常里我还从没有这么发脾气对她说话,他也是有点儿害怕的看着我说:“你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脾气变的这么暴躁?”
“别管我什么脾气不脾气的,你就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从王三爷那里逃出来的?!”我声嘶力竭的冲苏姑娘喊道,吓得苏姑娘身子不自禁的哆嗦一下,喊得声音太大,惊动了苏小妹。苏小妹从房间里出来,谨慎的看着我,拉着苏姑娘的手臂,小声的说:“柏广大哥,你……”
“别叫我柏广大哥,你们口口声声的喊着我大哥大哥大哥的,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有这么坑大哥的吗?”我喊的一声力气太大,身子晃悠了一下,手不小心触反了搁在桌子上的茶盏儿,茶盏儿“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咣当”一下子碎了,孤哀子,苏姑娘和小妹都愣着,不知所以的看着我。我站在庭堂的中央,大声的喘着粗气,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一路走回来累的。